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的事情阿尚接手，宗灏收拾好了行李被陳楷送到了機場。

　　“你真的不要我去嗎？”陳楷有些擔心的問宗灏。

　　“不用了，公司的事兒你幫我招呼着吧。”宗灏戴上口罩。

　　“貴林山區裡面條件可是相當惡劣啊，你自己去能行嗎？”

　　“沒事兒，每年都會去那些貧困的地方這又不是頭一次了。”

　　“可這是頭一次我沒陪你啊！殺蟲劑裝上沒？蚊蟲叮咬的東西拿了沒？山裡不容易有信号，盡量找地方保平安啊……”陳楷事無巨細啰啰嗦嗦着。

　　“是是是，我知道了。”宗灏笑道。

　　“你說你好好的要坐夜航，等你到了貴陽是後半夜麻煩不麻煩？”

　　“早到也是等，晚到剛好。”宗灏不再給陳楷繼續啰嗦下去的機會，推着自己的拉杆箱往檢票口去了。

　　去年宗灏和秦緻遠一起在慈善夜捐了不少錢，在貴陽的貧困山區辦了所希望學校。宗灏此行就是和他們一起，在貴陽碰頭，去山裡看看事情到底進展地怎麼樣了，另外還要添加些什麼東西。而且冬日，對山村裡面的孩子而言更加難熬。

　　洩露照片的事情不算大事，一般宗灏不怎麼管，可不放心沈漫才自己改了航班。她電話裡開心的語氣，莫名讓自己覺得安心。

　　宗灏正出着神，旁邊的靠走廊的座位來了人。“好久不見。”宗灏聽到熟悉的聲音側頭，是唐小曼帶着黑色的棒球帽落座在自己旁邊。

　　“你怎麼在這兒？”宗灏有些訝異。

　　“這麼驚訝？”唐小曼笑笑。盡管戴着帽子，從下半張臉看起來也還是明豔動人。

　　“李導年内要加拍片子沒時間過去了，我就跟他商量替他來了。”

　　“隻怕山區嚴寒，你受不了吧。”

　　“你這是在關心我？”唐小曼盯着宗灏的側臉。

　　“你想多了。”宗灏戴上眼罩不再接唐小曼的話。他們是同行，可是并不常見。事情過去太久，而此刻卻又像糾纏。

　　抵達貴陽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這裡雖說算南方卻還是冷得徹骨。再加上天空下着綿密的雨，冷得更加鑽心。宗灏和唐小曼在北京都習慣了到處是暖氣的狀況，剛下飛機唐小曼就冷得直打哆嗦。

　　“我們找個酒店先住吧？不知道其他人已經到沒，明天一早聯系？”唐小曼的臉埋在圍巾裡面悶聲說道。

　　“也好。”宗灏低頭打開手機開始叫車。

　　“你不去找酒店跟着我幹嘛？”宗灏問唐小曼。

　　“你不是去酒店嗎？我跟着你不就到了？”唐小曼說着鑽進了宗灏叫的車子裡。

　　宗灏心有不悅，還是忍耐了過去。

　　“怎麼？”唐小曼往宗灏身上靠了靠，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宗灏。“怕我吃了你？”

　　宗灏冷哼一聲，“你得有那個膽子。”心裡已經把陳楷罵了個遍。

　　次日宗灏聯系到了秦緻遠和他的朋友，四個人一起安排了車往遠離貴陽的大山裡走去。因為極為偏僻，目的地還沒有修上瀝青路，過去的路程十分艱難，唐小曼雖然也見過這樣的環境，但如此糟糕的她還是第一次面對。一路上她已經是吐得面如菜色。

　　一行人直接到了新蓋的學校，孩子們已經放了寒假各自回家，宗灏他們還是晚來了一步。一個身體有些佝偻，頭發呈灰色的中老年男子，看見院子裡站了幾個外來人正疑惑，定睛一看竟然是宗灏忙迎了上來。

　　“這個時候了宗先生您怎麼過來了？”

