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回今朝有酒今昭醉,清平宴樂清平謀
今天是個好日子,五月天,晴朗,明媚,湛藍。
今昭好高興哦,因為陳清平今天會帶着她還有幾個夥計去一個古村探訪一家八荒界的食肆。
所以,朱師傅必定是走不開的,老周說他拉肚子了,老宋說腳趾甲批了,青婀說腳崴了,玉卮說感冒了,鬼王姬鼻炎犯了,老元則是頭疼惡心咽喉腫痛,蔓藍看着理由都被用盡了,尤其老元一下子沾了好幾個,心一橫,大姨媽來了。
所以,就隻能是今昭跟着陳清平去,因為這種事情,房東大人很忙,是沒空參與的。
今昭在衆人别有深意的眼神中,跟着陳清平,兩人單獨來到了黃埔村。
按照今昭事先問過廣少等人得到的信息,這座黃埔村,據說宋代就頗有規模,是漁船停泊之地,粵人很有經濟頭腦,到了明代,這裡就已經形成了供給漁船,兜售漁獲往來的集散之地,清朝閉關鎖國之後,這裡也是唯一的開放口岸。
時光編珠成鍊,九州海上貿易的曆史,就凝聚在這小小的村子裡。
因此這村子,以今昭這種沒什麼文化底蘊的人來看,也都是十分具有紀念意義的村落。
如果不修這麼多的雜七雜八的仿制品不賣這麼多的山寨紀念品就好了。
不過今昭想了想著名的西班牙廣場啊納沃納廣場周圍那義烏風格的擺攤,也就釋然了。
果然這古村,越往裡面走越有味道。
真正凝聚了曆史的建築,散發着自帶靈魂般的氣場,沉默地駐守着來來往往的故事,映着五月的晴天――“哎呀不要照這個角度了啦人家這個角度不美哦”,一聲嬌嗔,晴天霹靂。
太歲雙眼含淚看着一對兒活潑吵鬧的情侶,很想找個火把點一點。
“前面就是入口。
”陳清平指着一處轉角的右側。
今昭了悟,這轉角的右側是牆,左側是轉彎,正常人都不會冒着撞破腦袋的風險,往右轉的。
設計這道門的人,說不定是個哈利波特迷,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什麼的。
依舊是那種好像有點從一張保鮮膜裡刺破一樣的,穿過一個亞空間的感覺。
今昭有點吃驚,感情這個地方并不是陳清平房門那種通道,而是亞空間入口。
什麼人能和華練姐一樣,擁有這種制造亞空間的神技能啊。
噴香的炸物的味道傳來,古樸的粵式古宅院落,有食客們壓低的輕柔的對話聲,有勺子碰到碗碟發出的瓷器的脆響,那種清雅妥帖的氣氛,讓今昭覺得,自己的确是進入了八荒界的飯館,因為八荒er們,至少在公共場合用餐,是盡量保持安靜,不打擾旁人的――萬一旁邊那桌坐着的是厲鬼或者千年九尾狐,打擾了搞不好就沒命了。
“清油加花椒,炸了蛇肉,快速撈起,做椒鹽。
”陳清平皺了皺鼻子。
今昭一個踉跄,差點撞上一個食客。
那食客一笑,大力拍在今昭的肩膀:“大妹子,你也來啦!
”
今昭一擡頭,撞上了金逸笑得特别歡脫的臉。
“椒鹽蛇肉在這裡可是名菜啊,清平君你的鼻子真可怕。
”燕螭抖了抖。
“你早上吃的是加了狸子肉絲兒的花羹。
”陳清平面無表情地看着燕螭。
燕螭露出求放過的表情。
“這你都知道?
!
