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程還在緊鑼密鼓地繼續。
&nb下了書房上工地,這就是朱八福的悲慘生活現狀。
&nb一邊要準備着東序府新晉院生的考試,一邊還要替皇家扛長工,抱怨也沒用,皇家書苑的工期一點也耽誤不起。
&nb她拿着圖紙手稿一邊低眼看一邊要去找工頭讨論細節,木材石料堆積如山,工人工頭繁雜一片的工地上,見着她來,竟都井然有序地為她讓出一條道來。
&nb這禮遇以前可從沒有過,她是這個正宗的靠關系□□來的門外漢,不懂土木,因此,沒少挨他們的白眼,今天為何如此反常?
&nb她狐疑地拎着衣袍走到一個工頭面前,還未開口問話,那工頭看見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與她的距離,好像她是個幾個月沒洗澡的髒東西。
&nb“請問――”
&nb“哎?統府大人,您今天下學挺早啊。”一邊說着,一邊再往後靠靠,連口鼻都若有似無地捂起來。
&nb她擡起衣袖嗅嗅自己的身上的味道,“小生身上有什麼異味嘛?”
&nb“沒有,沒有沒有!呵呵呵!”
&nb“那為啥每個人見着小生都避之不及?”她簡直要懷疑昨晚小九給她的洗澡水裡放了啥。
&nb“那個是因為……”
&nb“因為什麼?”她上前一步,吓得工頭抱頭竄進石頭堆,探出個腦袋來委屈地看着她。
&nb“那個,統府大人。我呢――已經成親了,孩子都倆了。您還是别靠我太近比較好,呵呵呵,不然,這事說不清楚。”說完,工頭揪着自己的褲頭屁滾尿流地跑了。
&nb而接下來幾個人的态度,讓她……越來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nb“朱大人……瞧您面色紅潤,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您别這樣看我,您千萬别這樣看我,小人生來凡夫俗子一個,男人的好,我這輩子是理解不了咯。”
&nb“統府大人,嘿,嘿嘿,我就說你怎麼沒進學院幾天就高升了,原來你還有這方面的癖好和經驗,我沒有歧視啊,絕對沒有!隻是您真棒,嘿嘿嘿嘿――能把丞相公子拿下,啧啧啧!”
&nb“朱同窗,我這個人是很開明的,絕對沒有看不起你!人各有志,人各有好嘛,這種事,你也不是開天辟地第一個,不過,嘿嘿,真佩服你們,夠高調!有膽識!”
&nb“朱兄弟,以後還是同窗兄弟,有酒一起喝,有詩一起吟,不過有妞――咱們就自己泡了,你也不好這口,對吧。哈哈――”
&nb她和少公子當衆嘴對嘴的事情,已經傳遍東序府的每個角落了。
&nb難怪所有人都隔着好遠才敢與她對話,好似她半徑一公尺之内寸草不生,好像被她多看兩眼,就會被她當場撲倒,染上跟她一樣的怪病。
&nb兩個男人摟在一起親來親去可不是有病嘛!這病名為“斷袖”,一旦染上,終生不治,香火斷絕,再也聞不出女人味啊。
&nb不繞着點她走,萬一被她色心一起看上眼了,豈不是很麻煩嘛。
&nb先是貪污納賄,然後是斷袖之癖。哎!她大朱家的名聲是被自己給損透透的了。
&nb“工頭,小生可否進去看一眼樓層結構?”
&nb“大人您請,您自便啊。小人就不陪您進去了。嘿嘿,孤男孤男共處一室,不太好不太好。”
&nb“…………”她到底看起來是對男人有多饑渴?
&nb構,她走向臨時搭建的監工桌台,提筆趕緊把和圖紙上不同的地方标注下來,自從上次被年有餘下馬威一唬,她再也不信下面呈上來的東西,凡事她自己沒有親自看過,她絕不簽字畫押,省的又被坑害了。
&nb書案前兩位清秀的小院生見她走來,急忙站起身,尴尬地紅着臉,讓位給她坐。
&nb一則因為她官大一級吓死人,二則她現在是随時會對男人出手的色魔。
&nb她也不推脫,直接坐下,略有領導派頭地咳了一聲,“工期都順利嘛?”
&nb“回朱大人的話,工期都順利,隻是有個問題需要您去溝通。”小院生門面的空白處重新修繕,正門前的墨寶,挂些什麼,挂誰家大人的字啊?”
