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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離别難

庶族 淮西 4694 2024-01-31 01:08

  從靖陽公死後,高安便沒斷了對大周朝的讨伐,周行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帶兵去往玉璧鎮守,以抵抗高安的騷擾,秦将軍在家陪媳婦的這段時間,前方已然争戰數次,直到前兩日高安忽然增兵重創了大周軍,這才到了秦将軍不得不出征的時候。

  這日晨朝,秦未跟小皇帝交代了出征相關事宜,換做以往,這種事根本無需在晨朝的時間一本正經的彙報,凡事隻要有長公主并幾大家族拍闆,多大的事都不需要過明面,而他今日一番交代,就算是正面支持了小皇帝親政。

  幾位家主臉上難免不大好看,但理所應當的事,不高興也不能說什麼,倒是他們一個兩個身上沒有正經官職,站在這大殿上不怎麼合規矩。

  小皇帝尤為緊張,廣袖底下的手心都攥出了汗,他盡量控制着發抖的聲音,說道:“秦将軍為我大周朝鞠躬盡瘁,頻頻涉險,此次出征甚是兇險,孤盼望秦将軍能早日平安凱旋。”

  場面話秦未不是第一次聽,倒是頭一次聽這般小心翼翼又不失真摯的場面話,一時有幾分動容,這對小皇帝的一生來說,何嘗不是一次戰争。

  于是不那麼套路的回了一句既定的套詞,“臣定不負使命。”

  這其中包含着肯定跟鼓勵,小皇帝聽來不禁受寵若驚,心裡暗自給自己加了把勁,心說以後一定要好好當政,方不辜負秦将軍的期許。

  難得的君臣一心,蔡崇嘉暗自欣慰了一番,這才站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為秦将軍既任大将軍一職,理應掌管大周朝兵馬,唯有兵将上下齊心方能攻無不克,況敵方兵馬強健,數倍于我朝,秦将軍人馬有限,若長此以往,我大周朝何能立足于天下。”

  若方才的君臣一心讓衆家主心裡不舒服的話,那蔡崇嘉這一番禀奏就如同一根根刺狠狠戳了他們的心,這明擺着就是挑釁,把打壓之心明明白白的擺到了台面上。

  蔡崇嘉這毛頭小子,剛當了幾天尚書令就不知道姓什麼了,卸磨殺驢也沒有這麼心急的吧,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居然就拿幾大家族開刀,尤其秦将軍即将離開長安城,真以為沒了秦将軍撐腰,别人收拾不得他嗎?

  連秦未都愣了一下,沒想到蔡崇嘉會在這個當口出手,縱然清楚是為他抱不平,不想讓上次援軍拖延的事重演,但不得不說這個時機找的險了點,他馬上要離開長安城,這個時候窩裡鬥可不是什麼好事。

  小皇帝後背都要汗濕了,蔡崇嘉一開口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等說完的時候,心都要蹦出來,他要怎麼回呢,是應允還是不應允,拒絕了豈非太不給蔡崇嘉面子,可是那幾個家主的臉色難看至極,他頂不住啊!

  “蔡大人,你這是要把咱們這幾個老家夥給趕出去的意思嗎?”

  開口的是桓家主,語氣裡夾着濃濃的煙火味,大殿之上,一點沒給後輩留半分顔面。

  也難怪他會如此,蔡崇嘉所奏,意思就是讓幾個家族把兵權交出來,盡數交由秦将軍掌控,要知道這些兵馬多數是各家族私養,他們如何能甘願。

  然而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遠,皇權想要集中,那就不能持續這種由家族分掌兵權的局面,各家隻顧着想盡辦法壯大自家兵馬,國家需要的時候又不情願拿出來,那要皇帝做甚,要大将軍做甚,你們自己找個山頭各自起家不就完了。

  蔡崇嘉之所以現在提,是不想秦将軍白白替這些人賣命,他一個人在前線拼命,這些個老東西在長安城享樂,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況且他不認為自己是年少氣盛,反而是思慮良久的決定,而且當務之急是要保證出征順利,如果秦将軍最終因為人馬不夠而敗北,那就太冤枉了。

  蔡崇嘉沒有理會桓家主的無理取鬧,說道:“陛下,鑒于上次出征援軍未能及時趕到,臣以為此次應當事先招募,需保證秦将軍帶領足夠的大軍出征方為上。”