”今昭也炸了毛。
“不,他領子上沾着一點兒蒜泥醬油。
他喜歡把蒜泥醬油汁兒加在蛇羹魚羹潮汕鍋這類偏水鮮的湯粥中。
”陳清平對于燕螭這種熟客,還是很了解的。
“……”
“你們快進去吧。
這幾天有沿海經濟論壇,中午來吃的人就多了。
”金逸很好心地催促。
今昭和陳清平找了一個靠窗的兩人位置坐下,按照八荒界的習俗,這種小私房菜館通常都是不點菜的,今兒廚子按照時令季節做什麼,食客就吃什麼。
正因為這種特性,才顯得什麼時候都能吃到各地季節美味的清平館,以及不管什麼時令,食材都永遠新鮮的把盞言歡這種自帶神技能的飯店格外珍貴。
今天的主菜是椒鹽蛇和焖吉祥,主食是白蛇羹,也就是不放什麼香菇金蘑果子狸,隻有蛇肉和火腿的白米羹。
那種,八荒er叫做花羹。
椒鹽蛇的基本做法已經被陳清平揭破了,焖吉祥倒是被今昭猜到幾分。
八荒界有龍有鳳,所以什麼龍虎鬥啊龍鳳鬥啊這種菜名,是很犯忌諱的。
龍鳳呈祥,估計焖吉祥就是蛇肉和雞肉在一起炖了。
“第一次來嗎?
”端來兩菜一羹的女老闆笑吟吟地問。
“嗯。
是的。
”今昭回答,别說這女老闆長得還挺有韻味的,單說這親切的笑容,就能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了。
她一直信奉,相由心生,隻要一笑,就能看出來這個人的本性。
這個女老闆年歲不好猜,估計不小了,因為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眼中也是歲月帶出的那種了悟的風情,但一笑起來,那些紋路就像是一把小扇子,刷地展開,扇動着睫毛葳蕤,顯出主人是個待人真誠,不遺餘力的人。
“第一次吃的話,别想什麼,想太多,會影響味道。
送你們兩杯藥酒,可以平心養胃的。
”老闆拍了拍今昭的肩膀,“你們慢慢吃,有什麼事兒記得叫我。
”
一出口的兒化音,暴露了老闆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北方人。
今昭一想到這個,更覺得那笑容親切地不得了,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吃吧。
”陳清平看了看今昭那副搖頭擺尾的模樣,垂下了眼睛。
一口白羹先暖暖胃,一道如白棉布一般的輕柔的口感随着已經熬煮成乳漿一樣的蛇肉在嘴裡彌散。
蛇肉之嫩,出乎今昭的預料,煮到這樣的火候竟然還沒散,果然是這種動物的特性麼。
椒鹽蛇,肉質勁道,有一種奇妙的滑溜和彈性,外皮兒已經被快油炸的酥脆,一碰就碎了,撒着椒鹽在嘴裡紛紛墜落。
焖吉祥,五味入骨,把雞爪和蛇尾炖成了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口感和味道,但雞爪皮骨伶仃,吃的是雞皮和筋膜的韌勁兒,蛇尾則有些彈牙肉,但禁不住高湯老火,稍微咀嚼,就已經繳械投降。
“我現在能明白廣東人的敢吃了,真的是一種對生活的勇敢啊。
隻有勇敢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過日子就要過的暢快淋漓!
”今昭呷了一口老闆送的自制土酒,堆了一臉特别狗腿的笑容,“咱們在廣州呆幾天?
還能再來不?
”
陳清平看着今昭,看了很久,看的今昭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鱗片了,才淡淡地開口:“你想來,和我說一聲,自己也可以來。
我把門給你放着。
”
今昭脖子一縮,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好像看見陳清平又中邪了吃藥了被魅魔給定了神了,不過做人要知道好歹,她還是覺得有點臉紅腦熱人發暈地點了點頭,幹巴巴地說了一聲:“好。
”
“多吃點。
”陳清平又補了一句。
“嗯。
”今昭又趕緊塞了一塊兒椒鹽蛇,送了兩口酒。
“你……”陳清平欲言又止,眼睛裡帶着一種欲迎還拒的可怕柔光。
“啊?
”今昭眨眨眼,覺得眼睛都發熱了。
“沒事。
”陳清平又恢複了平時的淡漠。
“嗯!