&nb這倒是個問題,門面免不了得挂上聖言聖訓,“之前挂的是哪位大人的墨寶?”
&nb“就是您的相好…………”小院生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另一位手肘一頂,趕忙舌根一滑轉了口風,“是吏部統府李宸景李首輔的字。”
&nb“……”
&nb“我等與李首輔素未交際,聽聞朱大人與李首輔私交甚好,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請墨提字的事,就您來做吧。”
&nb為何這個學院的院生都如此八婆!不要随便給斷袖創造見面機會好嗎!多阻止他們一下會死啊!
&nb“咳。本統府公務在身,無暇顧及這事,你們有誰請纓?”
&nb話出口,等了半天,沒人回答她,難得她第一次擺擺統府派頭就吃了個大鼈,四周的沉靜讓她感到有些異樣。朱八福擡頭,發現之前還在同她玩笑嬉鬧的院生工頭們統統臉色刷白,低頭禁言不語,眼神卻偷偷瞥向,炎日下正向她的方向緩緩逼近而來的幾道黑影,随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幾人官袍兇襟前的“鋪子”已然若隐若現。
&nb鋪子,朝廷官員官袍前兇及後綴的方形刺繡,根據文武官員及品級劃分,文官繡鳥,武官綴獸。
&nb而眼前這幾人身前繡的正是六品彪獸。
&nb品級不高,但武官出巡有權帶兵器,一把把晃眼的長劍随身配在身側,大有可随時先斬後奏的氣魄。而事實上,他們還真的有――
&nb“那腰牌――是丞相随身的近衛。”
&nb“噓……小點聲。丞相近衛可是有皇上親賜的權力,為護丞相周全,可随時對危害丞相安全的人斬立決,不管皇親還是國戚。”
&nb“看樣子他們要找的人是……朱大人?”
&nb“光看就知道了吧。敢吃丞相公子的嫩豆腐,況且李丞相就這麼一個兒子,真要被朱大人拐跑了,李家不就絕後了嘛?”
&nb“這下朱大人可有苦頭吃了。”
&nb“誰讓他想染指的人是少公子呢。”
&nb周遭的小聲議論讓朱八福膽戰心驚地咽着口水,果然來者不善,她和這位丞相大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交鋒了。
&nb上次放狗,這次放人,放的還是這些可以先斬後奏的人。看來是徹底被她和少公子沒羞沒臊的事情給惹惱了。
&nb“朱八福,朱院生?”為首的近衛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左手自始至終放在長劍柄上,倒是她站起,有禮地拱拳朝來人作揖。
&nb“小生正是。請教諸位大人有何貴幹?”
&nb“來人。把人犯朱八福抓拿收監。”
&nb還沒等朱八福禮畢直起腰杆,兩個近衛就繞到她身後,抓住她兩隻手,将她整個人按壓在桌上,冰涼的鎖鍊圈住她的手,這場面像極了朱家當年被抄的場面。也是這樣兩個高大的侍衛将她和小九根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按在牆壁上,用手撩腳鐐牢牢捆住,遊街,送入牢房,再刺字。
&nb她被按住腦袋抵在桌上,擡不起頭,頸脖下巴下的“八”字隐隐作痛,盡管困難她還是開口嘲諷道,“敢問丞相大人打算羅織什麼罪名送小生坐穿牢底?”還以為她如今好歹也算個小官,沒想到碰上當朝權相,連個蝦米都不算是,陛下封得官就是不靠譜。
&nb“丞相何須為你這等小卒羅織罪名?”
&nb“因為我這等小卒輕薄了他家少公子啊。”還害得他聰慧俊雅的兒子變成了什麼都不記得隻對斷袖有興趣的小白,為他李家香火計,他這手握重權的丞相有什麼幹不出來的。調戲世家公子不算什麼重罪,所以,肯定有更加逆天的罪名在等着她呢。
&nb砰
&nb腦袋重重被大掌按砸在木桌案上的聲音,撞擊過後,是沉沉暈眩,朱八福眼前發黑,衣領子卻被身後的侍衛不客氣地高高拎起。
&nb“嘶”衣料破碎的聲音從兇口傳來,她倒抽一口涼氣卻一點沒轍,意志被方才那一砸全部溜走。
&nb她的裹兇是不是露出來了?她的女人身份是不是暴露了?她是罪臣之女的事情……是不是被丞相發現了?
