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有時候拍戲壓力大的時候我就會自己開車跑到郊區或者什麼地方,一路上除了樹木和稀疏的車輛什麼都沒有,安安靜靜。也許隻有這個時候,才會覺得我屬于我自己。”宗灏說。
“你也一樣。心裡有無數個念頭支撐着自己不能妥協不要放棄,為了理想也好為了未來也好,可是終歸别忘了你屬于的是自己。難過的時候就不要強顔歡笑,累的時候就承認累了有什麼關系?”
宗灏溫柔的聲音回蕩在沈漫耳邊。
人就是這麼個奇怪的動物,明明覺得自己扛下來的事情,一有人關心就受不了。
沈漫此刻的内心就像是泡在酸澀的液體裡,明明難受得要死可是要保持呼吸。但一有人表示要拉你一把,你就想難過的哭出聲音。
車子疾馳在高速上,越來越遠,荒草上的雪,雲間的山巒,身邊的人。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沈漫跟着宗灏下了車,一步一個腳印,往山上走去。
不大的山,兩人走了半個多小時。等沈漫上去的時候才發現,上面竟然是這邊出了名的蹦極體驗地。
宗灏拉着沈漫上到了蹦極平台。盡管周遭全是燈光,卻照不到漆黑的山谷下面是什麼樣的狀況。寒風吹過,沈漫忍不住發抖。
“害怕嗎?”
“害怕。”沈漫老實地點了點頭。
“想玩嗎?”
“……”沈漫往下看了看深不見底的山谷,腿肚子直打顫。
“一起吧,好不好?”宗灏問沈漫,上前将她的圍巾緊了緊以防止涼風灌進去。
他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沈漫柔軟的臉頰,沈漫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看着宗灏。
說是一起,其實宗灏不過是想讓沈漫放松下來,開心一些。這些沈漫何嘗不知道。
想到這裡,沈漫重重點了點頭,“好。”
沈漫雖然是個看恐怖片不眨眼的主,但坐個過山車卻能吓哭。剛說完好,沈漫就已經後悔了。
什麼心情不好的亂七八糟的不開心情緒早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此刻瞬間都變成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因為沈漫沒有過蹦極的經驗,又是在夜裡,于是兩人選擇了雙人蹦極。工作人員詳細地向他們說明了遊戲規則後,才将他們帶到蹦極最外側的平台之上。
“别怕。”宗灏在後面抱着沈漫,在她耳邊輕聲說着。
宗灏環抱着沈漫,他的手包裹着沈漫的手,感受到沈漫一直在微微的顫抖。
“你在想什麼?”宗灏問她。
“什麼都沒想……”沈漫已經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全身都是緊張感哪裡有空想什麼?
即便是被無數姑娘的“老公”抱着,她也已經麻木掉了……
“三、二……”工作人員倒數着,“一!”
随着工作人員的聲音,宗灏和沈漫兩人平倒下去。
一瞬間的失重,周遭都是黑暗,隻有冬夜山谷的風瘋狂地吹在臉上身上手上……
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裡,緊閉着唇沒有尖叫沒有喊聲,安靜而淩冽。
宗灏緊緊抱着沈漫,兩個人像一種決絕般的姿态在幽暗的山谷間起起落落。
沈漫緊閉着眼,内心雖然異常害怕,卻知道宗灏在,原來有種安全感真的隻能别人來給。
最終降落在地面,宗灏扶起有些癱軟的沈漫,笑着問她,“還害怕嗎?”
