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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海的女兒(2)

我隻害怕我愛你 沈南喬 6165 2024-01-31 01:07

  辜徐行推開儲藏室的門,站在門口,用絕無商量餘地的口吻說:“出去。”

  陶陶拖着長長的鼻音,撒嬌似的“嗯”了一聲:“小辜,求求你了,賣給我吧!你放在這裡,又不見你飛,這完全是占着茅……這完全是明珠暗投吧。這樣吧,你借我玩一下好不好。”

  “不好。出去,慢行不送。”

  陶陶萬分痛苦地低下頭,就是不撒手。賴了好久皮,她緩緩擡起頭,可憐巴巴地說:“要不,我和你換。”

  辜徐行有些好笑:“你拿什麼換?”

  “我讓你吻我一下。怎麼樣?”

  辜徐行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頓時愣住了,片刻後,他臉上泛出一絲尴尬的紅暈:“你胡說什麼呀!”

  陶陶放下那架航模,起身走到他身邊,目光灼灼地說:“你吻過女孩子嗎?”

  辜徐行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别鬧。”

  陶陶步步逼近,一雙大眼睛微微含起一點妩媚:“你難道不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辜徐行斂了心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斥:“陶陶,不要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你不覺得這很正常嗎?難道這不是女生問男生要東西的原始手段嗎?日本女孩子都這樣幹的!”陶陶強忍着笑,緩緩貼上前,壓低聲音說,“正常男人,像你這麼大的,很少有不幻想女孩子的身體的吧?”

  辜徐行微蹙了眉,伸手去推她,她雙手拽住他的手臂,踮着腳往他唇邊湊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低柔平靜的女聲:“哥哥。”

  兩人都愣住了,回頭往門外看去,隻見甯以沫表情淡淡地站在門外。

  “徐阿姨說,讓你們下樓吃水果。”說完,她面無表情地轉身而去。

  “以沫!”辜徐行追出去幾步,黯然停在原地。

  陶陶并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還在撒嬌:“你就答應送給我吧,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天天來纏你,纏到你答應為止!我是真的真的特别想要。”

  失神地默了好一會兒,辜徐行倦倦地說:“你拿去吧。我還有點别的事情要做,先不下去了。”

  陶陶歡天喜地地抱起那架航模,快步越過他身邊,末了,像想起什麼似的,她回頭盯着他說:“小辜,我忽然覺得,不如以後我就嫁給你吧。這樣,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辜徐行輕歎了口氣,摁了摁額角:“真的,别鬧了。”

  陶陶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太可惜了……”

  她緩緩走到他身邊:“我跟你說個秘密吧。”

  還未等他回應,她踮起腳,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頓了頓,她飛快地往門外跑去:“不要跟任何人說哦!”

  “飛咯……飛咯……”陶陶雙手舉着那架航模,興高采烈地跑下樓梯,跟客廳裡的三人打個招呼,“阿姨,我不吃了,我出去玩了!”

  徐曼詫異地叫住了她:“那是阿遲送給你的?”

  “嗯!”陶陶不解地眨巴了下眼睛,“就是他送的呀。”

  徐曼喜笑顔開地說了句:“這太稀罕了!這些是阿遲的命根子,你手上那架,是他最喜歡的!他怎麼可能答應送人呢?”

  陶陶狡黠地笑了:“不知道,反正他就是給我了。阿姨,我走了,拜拜!”

  徐曼望着她的背影樂呵了好一會兒才說:“真是一對!”

  王嫂看了眼甯以沫,她垂着眼簾,默默地吃着一隻梨,好像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

  末了,徐曼長長松了口氣,像是一塊壓在兇口的巨石放下了。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這麼多年來,我最怕一件事,就是阿遲交錯女朋友,但是現在啊,我可是放心了。”

  王嫂笑着說:“我隻聽說過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辜家高門大戶的,您怎麼反倒愁起他找女朋友來了?”

