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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神鬼食堂之清平館

第三百四十九回聞兮達兮,在宮阙兮

  齊國姜姓,太公呂尚之後,自周以來,便是強大的諸侯國。
而今王庭凋落,群雄割據,原本底子就不差的齊國,自齊國國主姜小白登基後,富國強兵,俨然已有霸主之首的意思。

  霸主的宮宴自然是極盡豪奢之能,發揮了想象力和生産力的極限,光是佳馐如象約鹄灸這等珍物,就有不下十餘,更有堪比周天子待遇的齊國八珍,不過是略微調換,以示齊國還沒有把周天子當做不存在,珍奇美味,卻更勝周天子碗裡。

  齊國作為當年姜子牙的封地,也必定受到姜太公的庇佑。

  姜太公昔年曾得上神之喻,刻神榜封神,當時的刻書之刀筆,如今也該算是齊王的傳家寶,靈異非常,修為人形,守護在曆代齊王身邊,為太公後人,護國守祚。

  既然是刀筆所化的守神,自然在書寫镌刻方面是極有神異的,因此,這守神的發絲若做成筆,抑或皿水為墨,傳說有言靈的功效。

  華練笑談,當年有個小孩子叫做馬良,得到過一支筆,那筆的毛兒,就是這刀筆守神的頭發。

  這守神可能是齊桓公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但隻有作為太歲的今昭才能認出來。

  鬼王姬曾經私下和華練說過,不如黃少卿宮韻白幾個,帶着今昭進入齊宮看看,華練卻表示,還是讓陳清平想辦法。

  “說到底,我們要對付的那個人,也是另一個今昭,也曾是陳清平的戀人,所以隻要不至于把小命玩丢了,我們就放手讓小兩口去做吧。
我們用猥瑣,哦不,溫暖的目光,圍觀就好了。

  “阿姐你确定你不是大媽病犯了要牽線拉媒。

  八珍者,淳熬、淳母、炮豚、炮羊、搗珍、漬珍、熬珍和肝膋,是八種食材對應八種烹饪方法的集合體。
盡管這個時代生産力有限,但大多數主要的味道和認識都已經成熟,基本的烹調手段和食材香料也已經被開發出來,因此在妙手庖廚的诠釋之下,這些食物依舊能以絕佳的食材,呈現出至鮮至純的珍味來。

  陳清平好歹是鑽研過《齊民要術》的人,南北朝時期烤乳豬之類也是盛行的珍馐,因此面對這些食物,并無懼色。
何況,食材本身的絕妙,才是一道菜美味的靈魂。
因此他也隻是稍微看了看文劄手記,挑了點兒不會令齊人覺得突兀的兩道珍味,做了點兒改良。

  所謂的淳,就是攪拌滲入,淳熬與淳母都是類似肉醬蓋飯的東西,隻是陳清平用了點兒小手段,飯還是谷和黍,肉卻是豬肉和牛肉用椒剁在了一起,豆豉拎了醬汁,将椒香四溢的碎肉煎得熟爛,黃滋滋鹹津津,趁着熱氣上來,還能聽到脂肪燒融的細碎叫聲。
那叫聲代表着香濃肥美,油脂豐腴。
最上層淋上滾熱的豬或者牛的闆油,那些融化的脂肪便滾滾滲入肉與飯中,滲透豆豉的醬汁,拖拽着飽滿沁了肉香的醬汁與油汪一起将飯徹底包裹同化。
每一口肉醬都因為谷物而多了豐澤清香,每一口米飯都因為有了肉醬而鹹鮮濃郁。

  美食之中,有完全因為對比而體現出彼此特色的菜肴,比如意大利名菜甜瓜火腿,蜜瓜的清甜配上鮮美之中帶着點兒鹹腥的火腿,組合成了複雜迷人的口感,淳熬也正是這種代表。

  那些在這個瘦則為病的時代裡,腦滿腸肥的貴族們,在酒酣宴足之時,兀自不忘吮吸他們粗短的手指上沾着的肉醬汁。

  作為陳清平帶來的打下手的庖廚之妻,太歲表示,這些人裡她沒看見一個人是刀筆守神。

  這是個圖騰氏族尚且具有意義的年代,也是神明還不曾離開人間的年代,因此每個高高在上的華族,背後都有其守神垂目。
正如姜齊的刀筆,熊楚的樂器,那些曾經在輝煌之中綻放過的器具因為寄托了太多的精神,而有了靈氣,成為了守神,因此這樣的因為願望而誕生的守神,并不多麼強大,隻要出現,太歲就能離開分辨出來。

