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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第908章 第908塔林中的意外來客

一世傾城:冷宮棄妃 冷青衫 3712 2024-01-31 01:07

  一大隊人馬,從寺門外浩浩蕩蕩的走了進來。

  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那張格外白皙的臉龐,眉心間一點微紅的斑痕,令那張如玉的面孔給人一種近乎寶相莊嚴的錯覺,尤其是在寺廟裡。而那雙眼睛,也格外的明亮,當他看向我的時候,仿佛有一道光,從裡面閃過。

  我隻覺得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一隻手伸過來,輕輕的抓住了我的手,是裴元修,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我的身後,幾乎将我攬進了他的懷裡。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感覺自己有了一些力量,于是對着他微微一笑。

  他也笑了笑。

  顔輕塵帶來了許多人,但似乎他也頗懂規矩,将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門口,隻有幾個貼身的侍從随着他一起進了寺廟。而留在門口的那些人,顯然也不是普通的随從,全都規規矩矩的立在門口,人雖多,卻連一聲咳嗽都不聞。

  片刻,他們已經走到了靈堂前。

  幾個壯碩的大漢将扛在肩上的顔輕塵的輪椅慢慢的放下來,這些人的動作出奇的一緻,坐在輪椅中的顔輕塵幾乎紋絲不動,臉上的笑容也仿佛恒定一般,微笑着擡頭看着我:“姐姐。”

  聽他的聲音這麼一喊,我隻覺得全身都戰栗了一下。

  同時,也感覺裴元修握着我的那隻手,微微的用了一下力。

  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我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顔輕塵,平靜的道:“二叔圓寂了。”

  “……”

  “現在,他們要把二叔火化,你最好進去行個禮。”

  “……”

  顔輕塵沒說話,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隻一直看着我,好像粘在了我的身上一樣,我微微蹙了下眉頭,幾乎要發火,就聽見他柔聲道:“好。”

  “……”

  話音一落,他的手在扶手上一劃,輪椅已經繞過我們進了靈堂。

  靈堂裡的那些和尚全身站起身來,屏息斂氣的退到了兩邊,一個老僧走到他面前,朝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顔施主。”

  顔輕塵有些冷漠的一擡手,道:“大師不必多禮,我今日是來給逝者行禮的。”

  說完,也不管别人再要說什麼,兩邊的侍從已經上前去将他從輪椅裡攙了起來,另一個侍從急忙将一個蒲團放到了他腳邊,然後他們架着他,慢慢的跪倒下去。

  跪拜了之後,那些人又立刻将他扶起來,坐回到輪椅裡。

  也許是因為這一下的折騰,他白皙的臉上微微透了一點紅,但立刻轉過頭來,看着我一笑。

  這次,即使裴元修的手沒有用力,我自己也握緊了拳頭。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全都退到了兩旁,而是寺裡的僧人按照他們的規矩辦事。所有的僧侶都敲着木魚,圍繞着靈堂慢慢的走着,一邊低誦着往生咒,我站在院子一邊的屋檐下,看着他們,身邊的顔輕塵也沒說話。

  倒是我,低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老夫人呢?”

  顔輕塵擡起頭來看着我,眸子裡閃爍着一點光亮:“母親沒有來。”

  “她不是經常禮佛?這樣的事,她為何不來?”

  “她病了。”

  “……”

  我驚了一下,睜大眼睛看着他,顔輕塵也擡起頭來看着我,嘴角勾起一點笑意:“見到姐姐之後,她就病倒了。”

  “……”

  “我原本是要在家中侍奉母親的,但二叔的後事――我還是要過來一趟。”

  “……”

  “也可以見到姐姐。”

  “……”

  我看着他臉上淡淡的笑容,一時震驚得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正在這時,那幾個僧侶已經将正覺的遺體從後面擡了出來。我和他立刻停止了談話,屏息斂氣,肅穆的望着盤坐于上的正覺,送他最後一程。

  而就在出門的時候,一個人腳下不穩,猛地晃了一下。

  他這一晃不打緊,正覺的遺體也跟着晃了起來,一個閃動,差點翻到。

  周圍的人吓得急忙上前扶住,大家全都七手八腳的撐住了他。而就在這時,一陣風猛然吹過,撩起了正覺身上裹得層層疊疊的那僧袍袈裟。

  一抹紅,蓦地映入我的眼簾。

  我頓時一愣。

  那是――

  隻是一閃而過,風一過,那僧袍袈裟已經又落了下來,嚴嚴實實的蓋住了。

  我幾乎以為自己的眼花了,或者――出現了幻覺。

  剛剛那一抹紅紗是怎麼回事?袈裟?不,不對,袈裟已經被吹開了,而且那一抹紅也根本不是袈裟的那種紅,反倒像是――像是――

  “柔胭。”

  顔輕塵的聲音在耳畔淡淡的響起。

  我的心突的一跳。

  對,柔胭!

