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個大早,因為ICU的門是九點以後開的,所以我沒辦法等,就隻是拜托陸娅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我沒有去換班,當然就是陸娅去替代宋頌。
本來還在惆怅,要怎麼把宋頌接回家,雖然我相信宋頌可以自己打車回家,但是總覺得不太安全。
然而這個時候,卻來了一個宋家的司機,他說他是奉了宋老爺子的命令,來接宋頌回宋家的本宅。
我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他及時雨一般的到來,還是應該擔憂宋老爺子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然而,宋老爺子的命令,是沒有人敢違背的。
宋頌即使不願意,應該也會乖乖地和他回去吧。
我特意囑咐陸娅要好好和宋頌說,讓他别鬧别扭。
交代完事情,我就直接出門去公司。
已經好久沒出現的我,原本還有些害怕會不會再次成為人們的焦點。
然而真的走到公司一樓,我卻發現人心是很冷漠的一種東西。
這個世界的信息千變萬化,每天都有比我更好笑,更為人所津道的八卦出現。
所以這些人理所當然地忘記了我的事情也是常理,雖然這是一件好事,不過我不禁還有些小失落,大概是這種反差讓我對這些人很失望吧。
林暮去就在我們的工作室等着我,我一進門,她就朝我走過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道,“你最近怎麼過的,瘦得都沒有人形了,今後的工作強度很大,身體受得了?”
我隻能對她笑笑,打哈哈回答說在減肥,沒關系。
要不是林暮去說,我還沒注意,确實好像是瘦了一點,早上穿的褲子我還特意加了一條皮帶。
在出發去宋氏的路上,林暮去的經紀人忽然從副駕駛席轉過頭來對我說,“小安啊,知道你最近可能遇到一點事兒,但是接下來對暮去是很關鍵的一段時間,我希望你不要掉鍊子。”
知道他是好心提醒我,也說得很在理,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小九九。
老實說,宋之淵現在這種情況,我最好就是辭工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但是我卻放不下林暮去對我的恩情。
明明隻是說報個恩就好,這次做完就撒手,然而一次兩次,再到現在,我已經把做林暮去助理這件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業。
而我,也是一個對自己的事業有自尊心的人。
之前宋之淵曾經讓我放棄這份工作,被我拒絕了。
之後他應該還會向我提,我想到那個時候,我一樣還是會拒絕掉吧。
所以我并不希望别人對我的工作多加評價,這是一種近乎執拗的執着。
到了宋氏,有專人引領我們去會議室。
一路往裡走,見到的人,似乎和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相差無幾。
雖說林暮去接的這部劇是宋氏的年度大劇,不過需要和我們見面的隻是主要負責人,我想還不需要總裁親自出面,盡管我很希望能見到這個新總裁。
安排好我們後,秘書模樣的人才去喊人。
不過這種等待,也是經常會遇到的。
這時,林暮去忽然對我說,“宋氏的總裁換人了,你知道嗎?”
我沖她眨了眨眼睛,假裝自己不知道,“真的嗎,為什麼換啊?”
我就在宋之淵身邊,林暮去是知道的,也就是說,我不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
然而在我問出口後,林暮去并沒有質疑我,而是幽幽對我說,“聽說是很久沒有動作的董事長做的臨時決定,至于是為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林暮去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然而,我總感覺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
我更在意的一點是,等宋之淵身體恢複後,宋老爺子會不會把這個位子重新還給宋之淵。
見我皺着眉,林暮去又對我說了一句,“聽說啊,都是聽說,有人說宋之淵本來就和宋老爺子有矛盾,這次估計是把老爺子惹急了才被撤權。”
“有矛盾?”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宋之淵關于這方面的傳聞,也許是因為林暮去經常接觸到宋氏的高層,從他們口中聽說的。
對上司的猜測和談論,也許是每個下屬都會做的事情。
特别是最大老闆的話題,一定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說着不同版本的故事。
“對啊,好像是說宋老闆之前不怎麼聽話,好幾次違背了宋老爺子的意思。”
……這倒像是宋之淵做得出來的事情,可是這偌大的宋氏,除了能交給宋之淵,還能交給誰呢?