  可是今昭随着陳清平和宮人侍從們進獻美食與漿飲,出入數次,都沒有看見。

  她一臉愁苦,如果飲食上不能找到機會,那麼别的可以見到這些貴族們聚會的身份,就是樂舞。
但清平館畢竟不是摘星樓,太歲族也不是天音族,樂舞之類的,來不了啊!

  正當今昭一籌莫展時,一位意态風流帶着幾分醉意的公子如廁轉回,不回宴席裡去,反而在距離庖室不遠的角落,拉住了齊桓公的雍人嘀咕。

  今昭認得那人是齊桓公的庶長子,長衛姬的兒子,公子無虧。

  曆史記載齊桓公死後,幾個兒子争權奪位,好像每個兒子都當了一陣子皇帝,今昭記得其中還有個太子名字叫做呂昭,史稱太子昭,因為這個她還被大家嘲笑過。
而且記憶裡她不知道哪裡看過的,這個公子無虧的娘,似乎和史上著名的喪心病狂廚子易牙,還有一腿。

  想到此節,今昭聽得一句“……父王食不知味,才會請回易牙,但若有旁的美庖橫梗,那便不好說了。
今次宴席有兩位宮外之庖,若尋恰當時機,務必除掉。
隻有易牙回宮,才有機會,到時我們……”

  那“我們”後面仿佛是一樁極可怕的陰謀,令公子無虧這樣的人也不由得放低了聲音,悄聲議論,好像是怕驚了天地鬼神。

  今昭知道他們說要除掉的,其中之一就是陳清平。

  太歲壓着心跳和怒火,回到廚下,悄聲與陳清平說了。

  陳清平眉頭也不動一下,隻是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今昭知道他們身邊有幺蛾子看着,還有宮外閑閑苦等充為侍衛的宮韻白鬼王姬利白薩幾人,所以她倒是不怕自己和陳清平被人幹掉。
她隻是擔心,本來就沒有找到那個姜齊的守神,若是再有這個公子無虧的刺客搗亂,今天恐怕就不能完成任務了。
等下一個這類時機,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想到這裡,今昭決定冒險。

  她看了看身邊,幾隻幺蛾子尚在,便對陳清平說了,順手從袖子裡拿出朱師傅給她的一張驅邪的竹簡,輕手輕腳立刻了廚房。

  這竹簡的确是驅邪的,隻是今昭拿在手裡卻不是為了驅邪,而是為了找借口。
因為她知道這個年代,忽悠人還是相對容易一點的。
要是被人發現,反正這上面寫的是吉利的符咒,就說自己眼皮子淺,是來沾沾大王福氣的。

  時人之封建迷信,登峰造極,像是王宮這種地方,老百姓過來親吻一下王走過的土地神馬的,是完全時常發生的事件。

  既然吃土都行,那麼拿個吉利簽子沾沾福氣也不算是什麼問題。

  幹壞事之前連被發現以後溜走的借口都想好了呢。

  今昭覺得自己已經成長了。

  她蹑手蹑腳地朝着剛才公子無虧離去的方向走過去。

  “……公子若是沒有事,還請回宴席之中。
”一個冷漠之中帶着幾分倨傲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本公子去哪裡做什麼,不肖你來操心!
”公子無虧似乎十分憤然。

  “易牙豎子小人,絕不可以回到大王身邊。
公子若是為國為王着想,理當勸阻大王。
如今有能人可為雍人,解大王口寡之苦,那邊應當由能人任職。
易牙之事,公子不必再想。
”那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看公子無虧的表情,而公子無虧的表情,似乎很不美好,那聲音就此毫不客氣地放話,“我活一日,那易牙便休想再入宮!

  “管夷吾!
咱們走着瞧!
”公子無虧十分老土地回敬。

  今昭熱皿沸騰。

  管仲!

  那可是管仲?

  她要不是去過唐朝,根本不知道房玄齡,但是她卻知道管仲!
那可是千古名相啊!

