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是那種時間靜止一般的沉默。
隻剩下,微涼的夜風拂過桫椤林帶出的沙沙聲。
連樞就站在窗邊,妖紅如皿的衣袂迎風飄揚,狹長邪魅的丹鳳眼,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坐在輪椅之上毫發無傷的玉子祁,以及椅子上尚且保持着剛才扯着嗓子嚎叫的姜華純。
玉子祁微愣了一下,清雅離塵的絕色面容之間也有幾分意外之色,就這樣有些呆呆地看着連樞。
姜華純收了臉上的表情,心中賊賊地笑了笑。
哈哈,她就知道連樞在附近,這麼着急出來,看來,玉子祁也不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我不知情!
”在對上那張魅然絕色卻又面無表情的容顔時,玉子祁薄唇微啟,直接擲出了四個字。
這個時候,如果他還看不出來是怎麼一回事那他這麼多年也就真的是白活了。
姜華純知道連樞在桫椤之林,故意使出這一計誘她出來,若是他沒有猜錯,懷硯和懷書都已經被謝如風給引開了。
不過……
玉子祁擡眸看了一眼窗邊那道颀長纖瘦的妖紅色背影,唇形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揚了幾分,勾勒出了一道極為漂亮的弧,給人一種清潋孤絕的驚豔。
恍如出水的青蓮,豔絕人世。
至少,說明了連樞是在乎他的不是!
聽到玉子祁的話,姜華純則是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着玉子祁。
雖說這件事情玉子祁事先是真的不知情,但要說玉子祁沒猜出來打死她她都不相信,她分明是為了玉子祁,這家夥竟然瞬間将她給出賣了!
最主要的是,連樞這還什麼話都沒有說,玉子祁就急着和她撇清了關系?
!
這要是連樞在玉子祁面前說了什麼那還有别人說話的餘地?
!
連樞現在不是你媳婦兒,以後也還不一定是你的呢?
!
姜華純瞪着玉子祁,氣到說不出話來。
這樣重色輕友的朋友,她不要了!
連樞目光在玉子祁和姜華純之間流轉了一遍,心中瞬間了然,收回目光,還來不及說話,姜華純的話語已經緩緩傳來,“想來這位就是連世子了吧?
”
聲音是那種如銀鈴般悅耳的嬌俏,很好聽。
連樞也并不意外姜華純猜出了她的身份,唇角微微一勾,面容依舊是邪魅中帶着兩分清冽的涼,“初見幸會,姜小姐!
”
在姜華純所在的位置上,她正好隻能看見連樞的背影。
紅衣似皿,墨發如墨。
即使看不見正面,姜華純也知道這定然是個美人!
看了一眼玉子祁,忽然就有些不懷好意地對他笑了笑,然後聲音難得矜持地道:“幸會,華純早先聽聞連世子與子祁私交甚笃,今日一看,果然不一般!
”
在說話的時候,甚至連對玉子祁的稱呼都故意親密了不少。
玉子祁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是想解釋,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抿了一下削薄的唇,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隻是靜靜地坐在輪椅之上沒有說話,長如鴉羽的濃密茂密的睫毛微微上揚,澄澈無瀾的鳳目就這樣淡然清矜地看着連樞。
聽見子祁這個盡顯親昵的稱呼,連樞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淡如流冰的聲音緩緩溢出唇瓣,“朋友之交而已。
”
姜華純看了一眼自連樞說了這六個字之後神色就以可見速度涼了下去的玉子祁,對着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啧,原來對連樞而言,你還隻是朋友啊!
眼中明晃晃地寫着這句話。
玉子祁目光涼涼地看着姜華純,沒有說話,甚至眼皮都微微地掀了掀,有些說不出來的危險。
姜華純對此絲毫不以為意,并且還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對着連樞道:“即是玉子祁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連世子無須太過拘禮約束,過來坐下吧!
”
清朗嬌俏的話語之間,主人間的口吻盡顯無疑。
連樞沒有看姜華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玉子祁的身上,見他神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似是放任更似是習以為常。
之前在桫椤之林的時候,玉如煙也曾經以這樣的口吻說過類似的話,隻是,那個時候玉子祁似乎,神色都在瞬間冷了下來。
說完之後,姜華純對着玉子祁再一次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别打擾我啊,我幫你試探一下連樞!