就在我這麼想着的時候,這個答案被揭開了。
在秘書的引領下,會議室裡走進來一撥人。
讓我沒想到的是,除了主要負責人,還來了總裁。
一開始我并不知道,是那個秘書在臨走前遞給那個男人一份文件,然而叫了一聲我才知道的。
該怎麼說呢,這個男子看起來年齡和宋之淵相差無幾,應該也是個精英。
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卻是笑裡藏刀的那種,也許是我先入為主地認為是他搶走了宋之淵的位置,所以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這個人也姓宋,果然宋老爺子不可能把公司交給外姓人。
“宋總,十分榮幸你也來和我們洽談這個合同。”
林暮去很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她這麼說的時候,先是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太明白她這一眼的意思,對我來說,能探聽出一些内部信息就可以了,至于現在是誰在當宋氏的家,我并不感興趣。
“林小姐客氣了,我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次的這部劇對宋氏來說很重要,所以想着重和你說一說。”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打着官腔的宋總就是不待見,特别不喜歡他說話的方式。
忍了好久,總算是忍到了合同談好的時候。
這時距離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要進行第二階段的劇本講解時,我借口要去廁所就先從會議室裡出來。
剛到外面,我就趕緊深呼吸幾口氣。
我的媽呀,那個人說話真是讓我一句都不願意多聽。
雖然他的語調都溫溫和和的,但好像每一句都是帶着強烈的功利意義,而且一直讓我有種他在觀察和審視我們的感覺。
我在裡面如坐針氈,想着要不要在外面摸魚一會兒再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運氣突然來了,在遇到新來的宋總後,剛走出廁所,我就碰到了冷瞳。
他是認得我的,在我怔愣的時候,他先和我打了招呼。
這是個機會,我趕緊看了一下左右,而後一把将冷瞳拉到洗手間的洗手盆那裡。
這裡的廁所設計,洗手盆是男女廁公用的。
冷瞳被我拉了個猝不及防,不解地看着我,“安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大件事了!
我又仔細聽了聽動靜,确定附近沒人,才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冷瞳,問他,“你家老闆的事情,你肯定知道對吧?”
看我提到宋之淵,冷瞳那張撲克牌臉稍微松動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頭,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很好,我就知道冷瞳知道。
而後,我繼續輕聲問他,就像在做賊一樣。
“宋老爺子什麼時候把宋之淵的職務撤掉的,這裡面有沒有什麼隐情你知道嗎?”
我問的問題,前一半還算是好回答,而後一半其實可以說是宋氏的機密。
不過冷瞳倒是沒怎麼猶豫,他稍微思忖片刻就回道,“在老闆住院的第二天,其實也不是什麼隐情,這隻是董事長一貫的行事風格。”
倒是沒想到冷瞳會這麼說,我微微楞了一下,才問他,“什麼行事風格?”
話說回來,第二天,也就是宋老爺子去醫院看望宋之淵,再處理掉宋之琛之後的那天,動作要不要這麼快啊!
“董事長不會用沒辦法工作的人,他向來都是以利益作為标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連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
我下意識問出這一句,得到了冷瞳肯定的答案。
默默低下頭,我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現在想想,也許當時宋老爺子去醫院,并不是要去看宋之淵,而是去确認,他還有沒有工作能力。
一旦确認了宋之淵暫時沒法工作,他心中立馬就有了換人的行動方案。
可怕,簡直太可怕了!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這種人?!
什麼都以利益作為标杆來行事的話,不管是什麼決定,都顯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不得不說,現在還坐在會議室裡的那個男人比起宋之淵,倒是更像宋老爺子一點。
雖然沒有宋老爺子的那種冷酷和霸道,但是利益優先這一點,有過而無不及。
當然,我知道宋之淵本身也是這樣的,畢竟他是一個商人,而不是慈善家。
但是我覺得宋之淵有自己的底線,而且他能将工作和生活區分得很好。
也就是說,他隻有對待工作的時候,才是利益優先的人。
否則,他早就可以把我踢開,因為他在我身上所付出的東西,得到的回報根本沒有辦法填平溝壑。
和冷瞳交談完,我就準備假裝若無其事地回去會議室,沒想到才剛走幾步,就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