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會議裡，蕭劍揚一直不說話，臉色臭得可以。會議結束後，一走出指揮部他就沖波琳娜發火了：“你為什麼非要逞能？你現在的狀态，根本就不适合上前線作戰了你不知道啊？”

　　波琳娜笑：“我的狀态怎麼啦？雖說身體有一點不适，但我的體能和槍法都還在……”

　　蕭劍揚的面色更臭了：“你現在連飯都很難吃得下去了，還要跟着我們一起爬山涉水啃野戰口糧？你真當自己是超人啊？”

　　波琳娜還是笑：“我連飯都很難吃得下去了還不是讓你害的啊？”

　　蕭劍揚頓時就窒住：“你……我……”有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可不就是他害的麼！

　　波琳娜摟住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柔聲說：“好啦，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的狀态麼？但是我不放心你啊，我不放心讓你帶着這麼一點人在遍地皆敵的車臣四處轉戰！”

　　蕭劍揚哼了一聲：“有什麼不放心的？哥倫比亞那麼危險我都能全身而退……”

　　波琳娜正色說：“這不一樣！哥倫比亞雖然戰亂頻繁，武裝份子多如牛毛，但他們都隻是為錢賣命的，一盤散沙，隻要找準弱點就不難對付。但是車臣人不一樣，他們對俄羅斯充滿了仇恨，同時又是狂熱的極端宗教份子，更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他們的戰鬥力不是哥倫比亞叢林裡那些烏合之衆能比的！在格羅茲尼，你已經領教過他們的戰鬥力了，而進了山區，他們可能比在城市廢墟裡還要可怕！你對他們的了解實在太少了，叫我怎麼放心讓你在山區裡跟他們較量！”

　　蕭劍揚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說：“但你也不能硬撐着上戰場！你現在真的不适合作戰！”

　　波琳娜說：“我知道啊，所以我就在後面指揮我的連隊配合你們作戰，同時居中協調，在必要的時候幫你争取空軍、炮兵的支援，我想你肯定很需要這些的吧？你确定沒有我幫忙你搞得定這些？”

　　蕭劍揚沉吟片刻，最終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說不過你，你總是有理由的。”

　　波琳娜有點兒小得意：“我本來就有充分的理由！”

　　蕭劍揚說：“答應我，就在後方指揮，不要上第一線，保護好自己！”

　　波琳娜輕輕撫摸着小腹，露出溫柔的笑容：“我知道啦……我不會去冒險的，我們的寶寶也不會讓我去冒險的。”

　　蕭劍揚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兩個人一起開車返回第九連的營地。

　　第九傘兵連現在隻剩下八十來人。這個連本身就缺額三成左右――――在參戰的俄軍部隊中，缺額三成已經算好的了。這場戰争來得實在太過倉促，俄軍是在自己戰鬥力滑到谷底的時候打這一仗的，開拔的時候參戰各部缺額都非常嚴重，一些部隊名義上是一個師，實際上隻有四五個營的兵力，名義上是一個團，但隻能拉出一個營。第九傘兵連滿編的話應該有一百七十來人，但出發的時候他們隻有一百二十人，經過兩個月的苦戰，四十多名傘兵陣亡或者負傷，而補充兵遲遲沒到，所以現在他們連九十号人都湊不齊了。現在這八十多号傘兵一個個頭發蓬亂，胡子拉碴，絕大多數人眼裡都布滿了皿絲，面容消瘦，看上去很狼狽，然而那股嗜皿的剽悍氣息卻是越來越淩厲，壓抑不住了。有個段子說如果看到着裝整齊的俄軍，那肯定是新兵蛋子，不必放在心上；而如果碰到衣衫破爛頭發蓬亂的俄軍，那就得當心了，那必然是俄軍的精銳！其實這條放全世界都通用，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哪個不是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能活着走下戰場的都是老兵，當然要比那些新兵蛋子難對付！

　　上過戰場的男人最有男人味，這幫傘兵現在就男人味十足，打老遠就能把人熏個筋鬥。在戰場上的士兵都這樣，打起來幾天不洗澡都是尋常事，一個大男人天天在硝煙穿梭，在屍體堆裡爬行，還幾天不洗澡，那味道就可想而知了。聞到這股味，波琳娜又有一種想吐的沖動――――當然，并不是她嬌氣，當了這麼多年兵，經曆過從阿富汗打到伊拉克，從非洲殺到哥倫比亞，屍山皿海的場面見多了，怎麼會在乎這點味道？隻是現在她妊娠反應越來越強烈了，被這麼股怪味一沖，不吐才叫怪事。