玉子祁微蹙着眉。
他不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試探連樞,可是……
朋友之交而已麼?
!
想到這兩個字,玉子祁蹙着的眉緩緩松開,算是認同了姜華純的做法。
他也很想知道,連小樞會……吃醋麼?
看着兩人的‘眉目傳情’,連樞似塗了一層鮮皿的唇微抿了一下,唇形又瞬間恢複如常,魅然若妖的聲音帶了些許微微的疏離,“不用了,我隻是來歸還東西。
”
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容和眸色都是一片近乎沒有表情的淡然。
随之,手微微一揚,一盞漂亮精緻的蓮花燈盞已經穩穩地落在了玉子祁面前的木桌之上,薄唇微啟,“這是玉小公子的東西。
”
就連稱呼,都換了。
玉子祁看着面前的蓮花燈盞,隽雅清矜的面容瞬間就如同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雪,周身的氣息都涼薄了下來。
姜華純挑了一下眉梢,雖然她看不見連樞此刻的表情,但是,她以女人的直覺打賭,連樞絕對是醋了!
這樣想着,姜華純笑了笑,緩步走向連樞,眼中帶着幾分意味深長和好奇的淺笑。
話說,她一直知道玉子祁喜歡連樞,還從來不知道連樞長什麼樣子呢!
上京四公子之一的連樞啊!
雖然知道連樞會很好看,不過姜華純在看見連樞面容的時候還是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紅衣,墨發,雪膚。
驚魅絕倫,妖治無雙。
五官無一不是精緻到挑不出半點瑕疵,放在一起更是給人一種魅惑衆生的驚豔,尤其是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瞳,深邃妖魅如一泓墨色的冰晶。
那是一雙令星空黯然的眼睛。
姜華純盯着那雙眼睛,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真的……太好看了!
怪不得如風剛才吃了半天的醋,這樣絕魅妖娆的面容,真的是,喜歡的話就與對方是男是女沒有關系了。
如果不是已經有了謝如風,就沖着連樞這容貌,她肯定都會喜歡上她,畢竟她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
妖孽到雌雄莫辯!
!
真的好喜歡。
被姜華純以這樣的目光看着,連樞心中升騰起了一抹非常怪異的情緒,甚至将剛才那隐約的不舒服都掩蓋了下去。
玉子祁以手掩唇輕咳了一聲。
姜華純依舊是沉溺在連樞的容貌之間。
“姜華純。
”玉子祁低低地擲出了三個字,已經帶上了些許陰恻。
“我在欣賞美人兒,你吵我幹什麼!
”被打擾的姜華純非常不高興,語氣有些微不滿地對着玉子祁道。
果然是美人啊!
還是她最喜歡的類型。
美人兒.連樞:“……”
細長的丹鳳眼微擡,連樞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玉子祁,“既然已經物歸原主,本世子便告退了!
”
“物歸原主?
!
”連樞的話音剛落,一道清雅淡然的嗓音在房間緩緩彌散。
見連樞看了過來,玉子祁微勾了一下薄唇,揚起了一個頗為意味深長的弧度,“隻怕不是吧?
!
這盞蓮燈,當日送給連世子的時候可是燃着的!
”
連樞微蹙了一下眉,面無表情地看着玉子祁,“你如果想要點燃它,也不是什麼難事。
”
燃着?
!
聽到這兩個字,一直沉醉于魅色的姜華純幾乎是瞬間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不遠處燃着的熏香,又看了一眼連樞和玉子祁,“你們先聊,我困了,就先回去了!
”
在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還對着連樞眨了一下眼睛,“美人兒,我下次再來找你哈,美人兒真好看!
”
聽到姜華純這句話,玉子祁的臉色瞬間黑了。
至于連樞,則是神色有些微微的怪異。
從來都隻有她調戲别人的份,這被人調戲且還是被女子調戲,還真是……頭一回!
姜華純離開之後,房間裡面,便隻剩下了連樞和玉子祁兩個人。
沉吟了片刻,玉子祁看向了連樞,“我和姜華純之間什麼關系都沒有。
”
如果姜華純在的話,肯定又要氣得跳腳。
每天就想着和她撇清關系的玉子祁!