”今昭又灌了一口酒,隻覺得這酒甜津津的好像帶着櫻桃啊什麼的味道,喝起來暖呼呼飄飄然,配上椒鹽蛇和焖吉祥的鹹鮮味道,真是再下酒不過。
時到正午,食客們也明顯多了起來。
老闆穿着一身半舊旗袍,抱着一把柳琴,五指一輪,彈起一段《雷波調》來助興。
此時這間小小的食肆裡也熱鬧起來,好像約定俗成,這會兒就可以盡情的推杯換盞,有了宴樂的感覺。
今昭暈乎乎地聽着那段音琴,跟着哼哼:“彈起我親愛的土琵琶,唱起我動~人的歌~謠~”
旁邊一桌的一個兔子耳朵大叔咧嘴一笑:“小姑娘不知道這酒勁兒大,喝高了吧。
”
今昭渾然不覺,還在唱的歡脫盡興。
陳清平淡定地對那兔子耳朵說:“勸她,不聽。
一會兒背回去。
”
果然玩了一會兒,今昭就撲街睡着了。
“嗯,簡單粗暴。
”兔子耳朵大叔點贊。
“高效迅速。
”兔子耳朵大叔的兔子耳朵媳婦也點贊。
路人們轉頭一哄而笑,今昭已經開始拿着陳清平的手打拍子,陳清平的手被抓住,跟着她的古老歌謠打着幼稚的節拍,可陳清平本人還能淡定地轉頭招呼結賬。
老闆走過來,溫和地笑着:“這酒加了櫻桃,對女孩子好,睡一覺就行了。
你不用擔心。
”
陳清平點頭:“我知道。
”
老闆望着窗外的一對遊客母女,目光遙遠:“别幹錯事,我也不是吃素的。
”
陳清平點頭如琢米:“我知道。
”
老闆轉臉看着今昭,眼神悲傷卻又欣慰:“有些事情不知道的人,更幸福。
”
陳清平背起今昭:“我知道。
”
老闆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我發現這附近頻頻使用你們清平館的門道,很顯眼啊。
我覺得不安全,不開心,你們能不能搭公交車回去?
”
陳清平也微微翹起嘴角:“好。
”
當今昭醒來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嘴角和臉頰的濕潤。
她微微擡起頭,看見眼前一段肩膀,上面洇濕了好大一片的襯衫,連衣服領子,也沒能幸免。
今昭認真花了好幾秒,才發現,她睡的地方,是陳清平。
周圍的景色有點眼熟,應該是距離清平館半徑不到三公裡的那個菜市場附近的巷子裡。
周末的時候這邊會有夜市,楊枝在這裡賣楊枝甘露。
從黃埔村回到廣州市中心的路程,是漫長的,遙遠的,一時半刻走不完的。
所以廣少建議他們直接使用清平館的門道,不要二呼呼去坐車,除非輝騰能送一程。
“你醒了。
”陳清平說。
“怎麼走到這裡了?
”今昭一臉茫然。
“老闆說餐館附近,禁止使用清平館那種門道。
”陳清平坦然回答。
“……那你走了多久了?
”今昭倒吸一口氣。
“不知道。
”陳清平繼續坦然。
“不能打車麼?
”今昭覺得今天簡直是羞恥普雷,喝酒喝斷片兒了,還讓男神載負着自己的多肉之軀,一路背回來!
羞恥普雷!
“堵。
”陳清平迅速拿出一線城市遲到專用借口。
簡直無法反駁。
太歲流淚。
“回頭要去的話,是不是也要坐車?
”今昭迅速忘記了自己的羞恥普雷,關心地未來的大問題。
“嗯。
”陳清平點頭。
“那還是不去了。
”
“我會去,問問手藝。
”陳清平道。
“……那我也去。
”
“好。
”
路不長,走很久。
今昭在清平館門口出現,并且從陳清平的背上爬下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出現屍體僵硬感了。
她揉着大腿和後腰,雙眸含淚地對閨蜜們說:“男神媳婦背這種姿勢,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
蔓藍天真無邪,一語中的:“那你醒了以後,下來跟他一起走不就得了。
”
“……”青婀翻白眼。
“……”玉卮扭頭。
“然而他們倆,都沒有想到。
”鬼王姬撫心口,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