沈漫點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眼淚雖然奪眶而出,沈漫卻開心地笑了起來。
“蹦極成功的情侶會一輩子在一起的哦。”一名女的工作人員應該是在夜色下沒認出宗灏,笑着對他們說道。
沈漫的臉頰不知道是風吹還是因為這一句話更紅,剛想開口辯解卻聽宗灏說,“謝謝。”
沈漫愣愣地看着宗灏,被宗灏拉起來一起回到了車裡。
十幾秒的功夫,天旋地轉頭暈目眩,所有糟糕的心情都已經不見。
沈漫側頭看向宗灏輪廓分明的側臉,心中湧現出一股暖意。
極限運動大概是個奇特的東西,被宗灏帶到飯店的沈漫此刻已經饑腸辘辘。
玻璃房内有效地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稍稍擡頭就能看見市區内難得一見的星光。
安安靜靜的用餐區開着柔和的燈光和音樂,室内瀑布的水流聲,一連串的蠟燭點綴着,倒映在玻璃上,使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宗灏脫了外套,隻穿着件毛衫,長袖松散地堆積在臂彎,露出線條簡潔而有力的小臂。
“有忌口嗎?”宗灏問沈漫。
“沒有。”
“這麼好養活?”宗灏笑着看了看沈漫。
宗灏點的菜大多數都是山間野味,青菜也都是店家自己種植的有機蔬菜,一道道放在精緻的盤子内。宗灏用公筷時不時給沈漫夾菜,一天沒吃飯的沈漫吃得興緻勃勃。
“謝謝你……帶我出來……”沈漫看着宗灏。
“應該是我謝你啊,難得有人陪我出來散心……”
“不過你出來這麼久,陳楷哥不找你嗎?”
“沒事兒。”宗灏笑了笑,無視陳楷打過來的二十多個未接來電。
“好像現在是真的要送你回去了……”宗灏的語氣裡似乎有着一絲遺憾一絲高興還有一絲怅然。
沈漫看着宗灏,腦中想的卻是,眼波流轉是什麼沒見過,但應該就是宗灏此刻的神情。竟是第一次發覺,眼前英俊挺拔的男人溫柔下竟還有勾人心魄的魅惑。
任憑沈漫自己覺得見多了帥哥,但看着宗灏心卻忍不住砰砰砰地好似要跳出來。
這一夜的蹦極和晚餐,像一場華麗而冒險的夢。
沈漫慌張地沒有辦法細細分别宗灏說話的意味,隻乖乖地被宗灏送回了宿舍。
正如宗灏所言,睡一覺什麼都變好。
耀星辦事足夠雷厲風行。
次日早上,網上充斥的就已經是《青春不年少》的定妝照,主演劇照等。
映射林初惜的言論變成了對名門世家的贊賞,全然将之前那些有意無意的言論給覆蓋過去。
林初惜和夏添并不受此影響,照常在片場拍片。
這場戲是夏天,所有演員必須穿得符合夏天的感覺。在零下的天氣裡裝作很熱的樣子,也算是考驗演技了。
沈漫作為後勤打雜的,本應該在片場掃雪,但因為突發事件她和吳亮都暫停了手頭上的工作。
影片已經拍的差不多了,再補上些細節就可以開始剪輯。
閑下來的沈漫,卻忽然覺得有什麼豁然開朗。
想到那日天台上,林初惜對夏添撒嬌的樣子。
想到那次拍攝,夏添和林初惜沒有一次ng的吻戲。
想到片場裡,夏添一次次給林初惜準備糖水。
想到自己的手機裡,近段時間以來空空如也的電話。
盡管沈漫清楚演員的職業素養,但是當時看見夏添對林初惜寵溺的眼神沈漫心裡還是有鈍重的疼痛。
這一兩個月以來的壓抑和隐忍,都隐藏在了無聲的沉默裡。它不是消失了,它隻是還沒有爆發。
每個人對感情都是敏感的。日漸減少的通話次數。小心翼翼的措辭。簡短又間隔時間長久的回複。心不在焉的擁抱。
不知道是沈漫忙得想不起來,還是故意不去想。
關于流言,夏添竟然不曾辯解分毫而隻留下指責。
本來可以自己扛過去,但是宗灏卻帶着暖化了的毋庸置疑告訴她,我相信你。
他的眉目和他的笑。
該來安慰的沒有安慰,該是指責的卻沒有指責。
沈漫決心不再想那麼多,于是看了眼正在忙活的胡悅,問道,“你這是幹嘛呢?”