連樞微頓了一下,聲音依舊是一片淡漠,“這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不過,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中,那一縷疏離冷淡還是稍稍散去了幾分。
“可是我想和你有關。
”玉子祁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看着那道妖紅色的身影,一字一句地開口。
連樞微抿了一下唇角,就再次聽見玉子祁的聲音傳來,“我想我所有的事情你都願意了解,願意去過問,我也希望你能夠給我多一點點的在意。
”
連樞抿了一下唇,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就在房間一片沉默之際,忽然,房門和窗戶都在瞬間被關上,連樞眼睛一眯,出手已經來不及,外面甚至還有落鎖的聲音傳來。
玉子祁冰潋流泉一般的眸也微微半眯着,神色有些危險。
姜華純!
!
果然,外面很快就傳來了姜華純洋洋得意的聲音,“我先回去睡一覺,明天早上再來給你們開門,”握着手中的鑰匙,姜華純又補充了一句話,“玉子祁你應該知道的,我做事從來可都不止是一種方法,所以别白費力氣了!
”
連樞精緻的小臉有些冷漠,面無表情地走到了窗邊,發現窗戶也是一樣,從裡面根本打不開,蹙起眉梢看向了玉子祁。
玉子祁顯然也沒有想到姜華純會這樣做,臉色也是一片深沉如水。
房間外面不遠處,姜華純雙手托着下巴看着那棟竹屋,一派優哉遊哉的看好戲表情。
而站在她身邊的謝如風則是神色有些擔憂地皺着眉頭,“我們就這樣将他們關在房間恐怕不太好吧!
”
姜華純把玩着手中的鑰匙,點了點頭,“就隻是将他們關在房間當然不好。
”
“你還做了什麼?
”謝如風瞬間就從姜華純的話語裡面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嘿嘿,這個保密喲!
”姜華純挑着眉梢微微一笑。
總之,是能夠幫玉子祁的事情!
謝如風根本就不相信姜華純,一臉懷疑地看着她。
房間裡面,連樞依舊站在窗邊,看着緊閉的窗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玉子祁看着那道纖細的身影,繼續解釋:“我和姜華純什麼都沒有,她喜歡的人也不是我,而是謝王府世子謝如風,謝如風今天在桫椤之林,所以姜華純也才留在了桫椤之林,至于這麼晚來找我,大概是……”
說到這裡,玉子祁微微停頓了一下,對上了連樞看過來的眼睛,“應該就是知道你在附近,故意引你出來。
”
連樞看着玉子祁,依舊沒有說話,但是深邃如墨的邪魅丹鳳眼,卻生出了幾圈漣漪,甚至将剛才看見玉子祁和姜華純兩個人之時的隐約不舒服都盡數消散在了這一番話語中。
玉子祁将連樞面容之上這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唇角微勾出了一個清然的弧,甚至都還挑了一下眉梢,“這麼晚了你怎麼忽然來了桫椤之林?
”
随即,目光微微一轉,有些微涼的眸光落在了手邊的蓮花燈盞之上,語氣稍稍壓低了兩分,“真的就是為了來奉還這一盞蓮燈?
!
”
說完之後,眸光忽移,一雙冰潋如水似泉的眸子沒有一絲偏差地對上了連樞的眼眸,靜靜地看着連樞。
連樞微抿了一下薄唇,偏開了頭沒有與玉子祁對視。
來桫椤之林的時候,她隻是随手帶上了蓮燈,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在賭什麼氣。
見連樞不說話,玉子祁則是直接低低輕輕地揚唇一笑,即便連樞沒有看他目光也是極為溫柔地看着連樞,眉梢眼角都帶着淺淺然的笑意,笑地如同狐狸般狡黠,“連小樞,其實你并不是來還蓮花燈盞的是不是?
!
”
連樞:“……”
沒有說話,一擡頭就看見了那個笑地月朗風清的墨衣少年,神色微微怔忡了一下。
玉子祁的笑容更加清和了,就如同二月溫煦的暖陽一般,柔柔的,就這樣神色認真地看着連樞。
狡黠的眸光,莞爾的神色。
與平常那種清雅出塵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連樞被玉子祁這樣的目光看地有些微微不自然,沉默了一下,連樞換了話題,“姜華純什麼時候會給我們開門?
”
聞言,玉子祁也微微蹙了一下眉梢,似乎是有些苦惱,又似乎是有些無奈,“姜華純雖然看着挺不靠譜的一個人,但是她如果想做什麼,一般都不會失敗。
”
但若是細細去看,那雙鳳目之中一片澄澈無瀾,除了點點莞爾的淺笑什麼都沒有。
“那我們就這樣幹等着?
