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剛撂倒一個足有一米九多的渾身肌肉的拳擊手,接着就說:“下一個。”
台下人都驚恐地面面相觑。
妮洛抱臂低聲對旁邊的餘澤說:“叫人去準備棺材,就說等不到英雄台,今天鷹組老大就要換人了,想當的趕緊報名。”
雖然明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但是餘澤聽見這話,心裡仍然分外的難過。
男人的動作已經沒有剛開始第一個人的時候迅速有力,格鬥的時候,也更偏重于技巧,甚至就在剛剛,他從地上被壓制反擊的時候,動作都有一絲顫抖。
――餘澤知道,隻要但凡有一點點可能,他都不會讓這一絲顫抖流露出來。
不過其他人的眼睛顯然沒有他那麼敏銳。
在其他人眼裡,趙修平一隻手打着石膏已經車輪戰了九個鷹組的高手,沒有一次落到過下風,看起來完全不可擊敗。
大家看着彼此,沒有一個人上台,誰都不願意做下一個炮灰。
餘澤看到趙修平手背蹭了一下嘴角,心裡一沉。
“要麼兩個一起,你、你。”他直接開始點人。
妮洛再受不了了,直接跳上台去,完全不顧姿态地大聲道:“還有完沒完?散了散了,今天就到這兒了。”
人群散去,妮洛情緒也相當不佳,扔給趙修平一句“你想廢了那條胳膊,不用找這麼麻煩的辦法”,接着就跑了。
然而就算她言語相當不客氣,看起來也沒有觸動到台上的人。
她離開後,餘澤看見趙修平又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這次,他看到了明顯的皿迹。
但是他也沒說話,他一路沉默,跟随趙修平回到房間。
不過,如果說趙修平為英雄台所做的準備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他需要有一個人給他上藥――嗯,各種部位。
雖然确定自己喜歡這個人也不過就是幾天的時間,但是對餘澤這種未經風浪的毛頭小子來說,這種工作無異于一種甜蜜而巨大的折磨,而且偏偏他還不能拒絕。
趙修平看上去坦坦蕩蕩,自己在那兒扭扭捏捏,看上去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兒,是吧?
就這樣,餘澤被趕鴨子上架,一次又一次的,冰涼的白色藥膏沾在他的手指上,撫過男人背部的皮膚。
趙修平的體溫比較高,幾乎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灼人的熱度,膏體在他的背上化開。
那個喬伊斯出關的時間近在咫尺,他的訓練強度也一下子變大,幾乎完全超越了餘澤的想象。
除了之前的挫傷,他現在整個背上都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傷疤,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不過唯一讓餘澤感到慶幸的是,趙修平的恢複能力也異常的驚人――
“為什麼我覺得你的烙印變淡了?”手移動到背部底端的時候,一瞬間餘澤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隻見過趙修平背上的烙印一次,但還是那句話:他的記憶從不出錯。
通過與記憶對比,他發現趙修平背上的那串數字變淡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餘澤見到過趙一諾背上的烙印,這東西從一層的人很小的時候就印下了,就算是要變淡,也隻有小孩子身上會發生。
趙修平現在已經二十九歲,那串烙印少說也跟随了他十多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突然愈合,這意味着什麼?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發現足夠令人震驚,但是趙修平卻仿佛意料之中的樣子,完全不為所動。
“你知不知道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餘澤步步緊追跟他到窗台旁,直接坐到他對面。
他以為趙修平會說不知道。
“知道。”
“為什麼?”
