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二百二十章 傅筠陽的故事(2)

  “媽媽一向有點神經質,她歇斯底裡起來,哭罵聲總是尖利的,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那回一樣,竟似一根針,能刺穿人的耳膜,刺穿人的心。我近乎恐懼的看着媽媽,她喋喋的笑了幾聲,抓起身邊一塊花瓶殘骸,用力擲向那個女人。但她所謂的用力,也不過是把玻璃丢出了幾步遠――她已經是一條瀕死的魚,她的力氣,早就在這一場戰争中消耗殆盡。何況,即便她還有力氣,她大概也丢不到那個女人,因為爸爸擋在那個女人的面前,一個保護的姿勢。

  “媽媽因為沒丢到那個女人,又是喋喋的幾聲怪笑,她說:傅昭銘,你會遭報應的,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你這樣在外面弄了一個又一個的私生子,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

  “爸爸聽她這麼說,臉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他低低喝道:當着孩子的面,你胡說八道什麼。

  “媽媽掙紮着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他的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子,說:傅昭銘,你還知道孩子?你心裡還有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如此濫情,弄出這麼多上門的沒上門的私生子,總有一天,你會遭受報應,不僅報應到你身上,還會報應到你的孩子身上,你就等着好了,你就等着好了!

  “爸爸怒極,爆喝一聲:夠了,江萍,你不要再發瘋。

  “媽媽不理他,臉上帶着古怪的笑,看一眼他,看一眼那個女人,再看一眼那個女人手裡的嬰兒,然後,搖晃着走向我,說:筠陽,你記好了,你今天要是不掐死這個孽種,未來的一天,你愛上的女人,可能就會是你的親妹妹。不,不對,你今天就是掐死了這個孽種,未來的一天,你愛上的女人,還是有可能會是你的親妹妹。因為你不知道,你父親這個禽獸,他到底在外面生了多少孩子,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哪怕是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一向文雅的爸爸,在聽到這裡時,大步走過來,一把鉗住媽媽,不由分說就把她往卧室裡推去,在卧室門關上的刹那,我聽到媽媽再次尖利的叫聲:筠陽,掐死她,掐死她。

  “我在門口傻傻的站着,不知自己到底要怎麼做,那個抱嬰兒的女人,開始低低的哭泣,那樣讨厭的哭泣,聽在我耳裡,竟像是鈍鈍的刀片,在刮着我的心。我想,大概就是從那時起,我知道痛,知道絕望,知道彷徨無依。我不記得我在門口站了多久,我也不記得我是怎麼離開的家,我隻知道,我果然如爸爸所說,去了一個同學那裡。我在那同學家住了半個月,爸爸來接了我,我便跟着他回去了。回到家裡,電視機已經換了新的,當初的狼藉,也尋不到了,到處又是一片整潔的模樣。媽媽讨好的對我笑着,說是做了我最愛吃的春筍,我默默的聽着,不發出一點聲音。我知道,有的東西碎了,哪怕換了新的,卻再也不是原來的。我原本就不溫暖的家,我那偉岸的爸爸,在我心裡,都已經轟然倒塌。

  “我變得寡言,幾近于失聲。爸媽和好的時候,會一起哄着我,帶我出去玩,千方百計想讓我開口,但他們吵架的時候,卻又顧不上我了。而且,媽媽大概以為私生子的事,我已經知道,所以,每次她竭斯底裡的時候,就會看着我,近乎詛咒的說:筠陽,你記好了,你以後最好不要談戀愛,因為,你愛着的女孩,會是你的親妹妹,肯定會是你的親妹妹。

  “開始幾次,爸爸聽她這麼說,還會阻止,還會試圖來寬慰我,但後來,他也是疲了,倦了,便索性由她去。我在那親妹妹的詛咒聲中,一天比一天沉默,終于有一天,我搬出了家,住到學校。那時,我不到十三歲,剛剛初二,而我的學校,和我的家,不過幾步之遙。

  “離開了家,世界似乎就清靜了,我極少回去,但我也從不走遠。我在家門口讀了初中,高中,然後,又報了家門口的大學――當然不是我爸爸的學校。我想,我還是不能離得太遠,因為我潛意識裡,總覺得我的爸媽,不會就這樣一輩子吵鬧下去,他們的戰争,總會升級,總有一天,會走到相殺的地步。我沒想過,我那時要去幫誰,我隻想着,我離得近,大概,就來得及,替他們收屍。真的,我覺得我的父母,總有一天,會一方殺了另一方。因為他們的日子,不是人過的,等哪一天,吵到完全失去理智了,就會一方殺了另一方,或者,幹脆同歸于盡。