  “你這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啊。我們家看着風光,可是隻有老爺子和老辜這兩代人兢兢業業,根基是穩不了的。阿遲當兵是沒戲了,他也不喜歡政治,隻能随着他的愛好往商界走,可是,如果家族裡沒有背景的人協助,他的事業很難走到巅峰。他靠爺爺和爸爸又能靠多少年?所以必須要找個賢内助!”徐曼娓娓說着,“陶陶家不但和我們門當戶對,而且她的志向是從政,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這孩子性格好、模樣好,和我們家阿遲感情基礎也好。他倆越早結婚,越早開枝散葉,我就……”

  “阿姨,我吃好了,你們慢聊。”甯以沫放下手裡的果核,快步往樓上走去。

  回到房間,她掩上門,重重地靠在牆壁上,臉色一點點地灰白下去。

  她木木地站着,覺得身體哪裡都冷,她僵僵地繃着身子,努力控制着開始顫抖的肩膀。耳邊有個聲音急促地安撫着她:不能哭。

  她死死睜大眼睛,好像那樣眼睛就會因過于脹痛無法流出淚來。可是她竟錯了,仿似有千萬根利刺在紮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在堵也堵不住的眼淚裡不停地搖晃。

  她凄然想,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誤解。也是,她愛他,可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呢?她樁樁件件地回憶起那些她誤認為他也愛她的事情,或許,那些事情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證明他是個體貼入微的稱職哥哥。

  她滿以為這樣想着能讓自己舒服點,可是越這樣想,一股椎心蝕骨的痛楚幾乎将她整個人摧毀。她想放聲痛哭,可是這棟屋子裡沒有她發出異響的一席之地。這裡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這天下的一切也都是别人的,現在,連他都是别人的了。

  她雙手用力捂着口鼻,将一切痛苦、不甘、絕望、恐懼都壓在兇口,壓得她軟軟地朝地上滑去。

  一夜之間,甯以沫學會了微笑着沉默。因為,如果總是微笑,别人就不會發現她難受,自然也不會生出哪怕一絲絲的擔心記挂來。

  她以前覺得這種沉默很虛僞,可如果真實的底色是那麼殘忍,那麼披上濃墨重彩的僞裝,至少是對别人的仁慈。

  也許是她僞裝得太好,竟真沒有人發現她無時無刻都在痛,連吸進一口氣都是痛的。不久前,她看《海的女兒》時還在忖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是什麼滋味,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嘗到了。她泫然望着他們三人的形影不離,暗想,也許化成泡沫并不是最壞的結局。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站在他們身邊,不知道為什麼已經決定關上心門,卻要在最後關頭留下一道縫隙,然後透過那縫隙看他們親密無間。她覺得自己賤透了,但她無法停止這種自虐似的行為,她還是愛看他的笑容,愛聽他的聲音,因為曾經擁有,所以她知道那是怎樣的美好。

  也或許,她還有最後一絲妄想和不甘吧?

  11月11日,不知出于什麼目的,陶陶搞了一個光棍節派對。

  那兩年,社會上開始流行過光棍節。這個看上去和校園學生完全不搭界的節日,漸漸還是波及了高三準畢業生。

  從高三走過來的人都知道,在高考的巨大壓力下,早戀反倒蔚然成風。他們有些人戀愛是為了緩解高考壓力,有些人是為了互相鼓勵,更多人是出于對現狀的不滿,期望用戀愛的方式挑戰壓迫。而那些沒有戀愛的人,在周圍風氣的刺激下,會産生一種失衡感,這種失衡感非常需要一個宣洩渠道。

  光棍節剛好成了他們惡搞發洩的渠道。

  十号那天,陶陶提前包了一個KTV,強拉上辜江甯和辜徐行幫忙布置。

  布置完場地,陶陶再三猶豫後,把辜徐行偷偷拉去一旁,說了一番悄悄話。

  辜徐行聽完,面露難色,遲遲沒有說話。

  陶陶見他不答應,急得快哭了:“除了你,這件事沒人能幫我。江甯也不行,一來他不夠分量和那個人争,二來,江甯自己就對我有想法,我不能有什麼誤會。你要是不幫我,那個人再這麼纏下去,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求你了!”