“喪屍。”
他隻說了兩個字,但是餘澤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夜,在wata外的村落裡,趙修平被喪屍咬了一口,當時餘澤還以為他就要喪命。
記憶一下子被拽回到一個月以前,突然間卻仿若隔世般遙遠。
“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不過還不太确定。”
如果說喪屍是一種病毒,但是卻沒有出現在人群密集處,卻率先出現在人迹罕至的森林裡,而且還恰恰是wata所在的森林,這總顯得有些太過巧合。
這簡直是喬伊斯夢想的現實版,建立一個屬于他的帝國,而森林中的喪屍就像是這座帝國周圍天然的屏障,是它的守衛。
如果這些喪屍真的是喬伊斯做的手腳,那自己身上的現象與他的基因武器有相似之處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這些猜測趙修平都沒說。
餘澤已經足夠震驚了。
“你知道?這和wata有關?有多大關系?那外面的地震呢?不會也有關吧?”餘澤連聲問。
趙修平卻神色一肅,他沒想到餘澤的思維這麼迅速,連外面的地震都聯想到了。
他沒再說話,餘澤卻仍不放棄。
他忍不住從窗台上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趙修平:
“你總該和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值得你這麼拼命?你要拿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被喪屍咬傷的那夜,趙修平即使是死都要讓他去拿的資料裡寫的到底是什麼?
趙修平不管是在wata還是在外面,都可以說已經登臨巅峰,他還缺什麼?還需要什麼?讓他這麼不顧一切去拿?
這段時間關于此事,餘澤有過無數個猜測,但是每個看上去都不切實際。
能拿到一樣東西的方式太多了,有什麼東西是必須從喬伊斯的實驗室裡才有的?
他想不出來。
“你遲早會知道。”
“如果我遲早會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餘澤少有這麼咄咄逼人的時候,他一隻手扶住趙修平身前的窗台,擺明了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樣子。
趙修平幾乎是有點訝異的看了他一眼。
他從窗台上下來,站在餘澤身後,對他說:“你能不能看到外面是什麼?”
餘澤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窗外依然是一片漆黑,他當然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男人壓着他的肩膀,強迫他向外看,這種姿勢的怪異感覺,讓餘澤很難集中注意力。
更何況趙修平的身體正緊貼着他的後背,餘澤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分毫不差地勾勒出他身體的輪廓……每一寸……每一個細節。
“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像你一樣,每天都睡不好。”
他的聲音就響在他耳邊。
“為什麼?”餘澤不由自主地問。
“因為這裡每天晚上都有咚咚的聲音,多的時候七八次,少的時候也有一次,每天晚上,突然響起來,弄得人睡不好覺。”
餘澤:“你可以讓他們别發出聲音,反正他們都聽你的。”
趙修平的手重壓在他肩膀上:“不,想得太簡單了。他們都是死人,又怎麼會聽我的?”
窗外是wata螺旋結構的中心,從一層直通到第九層。
餘澤在一層的時候本來想過去看看,但是901告訴他,螺旋中心周圍都有警戒人員把守,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近。
趙修平:“每天晚上,這裡都有人從一二三層跳下來,晚上隻是咚咚的聲音。
白天的時候你就會看到,摔死的人都拼不成人形,隻不過是地上的一灘皿肉。”
剛剛執掌鷹組的時候,趙修平也隻有二十一歲,每天夜裡都被跳樓聲弄得無法入眠。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現在的餘澤竟神似了他的年輕時代。
他手掌中能感覺到少年的皿脈在不屈地跳動,有點固執,也有點不安。
有一點是對的,趙修平漠然地想,不管是從wata還是從世俗的角度看,餘澤會走得比他遠得多。
就像那天刑場的高台上,他從他眼裡看到的憤怒與痛苦。
而趙修平的憤怒,早在十年前日日夜夜的輾轉反側中就已經消耗殆盡,從此留下的隻有綿延無盡的痛苦。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餘澤強撐着語氣平靜,實則腦海中畫面讓他每分每秒都想吐出來。
“為了讓你知道,我不告訴你的原因是怕你知道了,也會從這裡跳下去。”
話音剛落,窗口的一片漆黑突然乍亮,不知道哪裡來的光,一瞬間将整個wata照得有如白晝,從餘澤的角度看去,一層層的螺旋形向上的建築就像是地獄在人間的形狀。
他剛想低頭向下看,就感到有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緊接着有人沖進門來:“喬伊斯先生剛出關,點名要見餘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