  正覺曾經提過的,二嬸當年是個浣紗女,她做工的那家染坊,會染一種很特别的紅色,蜀人稱之為――柔胭。

  我低頭看向他,隻見他那張如玉一般的臉龐透着一絲淡淡的冷意,那雙眼睛也看着風過之後,正覺身上已經重新落下的衣角,半晌,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我慢慢的擡起頭來,那些僧人此刻已經将正覺的遺體擡着,慢慢的走出了大門,夜幕中,隻能看到他瘦弱的身影,靜靜的在燭火下盤坐着,仿佛那一夜,他安安靜靜的告訴我,他這一生,大概是阿娴的劫數。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在他身上,在層層疊疊的僧袍之下,他還系了一條汗巾在腰間,而那汗巾的顔色,正是他曾經跟我提過的,柔胭色。

  |

  夜,已經很深了。

  但整個天目寺,還是燈火通明。

  燭火和誦經聲一路沿着山勢而上,幾乎在寺裡點燃了一條火龍,我們幾個人也跟在送行的人群中,就連顔輕塵,也由那幾個侍從擡起他的輪椅,穩穩當當的上了山。

  一直到了塔林。

  這裡早已經有許多僧侶打點清楚,在塔林中央,一塊巨大的空地上,用木柴搭起了一個寬敞的高台,那幾個僧侶擡着正覺的遺體慢慢的走上去,将他放置在了高台之上。

  然後,那些和尚們又圍繞着那個高台,一個個席地而坐,再一次誦起了往生咒。

  這座塔林,存放着天目寺中曆代高僧的佛骨,每一座石塔,此刻都仿佛幻化成了那位高僧,靜靜的守護着這天目寺的清淨,靜靜的注視着,這位高僧大德的最後一程。

  可我的心裡,卻越來越亂。

  “朝聞道,夕死可矣……貧僧自認,這一生朝夕之間,無一虛度之時……”

  “這世上,沒有無憾的人生……”

  “各人有各人的修羅場,自然,各人也有各人的婆娑世界……”

  “貧僧,大概就是阿娴這一生的劫數吧……”

  ……

  正覺的那些話,不斷的在我的耳邊,腦海中回響,盤桓,仿佛無數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入水中,将原本平靜的水面擊得不斷的泛起漣漪,一個緊跟着一個,好像此刻我心中的疑團。

  就在這時,所有誦經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而在遠處,又一次響起了撞鐘聲,渾厚的鐘聲在夜幕中慢慢的激蕩開來,好像震懾到了每個人的心裡,滌蕩盡了所有的污穢。

  那兩個一直跟從他的僧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每人手中持着一隻火把,慢慢的走向那座高台。

  火光,映在我的眼中,仿佛将夜色都要點燃。

  就在他們兩俯下身去,正要将火把投進去的時候,原本寂靜的塔林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等等!”

  那兩隻火把頓時僵在了空中。

  火焰的照耀下,我蒼白的臉龐竟也微微的反着紅,而塔林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剛剛響起的聲音看過來,看向了我。

  我站在人群中,一時有些怔忪。

  連身旁的顔輕塵也微微的蹙了下眉頭:“姐姐?”

  我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跳得厲害。

  又沉默了一下,一位老僧慢慢的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我的面前,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女施主,剛剛是你喊等的?”

  “……是。”

  “女施主,可還有未盡之事?”

  “……”我沉默了一下,搖頭。

  “女施主,可還有話要對正覺訴說?”

  “……”我仍然搖頭。

  “那女施主為何喊停?”

  “……”

  我咬了咬下唇,用幾乎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想你們再等等。”

  “等什麼?”

  “等――等一個人。”

  “什麼人?”

  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顫抖得厲害,唇瓣不停的開阖着,卻有些說不出話來,見那老僧蹙眉,但還是緩緩的說道:“女施主,正覺的時辰,已經到了。”

  說完,他點點頭,便轉身朝着那兩個僧侶,擡起手來――

  就在他剛要開口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再等等!”

  那老僧此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花白的眉毛皺在了一起:“女施主,你到底要正覺等誰?”

  “等――等,等輕涵。”

  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下意識的僵了一下。

  半晌,站在人群中的劉輕寒走出來了一步,一臉疑惑的看着我,輕聲道:“我,我在這裡。”

  他的話剛說完,就在我們身後,塔林的石門外,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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