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穆子秋,你不要欺人太甚

  三月三十日,黃昏,陽光很好,但風很涼。

  我左右無事,便步行到小喬公司樓下,接了他一起回家。

  北京城裡已經是初春的景象,路邊的樹木發出點點新綠,路上的行人脫下臃腫的冬裝。

  我穿了猩紅的薄風衣,肌膚如雪,陽光照在臉上,像度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的光,小喬說我是一株最豔的美人蕉。他用了個“豔”字,大概要結婚的女人,她的心裡如此的歡喜,已經不願意溫柔的美麗着,而要張揚的豔麗着,一如我在風裡揚得高高的黑發。

  我們已經把房子租到了知春裡,離他學校不遠,離他上班的地方更近。房子是在一個很老很老的小區,從熱鬧的街道轉過去,一條長長的幽靜的小道,好像是打開了一扇時光之門,從繁華的現代,走到安甯的遠古。

  我喜歡這條小道。

  小喬喜歡這小道上的人。

  比如這個穿紅衣服的女子。

  他在前面給我拍照,我淺笑着逶迤而行,陽光燦爛風兒輕,一副太過美好的圖畫。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快樂又深情的《戀上多歡喜》,小喬給我設的鈴聲,他倒不是像雪顔一樣嫌我叮鈴鈴的鈴聲太過單調,他純粹就是想讓我時刻記得我們愛着的幸福。

  星辰鬧成一串,月色笑成一彎,

  傻傻望了你一晚,怎麼看都不覺得煩,

  愛自己不到一半,心都在你身上,

  隻要能讓你快樂,我可以拿一切來換,

  這世上你最好看,眼神最讓我心安,

  隻有你跟我有關,其他的我都不管,

  全世界你最溫暖,肩膀最讓我心安

  ……

  一種深情的幸福。

  我拿出手機,一看是穆子謙打給我的,便快樂的接過,叫一聲哥哥。

  穆子謙的聲音十分激動,還有一種壓抑不住的狂喜:“子秋,你在哪裡?”

  “我去接小喬了,現在準備回家。”

  “哦。子秋,我在去機場的路上,馬上到北京來,幾個小時就到了,你現在就去機場,我要在第一時間見到你。”穆子謙連音調都變了。

  “發生什麼事了?哥。”我微微有點疑惑。

  “一件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的事,我到了再告訴你。”

  “是不是爸爸出事了?”我有點着急。

  “不是。”

  “那是什麼?”

  “見面再說。”

  “不,哥,你得告訴我,你這樣心急火燎的趕過來,又不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會胡思亂想。”我帶了點撒嬌的口吻。

  穆子謙似乎略略思考了一會,說:“好,子秋,我告訴你。你也好趁這幾個小時,跟他說一下,把你們的事情處理好,我在機場等你,一直等你。”

  “到底什麼事?”我心裡有種慌張的感覺。

  “子秋。”穆子謙情緒似乎平靜了一點,他深情的叫我名字,“你聽好了,媽媽留了書信,說你不是她和黃連生的孩子,我也去醫院調看了我們的皿型,确認了這件事,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你哥哥,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皿緣關系。也就是說,子秋,橫在我們中間的唯一障礙消失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

  我呆呆的聽着,穆子謙的那些話,似乎已經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節,又似乎沒有,還在反反複複的重複。我隻覺得耳朵裡嗡嗡的響,不停的響,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小喬看到我的異樣,問了我一句什麼,可我隻看到他嘴唇翕動,完全沒聽到聲音。

  小喬拿過我手裡的電話,他似乎和穆子謙說了些什麼,我看到他臉上慣常的微笑消失了,我看到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我看到他看着我,眼裡是擔憂的、驚懼的、不可置信的神色。

  小喬拉過我的手,可我已經感覺不到他手心裡的溫暖,或許是這一刻我失去了知覺,或許是這一刻,我已經不想從他那裡汲取溫暖。

  不記得是怎麼到家的,腦子裡猶是混混沌沌的。

  小喬讓我坐到床邊,無言的抱着我。我們就像兩尊雕塑,看着光亮一點點散去,看着黑暗一寸寸襲來,終于,天邊最後的一絲光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或許,也不是的,還有那些溫暖的燈火,但是,沒有我們家的這一盞。

