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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母老虎

請你留在我身邊 咬春餅 5232 2024-01-31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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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晨回到公寓,夜幕已降。

  她對着鏡子左看右看,脖頸上那道豁開的細傷口,雖長但不深,休息兩天,出門系條絲巾就行。

  迎晨往沙發上一坐,尋思着明天告假。

  她順手打開電視機,調了兩個頻道,被地方台的一則新聞吸引。

  咦?下午的事,這麼快就上電視了?

  新聞畫面是照片拼接,一張一張閃過,倒也重現了當時的驚險。

  迎晨回放,掐準時間,迅速按下暫停——

  是她和厲坤前後走出人群時的一幕。

  厲坤冷傲,昂首闊步,背脊挺直,作訓服袖子上的國旗标志十分正氣。迎晨看了半天,歪頭一笑,“還是蠻帥的嘛。”

  說完又覺得無趣,低頭垂眸,蔫哒哒地關了電視。

  這時,手機響,唐其琛打來的。

  “怎麼了?”迎晨接聽。

  唐其琛:“你還好嗎?受傷了嗎?”

  迎晨猶豫了一下:“沒事啊。”

  唐其琛:“我問你受傷了沒有?”

  然後就聽到那頭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氣。

  唐其琛:“我在東冠陪客戶,沒法趕過來,我讓趙秘書給你送點藥。”

  “不用麻煩了,我真沒事。”迎晨盤腿坐在沙發上,問:“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新聞了。”

  迎晨了然,啧了一聲輕松道:“好事傳千裡呀。”

  唐其琛也笑,“你心真大,那種情況也敢沖。”

  “那孩子被勒得翻白眼,差點就斷氣了。好了,你先忙吧,我挂了啊。”

  “别挂。”

  “嗯?”

  唐其琛那頭沉默了一下,才說:“以後這種事情别一個人,挺讓人擔心。”

  迎晨心眼明淨,很快回他:“知道了唐總,我這勞動合同還沒到期呢,肯定留着命好好為你賺錢。”

  “迎晨。”

  “唐總還有什麼事?”

  “非工作時間,不要叫我唐總。”唐其琛收了語氣,“我和你……”

  “叮咚。”門鈴恰時響起。

  迎晨松氣,心喊萬幸,找了台階下,“喲,藥這麼快就送來了啊?唐總,那我挂了啊,多謝關心。”

  電話結束。

  迎晨長籲一口氣,穿上拖鞋去開門。這一開,她驚了一跳。

  門外,迎義章一身軍裝,沉着臉子。他旁邊站着崔靜淑,身後是兩名警衛員。

  迎晨反應過來,“爸爸。”

  迎義章濃眉深皺,那意思:還記得我是你爸?

  他踏進玄關,看到迎晨脖頸上的紗布,面上不悅褪了大半,問:“回來也不回家看看?”

  “集團臨時調令,工作交接事情多,就來不及跟您說了。這又趕上開會。我本來是打算開完會回去看您的。”迎晨解釋。

  迎義章沒再說話。一旁的崔靜淑放下滿手的吃食,打量了一圈公寓,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敢跟迎晨說:“這個公寓有點小,不比家裡方便,要不晨晨,搬回去住吧?”

  迎晨沒有正眼看崔靜淑,隻說:“這裡離公司近,上班方便。”

  崔靜淑言語關切:“你的傷嚴重嗎?要不去找孟主任看看?你回家住,也能養養身體。”

  這回迎晨沒再回她,看向迎義章,“爸爸,你坐。”

  崔靜淑讨了沒趣,尴尬地往後退一步。

  迎義章欲言又止幾番,最後還是聊起了别的。

  “工作還好嗎?”

  “挺好。”

  “調回來還走麼?”

  “今年不會。”

  “本來就是,一個女孩子老往外跑。你打算一直住這裡?”

  “嗯,公司安排的。”還是那個理由,“上班方便。”

  迎義章也就沒再堅持。

  迎晨起身去倒水,崔靜淑搶先,“你坐,我去弄,脖子上的傷得好好養。”

  崔靜淑殷勤地在廚房忙活,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位置。

  一杯茶的時間,三個人的相處比杯中的茶水顔色還要淡。

  “行了,你歇着吧。”迎義章起身。

  迎晨也起身,“爸爸,我送你。”

  “歇着。”迎義章擺了擺手,又轉過頭對崔靜淑說:“東西呢?”

