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因為莫名的緊張,喉嚨口發出奇怪的聲音。
張了張嘴,我想喊他的名字,但是卻有些捉襟見肘。
不禁苦笑,下意識輕輕摩挲着宋之淵的臉,他的皮膚因為一直困于病痛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潤澤,摸起來沒有那麼滑,有些幹幹的。
條件反射地也摸了摸自己的,我的臉現在看起來肯定也是黯淡無光的,都說操心的女人容易老,估計再過一段時間,我皺紋都要長出來了。
“宋之淵,之淵,淵……”
就像小學生讀課文一般,我輕聲呢喃着眼前人的面前。
俯身向前,幾乎趴在他的枕邊。
能聽到他隐約的呼吸聲,很平穩,也很輕,幾乎要被氧氣壓縮機的聲音蓋過。
但是聽着這細如蚊蠅的聲音,我卻逐漸安定下來。
“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這麼說出口的時候,心底突然湧起一種強烈地想要傾訴的欲望,我知道我一定是感到寂寞了。
這是一種仿佛來自極地的陰寒,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将我團團圍住,而宋之淵就是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溫度。
我貪婪地蹭着他,想要獲取更多的溫暖。
仿佛隻有靠近他,守在他身邊,我才有能量可以繼續活下去。
現在,我才一陣後怕,在做了完全不能回頭的事情之後,我才感覺到害怕。
我驚慌失措,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多希望宋之淵能睜開眼睛,明确地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有指令,我就隻需要安心地照着他的指令行事,然而沒有的話,我會迷茫,就像一隻無頭蒼蠅。
輕輕地将頭靠在宋之淵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的,除了濃重的藥味外,還透着一股淡淡的,隻屬于宋之淵的味道。
我很喜歡這個氣味,它就像有生命一般,慢慢散發出來,包裹住我的全身,将我抵擋在那可見的嚴寒外面。
“今天,我照着你的意思去面試了,過程很順利,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
像要彙報情況一樣,我在宋之淵的耳邊呢喃。
當然,沒人回應我。
于是,我繼續說道,“我還去看了你哥哥,宋之琛,他的情況,還是那樣,不過換了一個不錯的環境,雷董說這是他答應你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很要緊的事情要去做,我也希望你可以快點醒過來,這樣我就不用去面對那些難對付的人。但是,如果你能睡更久一點,哪怕多一分鐘也好,我就會覺得,我所受的這些,都是值得的。”
其實說出這種話,對我來說,仍舊是很羞恥的。
但自從宋之淵出事之後,我才越發明白自己的心。
我願意為他去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不會做的事情。
隻因為他是宋之淵啊,是我一生都割舍不下的人。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現在,他就在我身邊,我挨着他。
盡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但是此刻的觸碰是真實的,我仿佛頃刻就充滿了能量,無往不前。
我想,是因為我愛他愛得更深的緣故吧?不求回報,飛蛾撲火一般。
“老實說,你對你哥哥的安排,真的讓我挺震撼的。如果老爺子知道,肯定會生氣,而且你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之前我以為,因為長期在特殊的情感環境裡面成長,所以你是一個無情的人,但今天看到的,我忽然就改變了對你的看法。”
說到這,我頓了頓,而後才微微屏住呼吸,仰頭望向宋之淵的側臉,對他小心翼翼說道,“你意外……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我剛說完這句,剛要收回視線,耳邊就傳來一聲輕微的呻吟。
一瞬間,我渾身都僵了。
這場景,似曾相識,我一動不敢動。
不過下一秒,我就反應過來。
現在不是尴不尴尬,害不害臊的問題,是宋之淵要醒了!
看來和他說話還是有用的,和上次一樣。
猛地跳起來,我趕緊看向他,看到的景象卻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宋之淵并沒有睜開眼睛,我隻看到他眉頭緊鎖,額頭上滲出晶瑩的汗珠來。
雖然我對醫學知識不太懂,但是常識還是有的。
“宋之淵,宋之淵!你很難受嗎現在?”
我一急就緊緊抓着他的手臂問,然而問出口才驚醒,他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回答我!
醫生,醫生!宋之淵需要醫生!