  他句句都拿用國家前途來說事,任誰也沒這個臉當衆說我不願意,小皇帝許是被他的勇氣所激勵,亦大着膽子附和他一句,“崇嘉言之有理。”

  秦未一直沒有插話,有心考驗幾個小崽子能不能拿的住,從他的角度來說,家族出不出兵都不強求,所謂強擰的瓜不甜,縱然他的确需要人馬,但卻不需要心不甘情不願的。

  楊茂辰沉吟良久站出來說道:“禀聖上,臣願意出兵随秦将軍出征,秦将軍為我大周朝鞠躬盡瘁,我等皆有義務支應。”

  小皇帝心裡一喜,楊家願意出來帶頭實在是再好不過,“楊大人深明大義,孤甚感欣慰。”

  楊大人之後,李家主亦站出來道:“臣亦願意出兵随軍。”

  楊家李家都站出來了,其他幾家再不情願也得要點臉面,出多出少不好空手,如此也能把交出兵權的事先壓一壓。

  幾大家族都願意出兵,這才暫緩了一下方才劍拔弩張的局面,晨朝有驚無險的結束了,但幾個家主卻坐不住了,除去楊大人以外,所有人聚集到一處商量對策,尤其趙呈稚跟桓家主,氣的直要掀桌子。

  桓家主橫眉倒豎,“姓蔡的那個毛頭小子想要做甚,想跟咱們開戰嗎,毛還沒長全就想學人家揚名立萬當大忠臣,他還差得遠那!”

  鄭家主也附和,“誰說不是,仗着秦将軍給撐腰,端的不知天高地厚,咱們自家養的兵,憑什麼要交出來供别人差遣,難道說大周朝集兵權于他秦将軍一人就萬事大吉了嗎!”

  趙呈稚沉着臉聽他們各自抱怨,他着實沒想到長公主倒台後,局面會成了這個樣子,那幾個平日不顯山露水的小崽子忽然抱團起來對抗他們就罷了,楊家居然明确的脫離他們家族陣營,鐵了心的要給秦将軍當狗腿子。

  還有李家,隐約也有往秦将軍那邊靠攏的意思,現在看上去家族集團還算抱團,但保不齊什麼時候局面就變了。

  似趙呈稚這種以家族陣營為中心的人來說,讓他失掉家族的絕對優勢與控制權,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恐慌,等他們都交出了兵權,那關隴世家在大周朝就沒了地位可言,如此他來長安城折騰個什麼勁,還不如再回老窩當地方老大。

  “大家先不着急吵,都來說說後面要如何應對吧。”

  桓家主道:“還要如何應對,老子反正不幹,那兩個毛頭小子再不識相,就别怪我不饒他,我能擁立他當皇帝,就能把他從位子上扒拉下來,誰怕誰!”

  趙呈稚眉頭一皺,這話說的就不大上道了,推上位容易,拉下來就難了,且不說有沒有那個能耐,你把他拉下來誰上去呢,高安虎視眈眈的就等着這一天,等他連大周朝一起吞并了,關隴也不能獨善其身,這是自讨苦吃。

  李家主道:“我認為不好硬來,自來一朝建立,兵權皇權集中是必然走向,盡管眼下咱們有絕對的優勢,卻不可高枕無憂,既然形勢有變,咱們也需積極應對才是。”

  “李家主,不能因為小皇帝提拔了你們李家人,你就忘了咱們幾家的利益吧,莫不是你也要學楊家?”

  李家主臉一沉,“桓家主請慎言。”

  “我還慎什麼言,人家都快把咱們趕出門了,我慎言個屁!”

  “都别吵了。”趙呈稚打斷他們,“為今之計且要走一步看一步,若隻是出兵支援,我等尚可容忍,想要收了我的兵馬卻是不能夠,蔡崇嘉若執意欺人太甚,就不能怨我不給面子了。”

  因為大家心思不一緻,趙呈稚沒有把話說的太難聽,但心裡卻思量着不能坐以待斃,隻要讓他找到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主動出擊,不過幾個不成事的小崽子罷了,他還不放在眼裡的。

  秦未下朝後單獨見了蔡崇嘉,隻問他,“你心裡可有底?”