  崔靜淑趕忙捧過一個紙袋,“晨晨,這是家裡熬的雞湯,還熱着。”

  迎晨瞥了一眼,伸手接過。崔靜淑表情頓時愉悅。

  走前,迎義章說:“對了,小璟周五回。”

  意思不說穿,但迎晨明白,這是提醒她,要她多回家看看。

  送走迎義章後,迎晨看着那碗雞湯,把蓋兒蓋好,原封不動地送去了廚房。

  門鈴又響。

  迎晨趴着貓眼看了看,一掃而光剛才的疏淡,笑容滿面地把門打開,“哦喲哦喲!”

  門外的人被她這誇張怪叫弄得皺眉,嫌棄地往後退一大步。

  迎晨不樂意,“哇,這種态度對你姐。”

  少年高瘦,五官和迎晨不是很像,但氣質如出一轍。純色T恤把他襯得清爽,眼眸色淡,跟藏了一灣清泉似的。

  迎晨往他手上瞄,“給我帶吃的了麼?”

  食指上勾着的塑料袋被晃得稀聲響,丢到她手裡。

  “迎璟同學,你再這樣面癱下去,可就找不到女朋友了。”迎晨揭開蓋兒,低頭使勁聞雞翅香味,“别怪做姐姐的沒提醒。”

  迎璟背着單肩書包,雙手插袋模樣挺酷,瞥了她一眼,“哦。”

  迎晨走過來,伸手捏他的臉,“哦你個頭。”

  “有油。”迎璟偏頭躲開,看了看她脖頸,“你沒事?”

  “嗯,沒事啊。”

  “早知道就不來了。”

  迎晨飛起一腳踹他屁股,“滾蛋。”

  迎璟輕輕松松抓住她的腳踝,反倒讓她受困落了下風。

  “哎哎哎,松手!松手!”迎晨單腳踩地,手忙腳亂地控制平衡,“你小子上個大學威風了是不是?”

  迎璟點點頭,“是。”

  姐弟倆對視,一秒,兩秒,然後同時笑出了聲。

  結束打鬧,兩人坐沙發上。

  “到大學還習慣麼?”

  “嗯。”

  “學業忙嗎?”

  “還行。”

  “老師喜歡你麼?”

  迎璟想了想,點頭,“不是一般地喜歡。”

  “臉皮真厚。”迎晨笑着用腳尖踢他,“哎,遞個雞翅給我。”

  迎璟拿了個,伸手到她嘴邊。迎晨張嘴要咬,一口下去卻撲了個空——

  雞翅被收回。

  迎璟笑容咧開,那個友善真誠啊,下一秒,就把雞翅塞進了自己嘴裡。

  “……”迎晨一言難盡,“咱倆去驗個DNA吧,是親的麼?”

  迎璟沒接這個玩笑,問她:“回來見着孟哥他們了嗎?”

  “見過了。”迎晨抿了口可樂,“回來這兩天太忙,也沒好好聚。對了,你孟哥這幾年換了幾個女朋友?”

  “正兒八經的沒有。”迎璟倒也直接,“那你也見過厲哥了?”

  這倆姐弟雖然年齡相差,但一向和諧。當初迎義章給姐弟倆取名,一個晨一個璟,應的就是“前程似錦”的音意,兩人倒也不負所望,說起他倆,就是軍大院裡公認的教科書式姐弟關系。

  迎晨不想瞞着弟弟,承認:“是,見過。”

  她把兩人奇葩的重逢場面叙述了一遍,聽完,迎璟一言難盡地豎起大拇指,“服氣。”

  又道:“杏城跟你八字相沖,你還是回杭州吧。”

  迎晨抗議:“喂喂喂。”

  “你在杭州職位高,工資高,好山好水不幹燥。”迎璟似有所指,“杏城除了有個我,還有什麼好?”

  迎晨聽穿他的試探,認了真:

  “還有厲坤。”

  “你可别告訴我還有厲哥。”

  姐弟倆異口同聲。

  安靜一瞬。

  迎晨低頭啃雞腿,悶着聲音:“你幹什麼啊?”

  “我問你想幹什麼?”這是一場很平靜的對話,一問一答,幹幹脆脆。

  迎璟等了一會沒等來她開口,索性從書包裡拿出PSV玩了起來。

  迎晨盯着遊戲畫面,倆小人一蹦一跳在對打。

  “小璟,如果姐姐,”迎晨聲音輕,“還是忘不了他……”

  “所以,你是再打算轟轟烈烈再追他一次嗎?”迎璟頭也不擡,手勢快捷操作遊戲。

  迎晨眼睫垂下,說:“不介意。”

  這盤遊戲結束,迎璟點點頭,“那好,我再問你,你覺得厲哥能忘記那件事嗎?”

  迎晨沉默了。

  迎璟給她遞了一隻雞腿,“給,吃吧。”

  其實迎晨和厲坤的開始,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兩情相悅。

  厲坤二十二歲調派至華南軍區,分到了前江警衛團暫時過渡。他天生鐵面性子冷,不符合年齡的早熟,對誰都不卑不亢。

  孟澤這幫小祖宗可看不慣,“調子高!裝大爺!”