連忙抓過呼叫鈴摁響,再看宋之淵,他的狀态我不知道應該說好還是壞,看樣子他就像快蘇醒過來一樣,但同時卻流了這麼多汗。
手足無措地從櫃子裡拿出毛巾,把保溫瓶裡的水倒進臉盆,我随意擰了擰毛巾,就試圖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汗。
但是擦了一半才記起來這樣似乎會影響等會兒醫生對病情的判斷,就在我猶豫是該繼續還是撤回手的時候,林醫生來了,他身後還跟着兩名護士。
林醫生一進來,我就發現他臉色有些沉重,他眉頭緊蹙,似乎隻要是宋之淵的問題,就跟尋常情況不一樣。
“怎麼回事?”
林醫生一邊拿出聽診器,一邊指揮護士工作,一邊問我。
我趕緊讓出去一個身位,在他斜側裡報告起來。
“之前還睡得好好的,突然就痛苦地呻吟起來,我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醒過來,但是卻沒有,他流了好多好多汗!”
看着護士拆着帶過來的工具,以及大大小小完全看不懂是什麼的瓶瓶罐罐,我似乎因為過度驚恐,而變得沒什麼感覺。
林醫生的面色十分嚴峻,聽完我的描述,他微微颔首,而後就認真檢查起宋之淵的身體。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讓護士額外給宋之淵注射什麼,隻是安裝了一個新的儀器。
半晌,檢查完畢,林醫生在直起身子來的時候,長長呼出一口氣,看着樣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怎麼樣,林醫生,他到底什麼情況?”
除下聽診器,林醫生讓護士給宋之淵擦汗,而後看着他對我說道,“沒什麼大問題,隻是他的身體被這兩波一搞,有些虛了,所以很容易進入快速動眼期。”
專業名詞我不懂,不過林醫生這句話我倒是聽明白了,“就是說,他應該休息得比之前你預計的時間更長嗎?”
不可置否地點頭,林醫生顯得很無奈。
他攤了攤手,輕輕歎了口氣,“隻是宋先生并不是一個聽話的病患,這讓我有些頭疼。”
聞言,我不禁輕出一口氣,老實說,我是一個頭六個大。
“我想,在這方面,我們的困擾是一樣的。”
聽我這麼說,林醫生多看了我一眼,而後對我笑了笑,他用病例闆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一邊往外走,一邊鼓勵我,“辛苦了,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喊我。”
說着,林醫生往外走了兩步,就看到了睡在折疊椅上的宋頌。
他頓了頓,似乎是思考了兩秒,而後轉回頭對我說,“隔壁有空的病房,小家夥我帶過去讓他好好睡一覺吧,一直睡在折疊椅上,會受不了。”
說實話,我特感謝林醫生,連連向他道謝。
他隻是背對着我揮了揮手,然後就輕手輕腳地将宋頌抱起來往外走去。
等病房裡隻剩下我和宋之淵一個人時,我莫名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
回頭看向宋之淵,他除了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些,就沒有其他的變化。
不知道是應該松口氣,還是應該失落,我默默走回他的身邊。
護士已經将臉盆端走,否則我還想重新給宋之淵擦一遍。
保溫瓶裡的水被我倒掉了大部分,等會兒我得去打點水來。
“你又吓了我一次,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吓出心髒病來。”
無奈地坐下,我握了握宋之淵的手背。
他的手沒有往日的溫度,這讓我有些微的沮喪。
有的時候,單方面的傾訴也許可以釋放人的壓力。
但是,如果一直都是單方面的動作,則會加劇人被孤獨的碾壓。
猛地收回手,我緊緊捂着自己的臉,想抓自己的頭發,狠狠地抓,最好揪幾撮頭發下來。
我的情緒還沒達到一個臨界值,但現在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畢竟對我來說,我現在所觸碰到的這些事情,是藏于黑暗世界中的規則。
如果宋之淵繼續沉睡,我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哪一步。
“唔……”
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我想應該已經發紅了,不過摩擦的熱度讓我清醒了不少。
“你應該休息,需要更長時間的沉睡,那麼其他的事情,我盡力而為吧。”
說完,我就站起來俯身在宋之淵微涼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希望我所做的,就是你期望我做的,如果不是,也一定不要責備我。”
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而平靜。
宋之淵始終沒有醒來,這也證實了林醫生的說法。
他的身體遭受的是毀滅性的摧毀,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硬撐。
宋頌中途醒來一次,剛好陸娅過來,我讓陸娅帶他出去好好拾掇拾掇。
這次宋頌倒是沒有抵抗,小家夥應該是累慘了。
然而他們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