&nb小九,你得快跑。利用年有餘送你的戶部印章,跑出京城去――
&nb早朝時辰已過,衆朝臣散去,龍駕移至禦書房。
&nb與往日一樣,李首輔依舊要伴君駕入書房單獨商讨國事。
&nb殿門緊閉,香爐裡焚燒的龍延香溫香持久,龍書案上卷宗高高羅起,大腹便便的貓兒趴在奏章上睡得香甜,似乎早已習慣男人們談論政事的聲音,絲毫沒有打擾它的好眠。
&nb屏退了衆人,偌大的殿堂中,隻剩下兩人一貓。
&nb李襄凡雙手朝天,跪地叩首,盡管他台階下早已擺着他平日使用的桌案和椅子,他卻依舊跪地不起。
&nb“相父今日為何行此大禮?”
&nb“隻因臣教女無方,竟以一己私欲擾亂皇上對國事的決斷。”李襄凡直言不諱,“懇請皇上降罪。”
&nb莞爾一笑,他走下台階,彎身雙手慎重地将李襄凡扶起,“原來是這件事,相父多慮了,李姐姐不過是把真實情形告知朕,若那詩句真如李家姐姐所說,事情就皆大歡喜,很好解決了,相父難道不信李姐姐夫家的清白嗎?”
&nb雙手被陛下攙住,他卻沒有起身,雙手推拱在兇前,問話擲地有聲道,“皇上覺得吳家的清白與天下的太平孰輕孰重?”
&nb“……朕以為事實的真相更重要。”
&nb“皇上要真相,那臣就告知皇上真相,那首詩是由他人教導小女篡改的。”
&nb“……”
&nb“小女是何秉性,臣這個做爹最清楚,若宸景在,這首詩定是他教而改之,但如今他身染重疾,想來改詩者另有其人。”李襄凡一邊說一邊将袖中的詩拿出,雙手擡起呈上,“此人雖略通文法,但心術不正,懇請皇上拷問小女供出改詩之人,論罪處之。”
&nb“……”丹鳳眼輕眯,他為難地長“嘶”一聲,唇角一揚,“若修改詩意的是朕,相父打算如何處置朕?”
&nb這回輪到李襄凡沉默皺眉了,精明的眼瞥向一臉盈盈笑意的皇上,“臣雖然老了,但畢竟身為天子帝師時日久遠,這等小聰明的文筆是否出自您的手,臣還看得出來。”
&nb“哈哈哈,被相父發現了。”他放聲笑,毫無懼色,眼眸慧黠地輕眯,“那詩作不過是朕最近新寵愛的紅粉知己随筆一畫。”
&nb李襄凡并非沒有聽出袒護的味道,亦知道柳蓉蓉這女子的存在,如果是那小女子故作刁鑽與他對着幹,倒也說得過去,可沒必要與她深究,轉爾問道,“皇上的意思,放過吳延舉?”
&nb“朕并非寬恕吳延舉,而是不能看到相父一家有事。”他雙手托住李襄凡的手肘,“相父難道真要逼朕下诏滅吳家三族,連同相父,小景子,李姐姐在内一起斬首示衆在内?朕絕對不會下這诏書!”
&nb“……皇上。”
&nb“朕的天子之位是相父苦心經營,一手扶朕上位。朕與相父有師生之義,與小景子和李姐姐青梅竹馬,豈能做此背信棄義之事?”
&nb“國事不同家事。臣一向教導皇上要以大義為重,小義舍之。”
&nb“也許這對相父而言是小義,但對朕而言,李家對朕的情誼就是大義。”
&nb李襄凡低頭看向被皇上揪緊牢握的手臂,他的決心已随着力道轉達給他,沉吟片刻,李襄凡
&nb擡眼,對上陛下那雙志在必得的龍眸,語輕意重地開口,“是臣考慮不周,皇上身份尊貴,的确不宜做薄義之事,既然如此……就由臣來替皇上做有違仁義之事。”
&nb他被相父的話頂得一窒,凝眸掩下心底的不快,勉強擠出笑意應道,“那相父……打算替朕怎麼做?”
&nb“皇上應該知道臣要怎麼做。”
&nb“吳延舉絕不能放虎歸山,這朕知道。可如今李姐姐所奏請的同音詩作也有理可循,若要硬給吳将軍套上罪名,除非……”語停,丹鳳眼瞳陡然一動,他忽然明白了什麼,“相父,豬小子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