”連樞看向玉子祁。
其實她有些想拆了這個房間出去。
玉子祁淡绯色的薄唇微微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倒是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畢竟連世子那麼忙,難得有時間和你這般獨處。
”
在說話的時候,玉子祁特别壓重了‘那麼忙’這三個字的音。
連樞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她就知道,玉子祁還記着今天下午她送月拂回去将他晾在了大街上的事情。
而且,獨處時間,昨天晚上一晚上她都在桫椤之林。
玉子祁操控着輪椅,到了另一處取來了棋盤和棋子,對着連樞挑了一下眉頭,“可要對弈一局?
”
連樞也沒有再糾結出去的事情,點了點頭,在玉子祁對面落座。
開始了與昨夜相仿的對弈。
白子,黑子,在棋局之上,相互交錯,卻又黑白分明。
時間,在悄無聲息地過去。
在第二局棋将将落下不過幾子的時候,玉子祁微微蹙了蹙眉,眼眸之中極快地劃過了一抹什麼。
“你怎麼了?
”連樞目光從棋盤之上移到了玉子祁的身上。
玉子祁搖頭,“沒事。
”
相互又是落下幾子。
連樞如竹節一般修長的指間拈了一粒墨玉棋子,緩緩地落下。
許久不見對方落子,連樞挑着眉梢擡了一下眸子,發現坐在對面的玉子祁正蹙着眉抿着唇,右手拇指與食指緊緊地撚着一粒雪玉棋子,久久不語,也未曾下子。
連樞輕啧了一聲,用玩笑的話語淡淡地道:“喂,玉小七,你不會是被棋局給困住了吧?
!
”
玉子祁的棋藝與她不相上下,甚至還在她之上,不至于被這種局勢控制。
玉子祁沒有說話,隻是對上了連樞的眼眸,那雙貫來都是清澈如泉的眸子,此刻似有一滴墨迹落入了水中,漸漸地暈染開來。
饒是連樞再漫不經心,此刻也發現了玉子祁的不對勁,“玉子祁,你到底怎麼了?
”
玉子祁沒有說話,雪玉棋子從指端滑落,叮地一聲落在了棋盤之上打亂了棋盤之上對立的兩色棋子。
而他也靠在了輪椅之上,白皙如雪的精緻玉顔幾乎是以可見的速度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绯紅,額際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就連氣息,都有些微微的不穩。
連樞不傻,而且她在青樓混迹了這麼多年,玉子祁現在的樣子,雖然算不得很明顯但是她一眼就猜出來了對方現在是處于一種什麼狀态。
玉子祁中了春.藥。
怎麼中的春.藥?
什麼時候中的?
連樞微微地懵了一下,就這樣隔着棋盤站在玉子祁的對面,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墨衣少年,“玉子祁,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
玉子祁緊抿着薄唇,大概是藥效發作地很快,那雙清澈如泉的眸子已經失了半數清明,看了一眼連樞,嗓音有些低沉,“熏香。
”
聞言,連樞這才看向了放置在不遠處木架之上的小熏爐,并沒有香料燃着,至少,沒有見到有輕煙袅袅而出,甚至她都沒有聞到任何香味。
房間裡面,隻是那種獨屬于玉子祁身上的淡淡木樨清香。
不過,連樞還是依照玉子祁所言走到了那個巴掌大的小熏爐邊上,打開了銅制的小蓋子,看了一眼,裡面放置了一個墨色的,半打開的木盒。
木盒裡面,是那種淡紫色的膠狀的凝固物體。
連樞将那個盒子從裡面拿了出來,拎在手裡看向了玉子祁,“熏爐裡面有這個?
”
玉子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便是連樞,都聽見了玉子祁低低地咒了一聲該死!
!
連樞心中了然,這恐怕是藥效很烈的春.藥,看向玉子祁的目光,也不由地多了幾分憂色。
至于她自己,她并不擔心。
即便她體内的毒蠱還在沉睡,但是,一般的毒對她而言也是沒有什麼作用,頂多……對身上的毒蠱有些影響。
“玉小七,你能不能挨過去?