　　“馬校長。”宗灏露出笑容，同馬校長打了招呼。

　　馬校長上前緊緊握着宗灏的手，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

　　“孩子們都放假了？”宗灏掃視了一圈空蕩蕩的房子。

　　“是啊，現在已經是嚴寒了，起早貪黑來來回回的山路孩子們吃不消，再加上臨近年關，你知道咱們這兒都是留守兒童，家裡還是要收拾收拾，這不全指着孩子們了嗎？”

　　“也是。”宗灏點頭，“房子蓋好了，我們進去看看吧？”宗灏向其他人示意，于是幾個人又看了看教學樓。

　　“還缺些桌椅設備，不是有的孩子住得遠嗎？是不是考慮弄個幾間房間出來當做宿舍？”秦緻遠說道。

　　“我也這麼想。”

　　“咱們在這兒住幾天吧？走訪下孩子們看看各家缺什麼回了北京好替他們置辦？”宗灏征求着幾個人的意見。

　　這山裡實在是太冷了，沒有暖氣沒有熱水，吃喝用度一切都是問題，實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夠承受下來的。

　　“好啊，就住個兩三天吧。盡量抓緊時間，畢竟年底了回去還要許多工作要忙，還有各個電視台的晚會要錄呢。”唐小曼折中地說。

　　“是啊，都是推了行程過來的，到年關了時間都太緊湊了。哪怕開了春再過來也行啊。”秦緻遠的朋友說道。

　　“大家行程都緊，要不在這兒就待個三兩天算了。”秦緻遠說。

　　“好，那就這樣吧。”宗灏看了看其他人都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心固然是好的，但是真的去親身經曆多多少少心裡都會有些忐忑的。宗灏幾個人不好去打擾誰，在校長的幫助下，在教室裡拿課桌拼起來當床。而唐小曼是此行過來唯一一個女性，跟着宗灏他們住在教室裡也不方便，于是去校長的家裡跟校長的女兒住在一起。

　　其實不說别人，宗灏自己也沒睡好覺，晚上睡覺裡裡外外貼了好幾個暖寶寶，第二天早起的時候卻發現手就已經有點輕微得凍傷了。

　　因為時間緊迫，宗灏他們分為兩批去家訪。唐小曼自然而然地跟着宗灏。山路泥濘也不好走，沿途雜草不知名的植物鱗次栉比。

　　“哎喲……”唐小曼一個坐墩子摔在了地上，一個走紅毯穿15公分高的鞋都面不改色的人結結實實地摔了，幸虧是在山區沒有記者也沒有人認識他們，否則也能上新聞了。

　　唐小曼心裡怨念，看着前面的宗灏。

　　“怎麼了？”宗灏回頭，見着唐小曼還跌坐在地上，上前拉起她的胳膊拽了起來。

　　“沒摔着吧？”宗灏掃了一眼唐小曼身上的泥巴問道。

　　“你還知道關心我？”

　　宗灏聞言不說話，将手遞給唐小曼，“你拉着我吧。”

　　“你明知道來山區還什麼都不帶，真不知道你來幹嘛？”說着将自己的登山杖遞給唐小曼。

　　“我原來出門不都是你幫我打點一切的嗎？什麼時候你見我自己操心過這些？”唐小曼的聲音從宗灏身後傳來。

　　“你有自知之明的話就别跟我提原來。”宗灏冷漠地說着。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很清楚。”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靠近我就髒了你自己？”唐小曼語氣不善。

　　“你覺得你有立場反問我？”

　　“你……！”

　　“怎麼？”宗灏回頭，那眼神看得唐小曼心裡發虛。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得到？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可笑嗎？”

　　“宗！灏！”唐小曼咬牙切齒着，“你能不對我這麼狠嗎？”

　　宗灏深深地看了眼唐小曼，再不發一言徑直繼續走路。他并不是習慣說狠話的人，即便唐小曼背叛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過。倒不是軟弱，隻是知道了沒有意義也不值得。