  我在黑暗裡,終于歇斯底裡的哭了出來。

  我哭了很久,淚水濡濕了小喬的毛衣。

  “小喬,我沒有爹爹,沒有媽媽,沒有哥哥,我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世上,沒有我的任何親人,我不知道誰生的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從哪裡來。小喬,我是個孤兒,一個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我悲嗆的說着,聲音完全不成調。

  “子秋,你還有我,哪怕你沒有了整個世界,你還有我,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守在你的身邊。”小喬輕輕拍着我的背,柔聲安慰着我。

  我在他一下一下的輕拍中,漸漸平靜下來,大概是哭累了。

  小喬開了燈,像哄一個孩子:“子秋,我們去洗個臉,你好好躺一會兒。我去做飯,等下吃了飯,睡一覺,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我點點頭,小喬給我放了溫水,擰好毛巾,我機械的擦了一下,又回到床邊坐着。

  “聽話,先休息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還有我,所以,子秋,沒什麼好害怕的。在這個世上,隻要我在,你就不是孤伶伶一個人。”小喬緊緊的握了一下我的手,似是要給我力量。

  我點點頭,剛才哭得太厲害,現在還不由自主的發出抽氣聲。

  小喬自去做飯。

  當他切菜的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小喬幾乎是在手機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沖了進來,手裡還拿着那把菜刀。

  手機就在床頭櫃上,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要伸手去拿,小喬幾乎是乞求的看着我,搖着頭,說:“不要接。”

  可我已經拿到了手機,而且也看到了屏幕上閃着哥哥兩個字。

  我去按通話鍵,小喬一個箭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搶過手機,狠狠的扔到牆上,“啪”的一聲,幾道弧線彈出,手機四分五裂。

  “我讓你不要接。”和“啪”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小喬極度壓抑的憤怒和恐慌的聲音。

  我怔怔的看着他,原本以為流幹了的眼淚又滑了下來。

  我就知道哭。

  因為我沒父母沒哥哥,所以我就要哭,不是嗎?

  可似乎又不是這樣的。

  我哭的,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我在這個世上是孤伶伶一個人嗎?

  有一個理由,呼之欲出,但我不敢去深想,更不想去觸摸。

  就好像那一句話“我在機場等你,一直等你”,我不敢也不能相信它是真的。

  為什麼今天不是愚人節?

  小喬要來拉我的手,終于意識到手上的菜刀――在這樣一個場合,提着這樣一把刀,雖刀還沒見皿,但已聞到皿的腥味。

  那是許多年才愈合的傷口被生生撕裂的氣味。

  小喬把刀放回了廚房。

  再回來時,似乎已經理智了許多。

  他說:“子秋,對不起。”

  他哪裡有對不起我,他心裡比誰都明白,是我對不起他。

  哭得那麼傷心絕望,究竟是為事?還是為人?或許,他比我更清楚。

  他半跪在我的面前,托起我的雙手,放到他的臉上,說:“子秋,不要再哭,我說過,和我在一起,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笑得最燦爛的女人。”

  可是,他讓我不要哭,他自己的淚卻流了出來。他說:“子秋,不要棄我而去,我沒有你看到的那麼樂觀堅強,我的承受能力也是有極限的。”

  他終于說出了心裡最大的恐懼。

  我也終于明白了心裡最大的恐懼。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砌的一堵牆,以為無堅不摧的一堵牆,邊砌邊推以求不停加固的一堵牆,它是不是已經轟然倒塌了?

  可誰願意相信呢?

  整整十六年的時光,傾盡所有心思營造愛的溫柔,周瑜終于等到了他的小喬,他們相愛了,要結婚了,可是,卻有一個人,走到他們面前,輕而易舉的抽去了牆的根基。

  哪怕是你再不願相信,可牆已經轟然倒塌了。

  原本,牆的根基,就是建立在“他們不是兄妹”的命題上的啊,現在,這個命題被證實是一個僞命題,那堵牆,便也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存在。

  我悲涼的看着小喬,他在我眼前一點點淡去,一點點淡去,而穆子謙的那張臉,卻一點點浮上來,一點點浮上來,微微上挑的眼角,輕抿着薄唇。

  穆子謙在等待。

  “小喬,對不起。”我的手緩緩的從他手中抽出,離開了他臉上的涼,離開了他手心裡的暖。

  小喬看着我的手一點點抽離,他手裡終于隻握住一片虛空,或許,他從來就隻握住一片虛空,水中花鏡中月,沙漠裡的海市蜃樓,從來都是一片虛空。

  “穆子秋,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低低的,一字一字的說。是恨?是愛?是怒?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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