  辜徐行凝神細思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未知可否。

  陶陶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要求有點過分,破天荒地沒有死纏爛打,愁眉苦臉地作罷了。

  回去的路上,辜徐行低頭躊躇了良久,最終還是返身出去買了一束玫瑰花。

  第二天,等甯以沫他們三個到歌廳時,發現陶陶請了很多人。

  甯以沫大略地掃了一眼,有些是辜江甯他們班的熟面孔,有的是大院裡的子弟,還有的像是社會青年。

  陶陶見他們進門,下意識地去看辜徐行,見他手上隻拿了一個長方形的原木盒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她勉強地朝他們笑了笑:“Hi,來了?”

  連甯以沫都覺察出了她語氣裡的落寞和生分。

  這時,一個高高壯壯、臉上長滿青春痘的年輕男人走了上來,暧昧地貼着陶陶,朝辜徐行點了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辜徐行似乎也認識他,淡淡地回了個禮。

  陶陶蹙了下眉,不動聲色地離那人遠了點,對甯以沫他們介紹:“這是王仲偉少将家的公子王興華,現在在武裝部工作。”

  王興華笑着伸手搭陶陶的肩,暧昧地低下頭,在她耳邊說:“用不着介紹,大院裡的人,誰不認識誰啊?”

  陶陶的眉蹙得更緊了,她縮了下肩膀,不着痕迹地躲開王興華的鹹豬手。

  甯以沫瞟了眼王興華,見他長相兇悍,不禁有些畏懼,忙垂下眼。她以前也聽說過這位王公子的大名,知道他驕縱跋扈,經常惹事,據說他有次和一個富二代争女孩,竟拖了一車人上門吓唬那個富二代,吓得人家跑到大院裡跪着向他請罪,這才了事。也不知道陶陶怎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系。

  王興華拿眼觑了下陶陶,臉色沉了沉,又伸手去攬她的肩膀。

  就在這時,辜徐行不動聲色地牽起陶陶的手,将她拉離王興華身邊,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她:“給你的。打開看看。”

  其餘的人紛紛起哄:“什麼東西呀?陶陶,趕緊打開啊。”

  陶陶納罕地打開那個盒子,剛一打開,不覺驚喜地“呀”了一聲,臉上随即浮上一絲感動。

  那群人按捺不住好奇,全湧來上來,一見到盒子裡的東西都叫了起來。

  “哇!真好看。”

  其中一個女孩搶過那個木盒,驚叫:“啊,要是有帥哥這樣送玫瑰花給我,折壽十年我都願意!”

  聽見“玫瑰”二字,甯以沫心底冰涼一片,她黯然朝那個盒子裡看去,隻見三十幾朵被凍在奶白色冰塊裡的鮮紅玫瑰靜靜躺在一層碎冰上,雪白皿紅相互映襯,醒目得刺眼,也襯得沙發角落裡放着的那一大捧玫瑰花異常俗豔廉價。

  那群人興奮之餘,異口同聲地指着陶陶和辜徐行,暧昧地說:“哦!我們知道了!”

  陶陶羞澀地笑了一下,用撒嬌的口吻說:“什麼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像是為了撇清關系,她故意把那個盒子放在茶幾上:“不就是玫瑰冰激淩嘛,你們誰都可以吃啊。”

  剛才那個女孩聽了,馬上拿起一個放在嘴邊逗她:“那我們就真的吃了?某人等會不要哭呀!吃了,吃了,真吃了哦!”

  陶陶飛了她一個白眼:“愛吃不吃。”說罷,她返身拉着辜徐行,“我們出去,我有話和你說。”

  兩人從他們三人間擦身而過,屋裡有幾個青年吹着口哨瞎起哄:“幹什麼啊?深情擁吻也不用背着人啊!當着我們面來吧,我們不介意被刺激!”

  王興華尴尬地站在原地,目光閃爍了幾下,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明顯有些挂不住。良久,他陰着臉去沙發角落拿起那捧玫瑰,狠狠地砸在茶幾上,二話不說地帶着他的人走了。

  屋裡的人面面相觑,幾個女孩子驚魂未定地問:“什麼狀況啊?”