  然後聯合起來“欺生”,逮着計劃把厲坤給堵在了後牆。

  人多勢衆又嚣張,厲坤一點也不害怕,年輕身姿挺得筆直,軍裝一脫,黑色背心刻出緊硬的身軀,廢話不多說,開幹。

  六打一,皮肉聲、痛叫聲,伴着黃塵飛揚一起撞進了小迎晨的眼裡。

  小迎晨爬在高牆上看熱鬧呢,“對,往那打,小心後面有空檔,哇!超棒的!”

  孟澤這幫小少爺,怎抵得赢真槍實彈操練過的厲坤。一個個哭爹喊媽要去告狀。

  “你等着,你這飯碗别想要了!”孟澤勢氣沒滅,硬撐着說。

  小迎晨眼珠一轉,跳下牆來“美救英雄”。

  她往厲坤面前一站,好心告訴:“他爸是政委,他爺爺是将軍,好厲害的。”

  小迎晨眨眨眼,湊近小聲:“但你别怕,有我呢,我爸官兒比他爸大,你丢不了工作!”

  厲坤表情是冷漠的,内心是想笑的。

  迎晨轉過身,大氣一喊,“孟澤你個軟蛋!趙趙你個笨蛋!打不赢就告狀真慫!”

  孟澤哇了一聲,叛變得很快嘛。

  迎晨擡着下巴,豪邁:“我告訴你們,他,以後,歸我罩!”

  厲坤徹底沒忍住,清晰的一聲:“嗤。”

  把迎晨的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孟澤他們隐隐發笑,迎晨也不覺得有什麼,聲音較之前更大:“他是在笑你們呢,笑你倆手無縛雞之力——哎?哎!你别走啊。”

  厲坤撿起衣服搭在肩上,摸出煙邊走邊點。

  “記住啊,以後被人欺負報我名字!”聲音嬌俏跋扈,從身後傳來。

  火焰騰出,厲坤低頭一吸,煙燃了。

  人笑了。

  迎晨對厲坤就是正兒八經的一見鐘情。

  再後來的事順理成章。托熟人摸清了厲坤的作息時間,中班十二點換崗,迎晨就在夜黑風高的牆上趴着。

  厲坤來了,她就從牆上跳下,天太黑,摔了個大屁墩兒也不喊疼。

  皺眉龇牙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假裝偶遇,“嗨,巧啊。”

  他休假,去蕪湖看戰友,節假日票源緊張,迎晨就花高價從黃牛那兒買了站票,從五号車廂擠到十六号車廂,頭發散了,衣服皺了,鞋面也踩黑了,終于找到厲坤,神采奕奕地大聲:“哇!好巧啊!”

  2009年的新年,迎晨對着漫天煙花許願,“想要一個男朋友。”

  又覺得不全面,于是補充:“前面那個不算,糾正一下——我想要一個姓厲的男朋友。”

  一朵煙花炸開,像熒光柳枝一樣傾瀉人間。

  迎晨眼睛蹭亮,仰着頭,一個人咯咯傻笑,好像她的願望明天就能實現似的。

  再後來的某一天,是初夏的傍晚。

  四省公安聯合會議。厲坤标準軍姿,嚴守崗位,任憑暴雨撲頭蓋臉,巋然不動。

  盯了他許久的迎晨終于逮住機會,走過來,手高頭頂,給站崗中的厲坤撐傘擋雨。

  同行隊友面面相觑,笑意隐忍。

  厲坤厲聲:“回去!”

  迎晨無半點怯色,尋釁生事望着他的側臉,“噓!執勤時不許說話。”

  厲坤碾牙閉嘴。迎晨揚起下巴,還故意蹭了蹭他的肩。

  一分鐘後,長哨音劃破青天,厲坤單膝跪地,将槍放置在地,然後迅速起身,攔腰把迎晨扛向肩頭。

  迎晨措手不及,扭動恨言:“放我下來!我要告訴我爸你欺負人,不服他管!”

  厲坤墨鏡遮眼,字字铿锵,“執勤結束——現在你歸我管。”

  那年,迎晨19歲。

  好巧啊,願望實現啦。

  “雞腿還吃麼?”迎璟的聲音。

  迎晨猛地打了個顫,從舊回憶裡回了神。

  迎璟晃了晃手,“最後一個還要不要?”

  “要。”

  “行,你吃吧,我回學校了。”迎璟拿起書包起身。

  走到門口,“哦,對了。”

  他又從包裡掏出一個紙盒,“算是歡迎你回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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