因為趕集什麼都沒買，沒有新被褥，一家人還睡在一個屋子裡。

　　後半夜下起了雨，四個孩子都睡熟了，姚大江和宋氏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雨聲，十指交握，一直沒有合眼。

　　天剛亮，大門就被敲響了，姚大江打開屋門，雨還下着，他趕緊出去把門從外面關上，怕冷風吹進去。

　　新房前日才建好，家裡沒有傘，也沒有蓑衣，姚大江沖過院子，打開大門，就看到披着蓑衣的趙康安站在門外。

　　“姚叔，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趙康安被姚大江拉到了門檐下面，看着姚大江問，“昨天我來了三趟都不見你們回來，怕你們遇到了什麼事，爺爺讓我一大早再過來看看。”

　　“半夜才回來的，你們家的牛車留在了鎮上，晚一點有人會送過來，到時候我給你們送回去。”姚大江跟趙康安說。

　　趙康安擺擺手：“牛車不用着急送回去，我們這幾天也不用。姚叔昨天沒遇到什麼麻煩事兒吧？”

　　姚大江搖頭：“是遇到了一點麻煩，不過現在都沒事了。”

　　趙康安見姚大江不想多說，也沒追問，隻說了一句：“沒事就好。”

　　趙康安往院子裡看，不見其他人，就聽到姚大江說：“昨天回來得晚，閨女都還沒起，叔就不招呼你進屋了。”

　　“叔跟我還客氣啥？你們好好歇着，有什麼事一定叫我啊！”趙康安說着，對着姚大江擺擺手，披着蓑衣又沖進了雨中。

　　姚大江看着趙康安跑遠，回頭看着已經有些泥濘的院子，想着等天晴了，有空了，趕緊去買青石闆回來鋪上，他家閨女愛幹淨，肯定喜歡……

　　姚景澤小身子動了動，宋氏把他抱起來走到門口輕聲哄着。他擡起小手，揉了揉眼睛，醒了，摟着宋氏的脖子叫了一聲“娘”。昨日他被抱走的時候就被人用下了蒙汗藥的帕子捂了口鼻，一直睡到現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隻是覺得有點餓。

　　宋氏拿了一小塊點心喂姚景澤吃，那邊姚玫已經小心地下床，穿好鞋就往廚房去了。

　　姚瑤第一次跟着姚大江去鎮上的時候買了小米和紅棗，後來家裡蓋房忙，一直沒空吃，還剩下一些。姚玫淘了小米，把紅棗洗幹淨，切成小塊，一起放在鍋裡，加了水，用大火燒開，煮得差不多的時候，抽了柴轉小火，慢慢熬。

　　姚瑤睜開眼就聞到了小米紅棗粥的甜香，宋氏放下姚景澤，過來給姚瑤穿衣服，說姚瑤身上還有傷，不讓她亂動。

　　早飯是熱騰騰的紅棗小米粥，餾過的雜面窩頭，涼拌小菜，還有昨日從魏家帶回來的點心。

　　半晌的時候雨停了。

　　正午之前，魏宇澤就派人把牛車給送了回來。送車的人在車後面拴了一匹馬，把車送到，就騎着馬回去了，連口水都沒喝，隻向姚瑤轉告了一句話，魏宇澤說他這兩日還會再來。

　　昨日姚景澤沒被吓着，姚珊是真的被吓着了，一上午都恹恹的，沒了往日的活潑。

　　宋氏陪着姚珊和姚景澤兩個小的，姚玫去做午飯，姚瑤給她燒火，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姚大江就在院子裡面丈量着，算着要買多大的青石闆，總共得要多少塊，又時不常地沖着廚房問一句：“瑤兒，你想在院子裡種什麼樹啊？”

　　姚瑤就笑着回答：“爹，要種能開花結果的樹，花要開得好看，果子要好吃。”

　　姚大江就開始思忖什麼樹能開花結果，花好看，果子又好吃的，還要山裡有的，可以刨回來……

　　因為家裡糧食和菜都不多了，昨日趕集什麼也沒買回來，所以午飯很簡單。最後剩的一根大骨頭熬了湯，裡面下了姚玫手擀的雜面面條，就放了點鹽，還炒了個野菜雞蛋。

　　骨頭湯很鮮，面條筋道，翠綠的野菜拌着黃澄澄的雞蛋，看着就很有食欲。姚大江呼噜噜吃了三碗面才放下，擦了擦嘴說：“閨女做的面就是好吃！”

　　“爹還吃嗎？鍋裡還有。”姚玫說着要再去給姚大江盛。

　　姚大江捂着他的碗說：“飽了，不吃了！你們都多吃點兒，我去把牛車給趙叔送回去。”

　　“爹，我跟你一起去。”姚瑤說着，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瑤兒在家裡好好歇着，你身子還沒好呢！”姚大江搖頭，姚玫也拉住了姚瑤，表示不認同。

　　姚瑤笑着說：“我沒事，剛下了雨，外面空氣好，就想出去走走。正好，我坐着車去，等回來了，讓爹背我。”

　　姚大江一聽，看姚瑤是真想出去，呵呵一笑說：“那行，到時候爹把你背回來。”

　　姚玫也不攔着了，叮囑他們路上滑，别摔了。

　　鎮上寄放牛車的那家沒有讓牛和車淋雨，魏家護衛是等雨停了才趕着牛車送過來的，所以都還幹幹淨淨，也不濕。姚瑤就坐在車頭，姚大江身旁，小腿垂在那裡。牛車一晃一晃地往前走，姚瑤的小腿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濕潤的空氣伴着泥土的芬芳，姚瑤看到房子就問是誰家，姚大江耐心地跟她介紹是什麼人家，有幾口人，都是什麼樣的人。

　　姚瑤家在村尾，趙家在靠近村頭的位置，要上一個有點陡的大斜坡。

　　到了坡底下，姚大江跳下車，正準備拉着牛車往上走，怕姚瑤摔了，一手還扶住了姚瑤的肩膀，鞭子剛揚起來，就看到坡上下來了幾個人。

　　姚大江拉着牛車往旁邊讓了讓，小聲對姚瑤說：“那是你康安哥大舅家的人。”

　　有一個老頭，一個老妪，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一個幹瘦的女人，前面還有個看着十歲出頭，身材圓滾滾的胖小子，揮舞着雙手，吆喝着就從坡上沖了下來。

　　“寶财啊！你慢點兒！慢點兒！”老頭和老妪都在後面着急地追着喊。

　　胖子沖到了坡下，沒刹住，一頭栽倒，打了個滾兒，正好摔到了牛車旁邊。

　　姚大江下去，把胖子拉起來，那家人已經到了跟前兒。

　　老頭和老妪都緊張地拉着胖子上下打量，怕他受傷。

　　矮胖的男人是趙康安的大舅孫富貴，眼珠子咕噜噜地轉着，盯上了姚大江身後的牛車，開口說：“爹，娘，妹子是為了給趙家留後才早死的，趙家每個月就給我們那麼一點銀子，哪裡夠花？咱們家還缺個牛車，正好，這牛和車都是趙家的，我趕着，爹娘和寶财都坐上，就不用走着回家了，以後出門也方便！需要用錢就拉去賣了，也是一筆！”

　　孫富貴說着就要上前來拉牛車，姚大江擰眉，攔住了他：“這是我跟趙家借的牛車，你們不能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