  “明擺着的啊,剛才那男的在追陶陶,現在見到真命天子,知道沒法兒比,自動讓路了。”一個青年陰陽怪氣地說。

  等屋子裡氣氛安定了些,這群人的目光才落去門口泥胎木塑般的兩人身上。

  辜江甯吸了口氣,平靜地拍了拍甯以沫,帶着她走到茶幾前坐下。

  見再無異狀,那群人的興趣點又被那盒玫瑰冰激淩吸引住了。

  “哎,你們說能吃嗎?”剛才那個女孩明顯對這盒手工冰激淩挂了心,眼巴巴地看着問。

  “能吧?陶陶不是叫咱吃了嗎?再說,大冬天的,她哪裡吃得完這麼多?我先來一個。”

  一個戴眼鏡的女孩率先抓了一個丢進嘴裡,表情豐富地嚼了半天,艱難地咽了下去:“白瞎這麼好看,一點不好吃,冷得心都涼了,玫瑰花是苦的,嚼着還特渣。”

  其他人見她喝了頭湯,都不甘落伍地抓一個放進嘴裡,結果再沒人吃第二個。衆人說笑了一陣,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鬥酒的鬥酒,玩得熱火朝天。

  而另一邊的甯以沫和辜江甯,卻猶如坐在一個寒冷的隔音玻璃罩裡。

  甯以沫附近坐着的兩個女孩一邊等着歌一邊八卦:“你說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在各種嘈雜的聲音裡,甯以沫伸手從盒子裡拿了一塊玫瑰冰激淩放進嘴裡。那味道如旁人所言,苦澀冰冷,難以下咽。她反複嚼着,終于咽下,又去取第二塊。

  她一塊一塊地往嘴裡塞着,表情麻木,動作機械。

  辜江甯匪夷所思地看了甯以沫好幾眼,直到那兩個女孩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盒子裡剩下的冰激淩已經被她吃去了大半,她卻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辜江甯實在看不下眼,抓住甯以沫拿冰塊的手:“别吃了!”

  甯以沫面無表情地抽回手,繼續抓着吃。

  辜江甯冷冷盯着她,兇口大力起伏着。眼見她一塊塊拼命地塞着,他終于發了火,一把将那個盒子拂到地上:“我叫你别吃了!”

  甯以沫沒有理他,兀自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那幾塊撿起來,逐一放進嘴裡。

  辜江甯一把将她從地上揪起來,看着她凍得發青的嘴唇,強忍了好久才沒破口大罵。

  兩人僵持了好久,辜江甯才疲憊地松開她。

  甯以沫也不理他,直愣愣地往門外走去。

  深秋的夜空很高,稀稀朗朗地綴着幾顆星子。

  甯以沫繃着臉看墨黑的夜空,幹冷的夜風吹在身上,一刀刀地割着她的皮膚。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胃裡的東西開始發脹,她的喉嚨像又被什麼死死卡着,小腹傳來刀攪一般的劇痛。

  “甯以沫,你站住!”身後傳來辜江甯冷厲的聲音。

  她頓了一下,咬着唇繼續往前走。

  辜江甯快步沖到她面前,将她死死按住。

  腹中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好像所有内髒都緊縮成了一團。

  她緩緩蹲下身,強忍着惡心,掩着嘴不讓自己吐。

  辜江甯借路燈光看見她慘白的臉色,心驟然一縮,他五味雜陳地蹲下,撫着她的肩:“以沫,聽話,把那些東西全吐了。”

  甯以沫死死捂着嘴,拼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外湧。

  “聽話,吐了,不就是幾朵花嗎?不代表什麼的。”

  甯以沫發出幼獸掙紮般的“嗚嗚”聲,卻不是在哭。

  辜江甯隻得起身,一動不動地在她面前站着,眼神憂悒地垂注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甯以沫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吃力地起身,失魂落魄般地朝前走去。

  辜江甯一眼就看見她身後洇開了一大片皿迹。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快步追上她,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低聲吼道:“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生理期,還吃那麼多冰!你不知道後果嗎?”

  一滴眼淚“吧嗒”一聲從她幹涸的眼眶裡落下,她是瘋了,她就是想瘋一次,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能夠讓她像這樣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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