  “其實,有時候,死,真的是解脫,也是慈悲。

  “不過,十多年過來了,我的父母,依舊好好活着,誰也沒死。媽媽依舊歇斯底裡,爸爸依舊文雅風流,他們争吵、和好、争吵、和好,就像一個死循環,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隻是,我變得更加沉默,我以為我的沉默,大概會到歲月的盡頭。在學校裡,我隻有極少的幾個球友,我也從不和任何女生說話,直到遇到了你,遇到了皇甫雪顔。

  “我想,即便我是如此害怕媽媽的詛咒,可我到底是一個正值青春的男孩,在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被你驚為天人的美貌所吸引,所以,我幾乎是懷着一顆惴惴的心,想要向你靠攏。何況,你的沉默,你臉上的保護色,和我如出一轍,讓我覺得熟悉,親切,甚至是,心安。

  “不過你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你給我打電話,不過是為了讓雪顔接近我。當我明确得知這點的時候,心裡有失落,但更多的,卻是輕松。因為你的疏離,我就可以給自己一個理由,不要對你動心。但我光想着不要對你動心,卻忽略了,那個火精靈一樣的雪顔。雪顔千方百計找我,在球場上,在我的宿舍樓下,她總是一等就是一兩個小時,直到等到我為止。我也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點期盼她的出現,我甚至說不清,她到底是那一點,徹底的打動了我。是她的熱情?還是她的快樂?亦或,是她的執着?是她對我的癡迷?還是,她手的柔軟?唇的溫度?我說不清。我隻知道,當我驚覺我愛上她的時候,已經有點無力自拔了。

  “現在回想起來,和雪顔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那麼甜蜜,可是,也是那麼痛苦。尤其是雪顔告訴我,你愛上的人,是你的親哥哥後,我更是絕望。我覺得,我們相似的個性,大概會有相似的命運,所以,幾次三番,我想着要和雪顔分手。我是個懦夫,我不敢面對雪顔是我親妹妹的殘酷事實,我便想着分手。我自欺欺人的認為,隻要我們不再在一起,我們大概就不會是兄妹,我的這段愛情,就總還是美好的,哪怕沒有結局。我不在乎沒有結局,我隻在乎,我的這段愛情,它是正常的,它不要像我媽媽詛咒的那樣,那麼荒謬,那麼荒唐,那麼荒誕!”

  傅筠陽說到這裡,眼裡的哀傷,似能凝結成有形之物,他緩緩的,緩緩的抱着頭,緩緩的,緩緩的伏到桌上,雙肩聳動,喉嚨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那是受傷的野獸,悲哀得已經失去了嚎叫的力量。

  我靜靜的看着他。

  我等着他自己平靜下來。

  玻璃上的水流,還在流着,濕漉漉的,像傷心人洶湧的淚。

  傅筠陽保持那個姿勢很久很久,久到桌上的咖啡,已經冰涼,他才擡起頭,臉上恢複淡漠,繼續說他的故事。

  “我和雪顔因聖誕看雪開始,我想,便也就因聖誕看雪結束吧。我其實一直想帶着她,去到那幹幹淨淨的冰雪世界裡。那個世界,純潔、美麗,絕沒有現實裡的龌龊和污濁。我希望能在那裡,和我愛着的女孩,擁有最美最真的回憶――這份回憶,它應該足夠慰藉我今後的人生。

  “然而我沒有想到我終究還是自私,還是舍不得放手。從那冰雪世界歸來,我處在極大的矛盾中,患得患失,悲喜交加。一會兒,我覺得雪顔不會是我妹妹,從今往後,我們能在一起,他就是我的女人,我會一輩子疼她愛她,寵她到老;一會兒,我又覺得自己逃不脫那個詛咒,雪顔終會是我的妹妹,我愛她愛得越深,就會傷她傷得越切,終有一天,我們的關系,會被世人揭曉,那情深似海的愛戀,也會成為一個荒誕不經的笑話。我在這患得患失、悲悲喜喜中,心像被放在油鍋裡煎烤,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熬不下去了。雪顔看着我的反常,臉上的喜悅,漸漸被絲絲縷縷的憂慮替代。她本冰雪聰明,自是意識到我們之間出了問題,可是,她再冰雪聰明,大概,也無法想象,我們之間的問題,會是那樣一種荒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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