  正想着,她微微探出身子,沒留神腳下一滑,一個踉跄,就撲到了管仲面前。

  那是個衣着尋常,面色冷峻的男人,一雙眼睛刀子一般,從今昭的面上,冷冷的刮過去。

  “你是何人?

  “啊……我是跟着庖陳一起來的……”今昭垮着一張臉,想要竭力做出這個時代平民百姓女子那種有點傻乎乎的表情來,因為,她一眼就認出來,這管仲,就是這一代輔佐齊王,保佑姜齊的守神。

  誰知道這表情還沒有擺正,那管仲就用更為冷絕的目光,将她一刀掀了皮:“若實言以告,便不追究你。
否則,你即刻便死。

  今昭想了想,自己繼續裝相恐怕有點難度,但是告訴他太歲什麼的,他也不能理解不是。

  太歲想起華練說過這個神居的時代,人們信奉巫術,崇拜鬼神,而且此時,果然神明們也沒有立刻人類,相反,還經常派天使四處巡遊。

  太歲決定幹脆裝成天使好了。

  她直起身,回憶着華練裝逼時候的樣子,慢條斯理道:“管仲,你日薄西山,天壽将盡,還能轄制公子無虧到幾時?

  太歲的史書記載,管仲明年就會死,死于中毒。
這慢性毒藥,通過他家中一位姬妾緩慢地下給他三年多,他此刻已經是中毒極深,并且已然發覺,卻無力回天了。

  此話一出,管仲眉頭一皺。

  顯然管仲到底是管仲,絕不會輕易被人忽悠了。

  今昭見管仲不買賬,心裡也發虛,她知道的事兒不多,都是華練和朱師傅等人拿着太歲的史書,臨時填鴨子灌的,再往下忽悠,可就沒有幾個料了。

  “你如何得知,我的天壽?
”管仲淡淡地問。

  今昭端着神棍的架子,用遙遠的目光,望着天邊逐漸升起的火燒雲:“有人費盡心思,買通你家下人,授方與你姬妾,以飲食中累積慢毒,置你于死地。
這毒已在在骨髓,沒有辦法了。

  管仲眼中精光一輪:“你又如何知道?

  今昭學着宮韻白偶爾露出的那種對普通人類憐憫的表情,看着管仲:“因為我是天使,觀風人間。
若你舍我一段青絲,我就告訴你,害你的是什麼人。

  “不必,是易牙,我盡知。
”管仲拂袖,轉身就走。

  今昭翻了個白眼,果然小說裡随便忽悠忽悠古代人,古代人就能上當,這種好事兒,是不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之中的。

  既然她做不了這件事情,那就回去找人做好了。
反正守神已經找到,回去讓宮韻白也好黃少卿也好,去偷偷剪一段兒管仲的頭發,還不算是什麼大事。

  正要轉身回去,突然又聽管仲問:“天使,你可知道,大王……”

  今昭想到齊桓公的下場,轉頭看着不遠處的管仲。

  這個人先是公子糾的擁趸,後來又被公子小白,也就是齊桓公重用。
他曾經以羽箭射中齊桓公,是齊桓公不計前嫌,任命他為相。

  想必管仲對齊桓公的感情,也是很複雜的。

  不過,再複雜的感情,最後的結局,都是十分殘酷。

  管仲死了,易牙回來,勾結一幹人等,發動宮變。

  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竟然活活餓死在了自己的寝宮之中,屍骨臭爛,無人收斂。
他的兒子們,忙着争權奪位,可惜那五位公子,沒有一個人能繼承他的宏圖霸業,最終,姜齊被田齊取代。

  是非成敗,轉頭空。

  “他很快也會死,人都是要死的。
”今昭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實話來。

  管仲目光微妙,許久沒有說話,而再開口,卻是警告:“不要再宮内亂走,再若被我遇見聽你胡言亂語,我定然将你斬首。

  今昭想想他們的計劃,回身坦然面對管仲:“你放心,我這一兩天内,就會離開齊國,你這輩子,也見不到我了。

  管仲冷冷看着今昭,突然一笑:“此刻,我倒有些信了,或許你是天使。

  今昭覺得對決這種人實在太緊繃了,她對管仲呲了呲牙,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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