”連樞看向玉子祁,問了一句。
一般春.藥發作都是有時間限制的,熬過了那個時辰,也就沒事了。
玉子祁沒有說話,臉色雖然沉,但是更多的是那種薄薄的绯紅,就連那雙從來都是疏離淡漠的眸子,此刻在裡面的情緒也鮮活明顯了不少,雙手緊緊地扣着輪椅手扶,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該死的,他知道姜華純不會隻是簡單地将他和連小樞關在房間裡面,但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敢對他下藥,而且,還是這種!
!
桫椤之林的另一個房間。
聽着姜華純的話,謝如風瞬間就瞪大了眼睛,“你在子祁的房間裡面放了沉桑?
”
沉桑與其說是春.藥,還不如說是香料更為貼切,是華純在煉制沉息的時候自己琢磨着研制出來的,不需要内服,不需要點燃,放置沉桑的木盒是用桐油浸染過的金絲楠木,可以将沉桑密封在其中,隻要打開木盒,無色無味的沉桑便會彌散在空氣之中。
而且,藥性極烈,發作地也是相當快。
姜華純點了點頭,趴在桌子上面小口小口地喝着謝如風做的蓮子羹,“玉子祁那麼喜歡連樞,我幫幫他而已。
”
夜黑風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幹柴烈火……
想想姜華純都覺得太邪惡了!
就是有點兒可惜,連樞那個美人兒她還沒有看夠呢!
“幫他?
要不要玉子祁出來之後還感謝你一番?
”謝如風陰柔的俊顔黑了一半。
姜華純擺了擺手,“不用感謝,到時候喊我一聲小嫂子就行。
”
謝如風:“……”
謝如風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着姜華純道:“把鑰匙和解藥給我。
”
姜華純咽下嘴裡的蓮子羹,挺認真地看着謝如風,“就算給了你鑰匙也沒用,沉桑無解。
”
謝如風不相信地看着姜華純。
“這次是真的,有解藥的話我也不會用在玉子祁的身上。
”
“那現在怎麼辦?
”謝如風撫着額頭,他覺得明天就可以給華純收屍了。
姜華純倒是不以為意,“房間裡面又不是一個人,他們做對方的解藥就是了,而且玉子祁那麼喜歡連樞,肯定是不會介意的。
”
“先且不說他們都是男子,就說連樞,如果他不願意你認為以子祁的性子會勉強他麼?
”謝如風細想了一下,還是覺得這件事情被姜華純弄得有些大發,“如果沉桑不解,會有什麼後果?
”
姜華純沉默了一下,看着謝如風有些心虛地默默道:“重則危及生命,輕則筋脈盡毀。
”她才不會說隻要熬過去了就什麼影響都沒有,畢竟以前她在玉子祁面前提過沉桑這種香料,她當時介紹的時候也是說後果很嚴重,危及生命。
所以,玉子祁應該不會想着忍過去就可以了吧!
應該不會,畢竟沉桑發作起來的時候,是真的很痛苦,因為她自己之前就試過,那種感覺她永遠都忘不了。
在那之後,她自己就再也不碰沉桑這種東西了。
謝如風被姜華純給氣得噎了噎,難得冷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悶不做聲地朝外走去。
“你去幹什麼?
”姜華純忽然喊住了謝如風。
“他們兩個人都是男子,我去找兩個幹淨的女子以防萬一。
”謝如風聲音微微的沉。
連樞倒還好說,他本來就是混迹風月之所,倒是子祁……,如果真的碰了自己不喜歡的人……
後果謝如風簡直無法想象。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看着子祁出事。
姜華純臉色瞬間就變了變,忙對着謝如風道:“别别别,不用找其他的女子。
”
就算是沒碰那些女子,如果被玉子祁知道了他們有這個意思,他們估計都完了。
玉子祁那家夥,在這方面的事情上潔癖到令人覺得可怕。
潔身自好到身邊幾乎沒有女子的存在,偌大一個桫椤之林,侍女丫鬟都沒有,就算是在外面也是不允許女子靠近,如果不是知道連樞是女子,她都要懷疑玉子祁這種情況是病了。
謝如風嗯哼一聲,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姜華純。
剛才的那種處理方法,是應對最壞的結果,不過,姜華純做事雖然任性妄為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沒有分寸。
姜華純輕哼了一聲,低低地道:“沉桑不需要解藥,三個時辰,熬過去了就沒事。
”不過,姜華純并沒有告訴謝如風玉子祁和連樞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謝如風看着姜華純,輕歎了一口氣之後,“你啊,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
另一個房間。
室内燭燈幽幽地燃着。
玉子祁光滑的額際薄汗一層疊着一層,前額細碎的墨發已經被汗水打濕,衣襟被他微微扯開,露出了如玉雕一般精緻的鎖骨,隻是,與面容衣上,便是鎖骨,都帶着淡淡的绯紅粉色。
雙眸緊閉,咬着薄唇,清矜隽雅的面容已經席卷上了一層薄薄的绯紅之色,看上去格外的……誘人。
連樞手中還拿着那個從小熏爐裡面取出來的小木盒,看着坐在輪椅之上的玉子祁,她竟然隻想到了一個詞。
秀色可餐!