“收拾東西啊!馬上要畢業了,也該收拾收拾了。”胡悅從櫃子裡伸出個腦袋。
“接下來的日子裡都沒課,我媽讓我回家,過完年就直接去杭州實習了。”
“這麼着急?”沈漫詫異道。
“你看看離年關有幾天了?早就開始訂票了,我看你也這會兒就得買票,劇組裡再忙,回家的時間肯定要有吧?你不是說快拍完了嗎?到時候就沒你什麼事兒了啊。”
“話是這樣說。但你這一走那不就意味着就是過了年咱倆都見不上了嗎?”
“是哦。”胡悅跌坐在地闆的行李箱上。
“那你豈不是要天天想我了?”胡悅支着頭。
“我是怕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是個路癡,不能好好地回來見我了……”
“不管我到哪兒你都是我的人肉導航儀人肉搜索器啊。”胡悅笑着抱住沈漫。
“我看你開心得很,一點兒失落的樣子都沒有!”
“哪兒有!我心裡可是舍不得你的!還有啊,你看你已經在耀星快過了實習期呢,我這才準備上崗,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真是不好說。”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還能怎麼辦?”
“我早上看見夏添的定妝照了,前兩天那個什麼女一身份啊練習生那些的新聞是你們公司的炒作方式吧?”
“好像吧,這些東西我怎麼能知道呢?”沈漫說着隐瞞了事實。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宗灏說沒事就真的沒事,沒有必要再說給胡悅讓她白白擔心。
正想着,電話響起,沈漫低頭去看是宗灏,卻不知自己嘴角已經露出了淺淺笑意。
“醒了嗎?”
“醒了。”
“事情比想象得好查。”
“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宗灏點頭。
“所以我是清白的,我可以繼續留在公司嗎?”沈漫問。
握着電話的宗灏笑了笑,想象着沈漫有些期待也有些笃定的表情。
“當然可以。”
“那就好。”沈漫甜甜地笑了笑。
“你怎麼不問是不是吳亮?”
“是誰對我而言都無所謂,隻要證明不是我就可以了。”
“他确實是急用錢,賣給的是橙光旗下的一個娛樂周刊。橙光一向跟耀星不合,大大小小的跘子橙光用得多了。至于是橙光的誰那還不好說,但是看到了确鑿的證據不是你。”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公司?”
“等通知吧,你今天可以休息。這邊吳亮過來了。”
“嗯好,麻煩你了你先忙。”
宗灏等沈漫挂了電話,擡頭發現,跟這件事有關的人,和林少陽以及人事部的人都來了。
阿尚看人都到齊了,沒說話,隻打開大屏幕,上面有些暗的燈光下,熟悉那附近的人一眼就發現是片場外,吳亮匆匆忙忙出來的身影,往一個方向走去。
又轉切到另外一個場景是電線杆下,一輛摩托車停在那裡。吳亮給了對方一個什麼,畫面是看不清,但是可以看清對方遞給吳亮一個信封,他揣在懷裡立刻離開了。
全程沒有人說話。
林少陽似乎饒有趣味的觀察着吳亮。
吳亮的面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了。
“電線杆附近有個隐藏監控你沒發現吧?”阿尚開口道。
吳亮咬了咬嘴唇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阿尚露出個冷笑,将畫面定格在摩托車上,清晰地辨認出其車牌号。
“這個車子是經常出入橙子影視,據我所知,是橙光一個攝影助理。真巧,跟你職位一樣啊。”
“不是我!你這是剪切的。”吳亮紅了眼對阿尚吼道。
“你這種洩密的行為我們完全可以走法律途徑的。”
聽到法律途徑,吳亮面色緊了緊。
“既然如此我沒什麼好說的,我這就辭職。”吳亮咬牙說着離開了會議室。
“事情真相就是這麼簡單,人事部明天出面澄清就可以了。”
林少陽吩咐道。
“沈漫進公司有兩個多月了,過了實習期把她安排到我的團隊裡吧。”宗灏提議。
阿尚面露詫異,看着宗灏,這不就意味着沈漫通過實習期成為正式員工了。
“好。”林少陽有些心知肚明地笑了笑。
看着宗灏,心裡想着“終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