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柳莺不禁娥眉輕蹙。
視線,重回柳莺身上,太後眉頭緊皺,語氣低沉道:“莺兒……哀家對不起你!
”
聞言,柳莺的心中,不禁微微一窒!
起身,行至柳莺身前,太後拉起她的手,滿是懊惱之色:“當年,先帝命令,不準端木家的女子,與赫連氏通婚,無奈之下,哀家隻得為你改姓,但想不到……隻此一舉,到頭來卻害了你一家老小……”
“太後……”
咂了咂嘴,柳莺眸中淚光洶湧。
她沒想到太後竟會親自提及此事!
隻見太後輕歎一聲,又道:“當年之事,是哀家考慮不周,以緻于鑄成大錯!
雖哀家時時都在忏悔自責,但此事歸根結底,連累你一家的人,是皇後,而殺了你全家的,是齊王……”
太後的話,說到這裡,柳莺心中恍然大悟!
原來,她是想利用她來對付皇後!
心底微微泛起涼氣,看着面前一臉慈愛的太後,柳莺不禁暗暗一歎!
如今的太後,隻想将她的恨意,燃燒到端木暄身上,卻可曾想過,端木暄之所以做那一切,是為救她人家的兒子!
“太後……”
深吸口氣,柳莺輕聲說道:“如今齊王下落不明,皇後于宮中專權跋扈,臣妾即便想要報仇,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
太後就在等她這句話!
如今聽她說了,便脫口說道:“哀家可以幫你!
”
聞言,柳莺身子一僵!
輕拍她的手,太後将一隻瓷瓶擱在柳莺手中:“三日後,哀家會宴請皇後,屆時你可借鄰近之機,将此藥暗投于皇後杯盞之中……”
太後這是想要借刀殺人啊!
緊緊的,握着手裡的藥瓶,柳莺凝着太後,心中暗暗一歎!
最近這陣子,端木暄執掌六宮,太後的日子,過的并不如意!
自端木暄執掌六宮之後,對太後冷淡至極,處處給初霞宮以白眼,仇婉若更是因仇禦風之死,恨毒了太後,恨不得将太後和長公主抽筋扒皮,至于阮寒兒……因當初齊王一事上,太後對她的态度,她也已然心灰意冷,對初霞宮的事情,更是能避則避,從不問津!
為今,在這宮裡,也隻有她柳莺,一直守在初霞宮……
但如今……長公主要回宮了,太後想要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将她們母女的最大威脅鏟除掉!
是以,對太後一直忠心耿耿的她,便成了她殘酷利用的最佳對象!
眉心緊蹙,柳莺心中思緒飛轉。
漸漸的,她便面露憂色:“若皇後出事,皇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
“這點你放心,此毒乃是哀家特意差人秘制,服用後一個時辰後才會毒發,屆時初霞宮的宴會早已結束,想要徹查,卻也不太容易……”眸中得意之色盡顯,太後唇角勾起:“你要記得,無論皇上再如何看重皇後,哀家終究是他的生身母親……隻要事成,人都死了,他還能弑母不成,至于你……哀家自有法子保你萬全。
”
聞言,柳莺呼吸一窒!
輕輕啟唇,她蹙眉問道:“毒死了皇後,太後就不怕離國方面……”
“離國?
!
”
涼涼一笑,太後輕道:“且不說她并非離國真正的帝姬,即便她是,依照如今天下大勢,她意外身亡,離楚之間也絕對不會再起戰端!
”
看着太後信心滿滿的樣子,柳莺緊蹙娥眉,一臉沉思。
見柳莺一臉沉思,太後對她投以安然一笑,再接再厲道:“屆時皇後之位虛懸,隻要有哀家在,這六宮之主的位子,便是你的!
”
聽得此言,柳莺被太後拉着的手微微一僵。
她倒不在乎那皇後之位!
不過太後即是如此說了,她總該給點反應!
眸中光華一閃,在太後的注視下,她的嘴角漸漸勾起。
松開太後的手,将藥瓶收起,她低眉斂目的在太後身前跪下,而後鄭重叩首!
“莺兒謝太後成全!
”
聞言,太後眸中不禁浮現一抹亮色!
“快些起來!
”
擡手将柳莺扶起,太後滿懷欣慰道:“哀家老了,日後在這皇宮之中,一切還要看你的!
”
“莺兒明白!
”
微微颔首,柳莺站起身來。
含笑,又看了柳莺一眼,太後輕道:“如今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哀家回宮了。
”
柳莺俯首:“恭送太後!
