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歐庭與LaLune的合作進展得很順利,僅僅半個月後,第一套按照程陸揚給出的設計圖所裝修的房子就已經竣工了。
程陸揚帶着方凱一同去歐庭的樓盤看看新裝修的房子,結果恰好在樓下的大廳裡碰上了秦真。
秦真是帶客戶來看房子的,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個月來找她看了七八套房子都不滿意的人,臨走前還摸了摸她的手,惡心得她晚飯都沒吃下。
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又心疼錢,又挑三揀四,結果這回又來看房子了,還偏偏指名點姓找了她。
這已經是今天帶他看的第三套房子了,秦真剛帶他走進大廳,結果這家夥說他口渴,腿也酸了,想在大廳的沙發上歇會兒。
沒辦法,秦真隻好親自出去替他買了瓶礦泉水,遞給他的時候,不知是有意無意,那男人又摸了把她的手。
秦真心一沉,迅速縮回了手,卻聽見那男人笑眯眯地問:“秦小姐今年多大啦?”
“二十六。”
“喲,都二十六啦?看不出看不出,我看你皮膚那麼白,身材又那麼好,臉蛋也年輕漂亮,你不說我還以為你剛畢業呢。”話題的走向很令人反感。
秦真皮笑肉不笑,看了眼手表,“張先生,都快十一點半了,不如我們看完這一套就去吃午飯吧?”
男人眼睛一亮,“好啊,我正好餓了,秦小姐想去哪裡吃?”
秦真啊了一聲,很快笑起來,“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各自去吃飯,要是您對今天看的哪套房子感興趣,考慮好了,歡迎直接來公司找我。”
她這麼一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一樣,讨喜可愛,再加上聲音清脆好聽,真是叫人心癢癢。
男人心猿意馬地去握她的手腕,“喲,我看看時間,還真十一點半了呢?”
借着看時間的幌子,那隻遍布老繭的手将秦真纖細的手腕完全覆住了,并且還有意無意地輕輕捏了捏。
秦真臉色一變,想要縮回手來,卻不料男人微微使力扣住了她的手,朝她呵呵一笑,“秦小姐也别這麼緊張,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隻要一起吃頓飯,我一會兒就跟你去公司把單子簽下來。”
秦真微微一頓,擡眼平靜地看着他,“真的隻是吃頓飯而已?”
“當然。”男人嘴邊挂着一抹笑意,又捏了捏她的手腕,這才慢慢地松了手,兇有成竹地望着她。
如果隻是吃頓飯就能賣套房子……秦真看着桌上那串沉甸甸的鑰匙,正欲點頭說好,卻不料另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面帶豬相,心中嘹亮,果然是個約炮好手!”
那聲音太熟悉,秦真還沒回頭就已經意識到了來者何人,頓時背脊一涼。
程陸揚已經在大廳裡站了好一會兒了,就在秦真進門把礦泉水遞給那個男人的時候,他和方凱就已經到了。
從男人摸她的手吃她豆腐那一刻起,程陸揚就停下了腳步,淡淡地看着這一幕,然後一路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張姓先生霍地擡起頭來,對這個出言不遜的家夥怒目而視,“嘴巴不幹不淨的,你說誰呢?”
程陸揚眼神一眯,笑得那叫一個邪魅狂狷,“誰約炮我說誰,誰對号入座我說誰!”
“程總監――”秦真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一個勁兒朝他使眼色,想讓他别攪這趟渾水。
誰知道程陸揚壓根沒理會她的暗示,反倒笑得親切和藹,“真真你别怕,我是來替你撐腰的,像這種打着買房子的旗号約炮吃豆腐的流氓,來一個我替你趕跑一個!上回那個敢對你動手動腳的家夥現在不是還在醫院裡躺着的麼?我辦事你放心,誰要是欺負你,我保準讓他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姓張的一聽,有點做賊心虛,再看對方是兩個年輕小夥,穿得好,看着也很有氣勢,也就不敢聲張了,隻得對秦真匆匆忙忙地說了句,“抱歉啊秦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也不顧秦真的勸阻,拎着黑色皮包就溜了。
“張先生!喂,張先生……”秦真喊也喊不答應,目瞪口呆地看着到嘴的鴨子飛走了,心都涼了半截,回過頭去對程陸揚怒道:“程總監你是不是閑着沒事心癢癢啊?平白無故跑來攪黃我的生意幹什麼?”
程陸揚收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瞥了她一眼,“攪黃你的生意?你倒是說說你是做什麼生意的?賣房子?還是賣别的?”