　　蕭劍揚說得對，以她現在的狀态，真的不适合再上戰場了。

　　“士兵們，”她壓抑住胃裡翻江倒海的不适，微笑着對士兵們說，“新的作戰任務已經下達了，我們旅将不再參與阿爾貢地區的戰事，轉而負責攻擊躲藏在山區裡的敵軍，而我們連則将與中國特種兵們一起，對那些躲藏在高山密林中的恐怖份子實施定點清除。”

　　傘兵們一聽就樂了，咧嘴笑着，高呼：“總算不用再打那讨厭的巷戰了，烏拉！！！”有一位排長甚至直言不諱：“這才是傘兵該幹的活，讓巷戰見鬼去吧！”

　　看樣子，長達兩個月的慘烈巷戰讓這些傘兵都打得有點兒膽寒了，聽說不用再參加阿爾貢市的巷戰，一個個都歡欣鼓舞。要知道，阿爾貢市是車臣的第二大城市，大批從格羅茲尼撤退的叛軍就是沿着阿爾貢河，撤進了阿爾貢市，準備憑堅城死守，将阿爾貢市變成第二個格羅茲尼……想想格羅茲尼的屍山皿海，即便是嗜戰如命的傘兵，也是心裡發怵。而傘兵最大的優勢就是機動性極強，單兵作戰能力強悍，總能出其不意出現在敵人最薄弱的地方給敵人狠狠一刀，攻堅從來都不是傘兵的強項，更别提巷戰了，将大批傘兵當成廉價的步兵扔進城市戰場，這本身就是極大的浪費，這種感覺傘兵們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幸好上頭的智商總算是上線了，知道那不是傘兵應該幹的活，及時調整了部署，他們得以逃過再次卷入巷戰中的厄運，真的有點兒幸甚至哉。

　　波琳娜揚起雙手，往下面壓了壓，那一大片歡呼聲戛然而止。她繼續說：“接下來，我們的作戰對象主要是那些來自中亞地區的恐怖份子，他們就藏在山區的密林和村莊裡，我們的任務就是将他們趕出來，消滅掉！不必留活口，在哪裡發現就在哪裡幹掉他們，這是他們應有的下場，既然他們選擇了來到俄羅斯的土地為非作歹，就應該作好死在俄羅斯的心理準備！”

　　傘兵們喊得更響了：“烏拉！”

　　“接下來的戰事，将由中國特種兵唱主角，我們負責配合……别一副不服氣的表情，他們遠比你們專業，别看你們人數比人家多出幾倍，真放到山區打遊擊，你們這點人不到兩天就被人家吃光了！”當波琳娜告訴傘兵們接下來的戰事他們将充當配角的時候，傘兵們噓聲一片。這些家夥從來都不是什麼乖寶寶，讓他們當配角，真的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一排長叫：“連長，這是我們的戰争！我們是在履行維護國家領土完整的神聖職責！你卻要我們充當配角，讓一群中國軍人來幫我們打仗，我無法接受！”

　　二排長叫：“我也無法接受！”

　　波琳娜不等三排長開口便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喝：“造反了是吧！？”

　　她好歹當了這麼久的連長，早就将幾個排長收拾得服服貼貼了，現在看到她發火，大家不禁一哆嗦，不吱聲了。

　　波琳娜環視衆人，一字字的說：“戰場不是逞強的地方，越是逞強死得越快！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要面對的除了冷酷嗜皿的車臣老兵之外，還有大批裝備精良、嗜戰如命的雇傭軍，他們打過的仗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在格羅茲尼，我們還可以憑借占絕對優勢的炮火支援和空中支援壓制他們，殲滅他們，但是到了山區，這兩項都很難指望得上了，你們這群剛剛經曆過一次戰火洗禮的戰場新兵，面對那些實戰專家，想怎麼個死法？”

　　傘兵們本來群情激憤，但是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就洩了氣。盡管很不樂意，他們還是不得不承認，論實戰經驗，他們跟那些替車臣人賣命的雇傭軍相比差得太遠了，甚至連車臣人都不如，一旦離開了炮火支援和空中支援，在山區被人家玩死那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反倒是這些中國特種兵，一個個好像為戰争而生似的，不管在多慘烈的戰場，都能如魚得水，大概也隻有這種精英戰士才治得了那些兇殘而狡猾的戰争鬣狗吧？

　　隻是，這種要靠人家去替自己打仗的感覺，真不好受！

　　這時，蕭劍揚開口了：“接下來的戰事，我們是相互配合，沒有主角配角之分，沒有你們的配合，我們肯定沒有辦法放心的去沖殺……所以，接下來的戰事，還要多多拜托大家！”

　　他的态度很平和，很誠懇，再加上他跟連長大人的親密關系，頓時就讓那些傘兵都心悅誠服了。是啊，消滅那些來自中亞地區的恐怖份子符合中俄兩國的共同利益，大家都是為國家利益而戰，隻是分工不同而已，何必為哪個做主角哪個做配角而争執呢？沒必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