  蔡崇嘉沒有拍着兇脯保證,口氣卻也沒有動搖的意思,“秦将軍,我覺得宜早不宜晚,按部就班小心翼翼是沒有成效的,隻會給他們足夠的準備時間,況且切除毒瘡就要使快刀,不然會傷及根本,我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卻也并非意氣用事,我會看好家的秦将軍。”

  話說到這份上,秦未心裡再擔憂也不好說什麼,少年人有魄力是好事,總比唯唯諾諾的強,換做任何時候他都會毫無條件的支持,哪怕失敗了也不要緊,唯有事關自家媳婦的時候,他才會如此忐忑猶豫。

  真想把她綁在腰上随身帶着,若非有孕,她自保不是難事,他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終于在不得不提的時候,秦未把将要出征的事跟她交代了,說的非常雲淡風輕,“高安如今自己掌了權,惜命的很,隻是小範圍的挑釁,我怕周将軍應付不來,故而必須去助他一把,而且崇嘉很能幹,居然征集了各家援軍随我一起去,你家的小兄弟果然個個厲害。”

  “我要跟你去。”葉長安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堵的秦将軍一下子就沒了脾氣。

  “有可能的話,我巴不得你跟着我,但是現在你的任務是在家好好養胎,舟車勞頓的,你受得了娃娃也受不了,你自己說呢?”

  葉長安就是無比清楚她不能去,才賭氣似的故意那樣說,不是跟秦将軍賭氣,是跟自己賭氣,她自來讨厭自己成了累贅,讨厭關鍵時候幫不上忙,在家裡幹等幾個月,這不是要她命嗎?

  她帶着委屈的埋在他身上,差點就掉眼淚,她長這麼大都沒有因為什麼哭過,遇上委屈不平隻會回擊,最多蒙頭睡一覺就算了。

  可能孕期導緻情緒不穩吧,她這麼想着,倒也不覺得丢人,越發的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以示自己心裡不痛快。

  秦未那個心疼就不提了,這丫頭如何作妖他都不害怕,趴在他身上哭才讓他心慌,這大概就離天下大亂不遠了。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想到她懷着他的娃娃獨自在家數月,他心裡就不是滋味,秦将軍何嘗有過心軟的時候,卻讓她一滴将出未出的淚給狠狠戳了軟肋。

  “都是要當娘的人了,淨耍小孩子脾氣,我又不是不回來,你不是嫌我在家唠叨嗎,我離家幾日不是讓你清靜,還有應桐跟你作伴,日子快得很,我保證不會讓你等太久。”

  秦将軍的保證從來都不作數,哪一次不得給她受個傷什麼的,這麼一想,她又錘了他好幾下。

  “快擡起頭來讓我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别提多丢人了,不怕咱娃娃笑話你啊?”

  “去你的,他笑話我就笑話去,你要敢笑話我試試!”

  秦未笑起來,“我哪敢笑話你,你是女中豪傑,當老大的人,若非有了娃娃,我必須得帶你在身邊助陣才行,你可是頂梁柱。”

  她立時被秦将軍給哄笑了,“罷了,我就是不想一人在家裡待着,你幾個月不在家,我可能會發黴的。”

  “悶了就去楊老夫人那裡串串門,我這次把賀添留下,讓他在家裡看護你們,想要逛街的話,就讓他陪着,還有孫郎中也留在家裡,你們兩個都離不的他,有他在我放心。”

  “孫郎中怎麼能留下那,我們在家裡無妨,哪裡還不能請個郎中來,兵營裡卻是需要他的,萬一你受了傷,有他在我才能安心。”

  秦未笑,“兵營裡不隻一個郎中,不缺他一個,但是會給婦人瞧病的就隻有他,這點事就莫要跟我争了。”

  “那好吧。”葉長安又問,“那其他随軍的還有誰,除了公孫副将,再把小刀帶着,邢山他們也跟着,就沒别人了嗎?”

  “你還想要誰跟着,這麼多還不夠嗎,另外邢山我打算留在家裡的,他們關鍵時候還能保護你。”

  葉長安急了,“那不能,本來跟着的人就不多,他不能留了,再者總要給扶搖幫的兄弟們出征的機會,老是留在家裡不用,他們會對你生嫌隙的。”

  她說的不無道理,秦未想了想便應了,“那好,就聽你的,我多留一支兵就是。”

  “對了秦将軍,徐家主跟隋衍這次不跟你去嗎?”

  秦未眼神一頓,“倒是沒有詢問他們的意願,徐家主幫我是情分,卻沒有非要跟着我的義務,能去當然是好,若能留在長安城裡,倒也不是壞事。”

  秦未大概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忽然放遠,若幾個家族真要發難,卻不知徐方會站在哪一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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