秦真被他說得怒火中燒,“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為了賣套房子,你做出的犧牲可不小啊,又是摸手又是陪吃飯的,我看那男人是挺餓的,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我也就是路過,好心幫你一把,用不着感謝我。”說完,他潇灑地往電梯裡走。
秦真一想到吃了虧還沒把房子賣出去,真的很想沖過去把那個混蛋亂刀砍死,可是一想到對方還是她的頂頭上司,腳下又跟生了釘子似的挪不動了。
她的房子!她的訂單!她的飯碗!她的獎金!她一個月還賣不出去幾套房子,眼看着要成事兒了,居然被這麼個不長眼睛的腦殘攪黃了!
秦真捏着那串鑰匙,氣得想把電梯摁開,直接砸在程陸揚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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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恨他恨得都快腦花怒放了,但隔天去程陸揚辦公室的時候,秦真又跟沒事兒人一樣了。
照例東瞧瞧西摸摸,程陸揚一看就知道她又在醞釀拍馬屁的台詞了,眯着眼看她今兒又打算說點什麼。
連續幾個星期了,這辦公室就這麼大,她幾乎把每樣東西都誇了一遍,程陸揚還挺好奇她把能說的都說完了之後還能拿什麼當話題。
結果秦真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對着地闆啧啧稱奇:“瞧瞧這地闆多亮堂,擦得多幹淨?程總監就是有眼光,連打掃衛生的人都看得這麼準,不是個中好手哪裡擦得出這麼晃眼的地闆?”
程陸揚簡直想為她怒贊一百遍,但事實上卻悠閑地往座椅上一靠,似笑非笑地問她:“喲,秦經理不覺得我把你的生意攪黃啦?氣消了?”
氣消了?隻要他一天沒被人販子裝進麻布口袋賣到西藏去當小白臉,從此音容笑貌随風飄散,她就一天咽不下這口氣!
秦真大義凜然地盯着他,挺直了背,“程總監說哪裡的話?商場上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哪會和您生氣啊?何況您也是出于好心,幫我一把嘛。”
“哦,是嗎?那我看這地闆有點髒了,你幫我拖一拖。”
“……”秦真看着他臉上明擺着的揶揄,二話不說去茶水間拿了拖布,一言不發地拖起地來。
程陸揚就沒見過這麼能忍的人,偏不知道哪裡來的沖動,想把這人的假面具撕開,于是又使喚她:“去泡杯茶。”
“把垃圾拿去倒了。”
“桌子有點亂,整理整理吧。”
……
可是不管他怎麼差遣,在他修改圖稿的這段時間裡,秦真始終任勞任怨地替他幹活。
程陸揚終于放下了鼠标,看着秦真明明心裡憋得慌,卻還硬裝出一副觐見貴人的笑臉來,不無嘲諷地問她:“秦經理這涵養是從哪兒學來的?天塌下來都笑臉迎人,再怎麼得罪你你也忍得下去,為了賣房子可以出賣色相,被那種猥瑣惡心的中年男人摸一摸也在所不惜。說實話,我很想問問你的底限在哪裡?”
他說得毫不委婉,眼裡的輕蔑也沒有任何遮掩,就這麼直截了當地瓦解了秦真的假面具,秦真忽然笑不出來了。
自打她來了之後,辦公室裡好像從來沒有此刻這麼安靜過,四目相對間,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咄咄逼人,一個窮途末路。
秦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就好像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厚着臉皮裝沒事人,就算被打了臉,她還能笑呵呵地把另一邊臉湊過去,“不然您再接着打這邊?”
一般說來,對方再怎麼窮兇極惡也不好意思繼續和她過不去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是面對程陸揚這種揭穿老底的行為,她終于沒法再裝下去。
然後她收起笑臉,看着程陸揚嘲諷的目光,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尊嚴和面包,你選哪一個?”
程陸揚說:“我用不着做這種虛拟的假設題。”他的表情很冷靜,顯然是料定了秦真的選擇,眼神裡難掩輕視,“因為在遇見秦經理之前,我還從來不知道身邊有這種人,隻要有面包啃,尊嚴就跟擦腳布一樣不值錢,可以任人踐踏。”
秦真的耳朵嗡的一下産生無數噪音,就跟耳鳴似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
程陸揚還在繼續挖苦她:“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在人跟前時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結果一轉背就化身長舌婦,開始說三道四。秦經理不覺得你這種嗜錢如命、不要尊嚴又偏要賣弄口舌的拙劣行為真的很令人反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