!
搖了搖頭,将腦海中頗為旖旎的畫面給晃了出去,連樞走到玉子祁的面前,皺着眉頭,伸手探了一下玉子祁的額頭,入手一片灼熱的燙人。
手心的感覺讓連樞都有些慌亂。
她能猜到這種春.藥是姜華純故意放在這裡的,隻是,她以為姜華純會有分寸。
将身上帶的幾種名貴藥丸有着這種藥效的一股腦都讓玉子祁給吃了下去,“玉小七,你怎麼樣啊?
”
玉小七已經不止是抿着薄唇了,淡绯色的唇瓣被咬地滲出了點點皿迹,漸漸地洇染了兩片削薄的唇瓣,再加上他現在的臉色,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地誘人了。
甚至還有幾分淩亂妖異的美。
擡頭看了一眼連樞,猶自帶着皿迹的薄唇溢出了幾個破破碎碎的字,“你……離我……遠一點!
”
藥效發作迅速,不過瞬間的時間,玉子祁的眼中那半數清明都已經不剩多少。
漂亮好看的鳳眸,帶上了微微的赤紅之色。
神色極為隐忍。
他對連樞本來就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更何況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怕自己傷害連小樞。
連樞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和窗戶,沉默猶豫了一下,正準備動手的時候,玉子祁低啞中還帶着幾分喘息的聲音緩緩傳來,“沉桑……沒有解藥。
”
頓了一下,又有幾個字從唇邊零零散散地溢出,“不過姜華純……應該不會……冒……冒險,熬過去……就應該……沒事!
”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幾乎耗盡了玉子祁的所有力氣。
“應該?
!
”連樞緊緊地皺起眉頭,重複着這兩個字。
玉子祁沒有說話,隻是神色狼狽地靠在輪椅之上,修長白皙的手,甚至都因為用力而在沉香木上刮出了痕迹。
連樞看着玉子祁,丹鳳眼中神色變幻莫測,如覆上了一層沉沉霧霭,令人看不清裡面的情緒,也看不出來她在想些什麼。
忽然,“噗通”一聲。
原本緊閉着雙眼臉色绯紅的人從輪椅上掉到了地上。
連樞什麼都沒想,直接走過去彎腰将地上的墨衣少年抱了起來,即使是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覺到玉小七身上那種燙人的溫度。
連樞在心中把姜華純來回罵了好幾遍都尤不解氣。
輕歎了一口氣,連樞抱着玉子祁輕車熟路地越過了屏風走到了床邊,将他放在床上。
床上的人眸子微微阖起,身上的衣襟微微散開了不少,白皙漂亮的玉顔之上是一片淡淡的绯色,蹙着眉尖,神色痛苦而又隐忍。
看着這樣的玉子祁,連樞又将已經被罵了好幾遍的姜華純抓到心裡罵了幾次。
細長邪魅的丹鳳眼中,有着一閃而過的陰郁之色。
沉桑沒有解藥,雖然玉子祁說熬過去就應該沒事,但是,萬一不是這樣呢?
!
連樞抿了一下唇角,丹鳳眼中神色再次來回變幻莫定。
她不能用玉子祁來冒險。
沉吟了一下,伸手輕輕地落在了玉子祁的額頭,連樞将聲音壓低了幾分,“玉小七!
”
聽到連樞的身影,玉子祁有些艱難地睜開了雙目,鳳眸已經是一片赤紅,迷離茫然之間有一縷清明微微閃現又随之泯滅,“連……小樞?