　　/

　　宗灏要去的地方是個叫小石頭的男孩家。因為之前宗灏出錢給小石頭的爸爸，也就是他們家唯一一個勞動力去看病，小石頭一直很感激，每個月都會給宗灏寄去信件。想到還有善良的人，宗灏心裡暖了暖。而所有的不愉快他都不想再提。

　　來到目的地，零零散散的三五戶人家坐落在極其泥濘的小路兩旁。宗灏和唐小曼腳上的雨鞋早已經沾滿了泥巴。小石頭的家像座危房一樣，全部由大小不一的石頭和木頭堆砌的。

　　“小石頭？”宗灏站在破舊低矮的門前試探着喊了喊。裡面傳來牲口的異味和聲響。唐小曼雖然沒上前，卻還是皺了皺眉頭。

　　“小石頭？”

　　“哪個？”

　　一個黑瘦的小男孩從黑漆漆的屋子裡出來，身上挂着的衣服完全不合身，隻有一雙充滿着渴望的眼睛裡有些光彩。一見是宗灏，小石頭驚訝地說不出來話，激動地想上前撲在宗灏懷裡，但卻低頭看了看自己肮髒的衣服沒有動彈。

　　“宗灏哥哥您不忙了嗎？您怎麼來了？”小石頭的眼眶有淚水撲簌着落下來。

　　“我抽空過來的，今天過來看看你，一會兒還要去别的小朋友家。”宗灏笑着揉了揉小石頭的頭。

　　“家裡隻有你和奶奶嗎？爸爸沒回來？”

　　“沒有……”提起爸爸，小石頭的眼神黯淡下來。

　　“爸爸說多幹點兒活就多點兒錢，可能要到很晚很晚才會回來看我和奶奶。不過你看，我已經把家裡的牛都喂好了，奶奶也很好……”小石頭有些腼腆有些急于被肯定被表揚的表情望着宗灏。

　　“我就知道小石頭最棒了！”宗灏笑着，進了小石頭的家門。唐小曼卻因為裡面難聞的氣味而駐足在外。

　　還是老樣子，房子一進門是頭牛的領地，再往裡才住着人。因為怕牲口凍住，所以才會出現人畜混住的現象。而在裡面是小石頭已經喪失自理能力的奶奶。

　　“這是你跟奶奶用來保暖的，這是些吃的，别舍不得，不要整天隻吃白水煮土豆……”宗灏說着，從包裡一一掏出來些東西。從吃的用的和老人的護理品。

　　“腳都凍爛了，還怎麼照顧你自己怎麼照顧年齡大了的阿嚒呢？”宗灏看見小石頭并不幹淨的雙腳裸露在一雙不合腳的鞋子外面，幾個指頭紅腫着大概是凍的。

　　“對不起……”小石頭抹了下眼淚，低下頭。

　　“為什麼道歉？”宗灏蹲下身子同小石頭平視。

　　“因為……”小石頭看着自己還穿着布鞋的腳，面含抱歉地看着宗灏。

　　“因為……你去年給我的靴子不是小石頭沒有珍惜，而是……而是另外一個村子的小妹妹她家比我家更遠，有一次她在路上腳被蛇咬了我才把你送我的靴子送給她的，宗灏哥哥你不會生氣吧？”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這說明我們小石頭是個樂于助人的好孩子啊！不用跟我道歉，宗灏哥哥為你感到光榮才對啊！”

　　“真的嗎？你不怪我？”

　　“不怪。”宗灏的笑容甚至有寵溺在。

　　兩人邊說着，宗灏邊讓小石頭坐下，換上保暖的靴子。

　　屋外的唐小曼看到這一幕，心裡抽了抽。面對這一幕她才覺得自己對宗灏知之甚少，不僅是他的家世，她竟然從來不曾懂過他。即便是她當初沒錯，她和宗灏也不一定走得長遠。

　　唐小曼在寒冷的山村裡微微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