”
輕點了點頭,太後搭着劉姑姑的手,轉身離開。
看着太後離去的背影,柳莺臉上的笑,漸漸變得僵硬,直至片刻後不複再見。
“來人呐!
”又過了片刻,她喚自己的貼身随侍。
自殿外進來,随侍丫頭守禮福身:“娘娘有何吩咐?
!
”
“伺候本宮寬衣!
”
輕輕一笑,柳莺轉身向裡。
“喏!
”
丫頭輕應一聲,跟着進入寝殿。
在榻前站定,柳莺看着身邊的丫頭道:“脫衣服!
”
聞言,丫頭不禁一怔!
“今日你便來做回娘娘吧!
”
輕輕的,柳莺笑的極為柔美。
不多時,柳莺将丫頭脫下的宮服換在身上,低眉斂目的自寝殿内緩步走出。
不曾擡頭,不曾掌燈,她于夜色中前行,一路朝着曌慶宮行去……
……
曌慶宮中。
批閱完奏折後,赫連煦照例如以往一般,來到端木暄的寝殿之中。
輕輕的,在榻前站定。
垂首凝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一對母子,赫連煦的臉上,總算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
榻上,端木暄已然擁着赫連洛沉沉睡去。
凝望着她無暇的睡顔,他心下感慨良多。
自從仇禦風死後,她便再沒對他笑過。
且每每與他四目相對,都是極為冷淡的直接将視線别開。
她,似乎果真是要應證她說過的話——對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每次想到這些,他的心,都會忍不住抽痛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
她的性格,太過要強,但在太後和長公主的事情上,因為愛他,她卻讓自己一再隐忍,就好像一隻刺猬,拔掉了自己所有的刺一般。
也許現在,已然到了她所能忍受的極限!
所以,她才選擇不再隐忍,不再後退,而是主動出擊!
這段時日裡,她要行使六宮之權,他便給她!
即便,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實不是行使六宮之權,而是要讓自己的母親,嘗盡在後宮失勢的滋味。
他之所以答應她的要求,不為别的,隻為她的心裡能夠舒服一些!
但這樣,她的心裡,便真的能舒服了麼?
深深的,近乎貪婪的凝望着她無暇的睡顔,見她眉心一直緊擰,赫連煦心下微動,悄然伸手,想要替她撫去心中憂愁。
但,手方伸出,他便又頓下了動作。
他知道,若端木暄看到他,必然會不悅!
到那時,他便連如此安靜看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念及此,心中泛起濃濃的苦澀,他的手頹然而落。
緩步自殿外而入,見赫連煦如此,榮昌神情微怔了怔!
不由搖頭,他擡步上前。
聽到榮昌的腳步聲,赫連煦眉梢輕擡。
“皇上……”
“有事出去說!
”
輕輕的微轉過身,沒有讓榮昌再出聲,赫連煦深深的又看了端木暄一眼,這才輕擡腳步,離開寝殿。
腳步聲,由近及遠。
端木暄原本緊瞌的雙眸,緩緩睜開。
眸色平靜如水,她的臉上,浮現一抹苦澀……
每日夜裡,赫連煦在處理完公務,便會到寝殿内待上一會兒。
雖然,他的動作極輕。
但她在他第一次來時,便是醒着的。
可即便如此,她卻從來不曾睜開眼睛去看他一眼。
愛,不是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雖然,她的心,早已被他傷的千瘡百孔!
但,既是真愛,又豈會說不愛就不能不愛?
!
在内心深處。
她……仍是深愛着他的。
輕輕擡手,撫上兇口處,端木暄眼睑低斂,苦澀一笑。
她對他的愛,依然深深的埋藏在那裡,從不曾減少分毫。
隻是……
這份灼的她體無完膚的愛,在她大哥罹難的時候,便早已注定不會有結果。
而這一次,她既是作出了選擇,便絕對不能再心軟!
……
“何事?
”
在寝殿外駐足,赫連煦問着榮昌。
榮昌恭身道:“方才奴才在外面見一宮女鬼鬼祟祟的,便上前查看,沒想到……”
眉峰一擰,赫連煦追問道:“沒想到什麼?
”
“把宮女,乃是華貴妃喬裝!
”
擡眸,看了赫連煦一眼,見他面色微沉,榮昌複又低下頭來:“她好像有急事要見皇後娘娘!
”
“她人在哪裡?
”
雙眸微眯,赫連煦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