”
說出口的話語,似乎都是帶着燙人的溫度。
“你先……走開,我怕……自己控……控制不住。
”眼中一閃而過的清明,玉子祁的身子往床内側偏了偏,嗓音不再是那種如流泉一般的清冷,反而是那種充滿了情欲的低啞。
極為撩人。
連樞并沒有走開,微凝着眉梢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又低頭看向了玉子祁,“玉小七,要不我……我幫你吧?
”
說這句話的時候,連樞是一臉的認真。
玉子祁不是不能忍耐之人,相反,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當年就算是折廢了雙腿腿骨,他都隻是緊蹙着眉神思尚且能保持清醒,可見姜華純的這個沉桑藥效有多烈。
她現在不止是想罵姜華純,她還有點兒手癢,想揍!
!
來回地揍。
不過,雖然這樣想着,連樞心中還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
對着夙止,她可以很輕松地在這種事情上說出和他試一試,甚至她都覺得就算是真的和夙止發生了關系也沒什麼,誰都不會計較的那種。
可是現在如果換成了玉小七,她會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對玉小七而言自己這句話這個舉動是什麼?
!
解藥?
!
或者是……
丹鳳眼微微地深了幾分,連樞抿了抿唇,然後又咬了咬唇,靜靜地站在床邊。
會這麼在意這件事情,是因為……在乎麼?
!
玉子祁幾乎是被驚地眼睛中閃過了一抹清明,而且還是伴随着那種說不出來的震驚,如灼豔桃花一般的绯紅面容,此刻看上去甚至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嬌豔欲滴。
男色,魅人,惑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玉子祁的喘息聲已經有些重,嗓音是那種非常有磁性的低啞,很是好聽。
但隐約的,還是有幾分厲色。
一個時辰之内被人兩次問了這種事情,連樞此刻的心情有些說不出來的奧妙,點了點頭,看着面前亦是魅惑衆生的男色,連樞可能就被面前的男色勾了一下魂,一句沒有經過腦子的話就直接說了出來,“知道,剛才夙止也問過我了!
”
說完之後,連樞就覺得,自己犯了個蠢!
而且,後果可能是要完!
果然,話音剛落的瞬間,床上的人那雙被情欲浸染成赤色的鳳目頃刻間變成了黑色,而且還是那種極緻的墨黑,除了一片森森的冷之外,再透不出半點光亮的那種,似乎……可以吞噬一切。
“夙止?
!
”低低的兩個字,即使在壓抑隐忍的情欲過濾之後,還依舊帶着森森的陰冷。
連樞幾乎是下意識地解釋,“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語速都是非常之快。
玉子祁沒有說話,伸手忽然握住了連樞的手腕,将她往自己這邊一扯一帶,不過,在連樞倒在床榻之上的時候,玉子祁另一隻手非常迅速地擋在了連樞的頭下,掌心托住了連樞的後腦勺。
兩具身體緊貼着,隔着兩個人的衣衫,連樞還是清晰明顯地感受到了那一股熱度。
這樣燙人的溫度,連樞覺得,玉子祁現在應該都可以燒着了。
玉子祁飛快的一個翻身,将連樞壓在了身下,漂亮狹長的眸子裡面,墨色再次被那種帶着情欲的神色侵染,“連小樞!
”玉子祁低低地喊了一聲,灼熱的唇印在了連樞的唇上。
有點點的皿腥味,在唇邊逸散。
連樞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低低地問了一聲,“玉小七,你……行麼?
”玉小七畢竟在輪椅上坐了五年。
問完之後,連樞又覺得這可能有點兒傷自尊,語氣盡量放委婉了一些,也是低低的,“其實不行也沒事,我……可以給你手!
!
”
玉子祁:“……”
連身體裡那不斷翻湧席卷而來的一陣陣熱浪的感覺都給壓下了,微眯着一雙細長的鳳目,給連樞的感覺是比剛才還要危險,“你就給我解釋一下,不行和你給我用手有什麼作用?
”
呼吸,是灼熱的;話語,是森然的,甚至還帶了兩分咬牙切齒。
連樞凝着眉細想了片刻,“是喔,不行的話用手也還是沒用。
”然後看向了玉子祁,“那怎麼辦?
”
玉子祁看着連樞,他覺得自己還沒有被沉桑折磨到吐皿就已經要被連樞氣到吐皿了,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行了?
”
“那你的腿……”連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忽然頓住了,因為她能感覺到身下玉子祁的變化,瞬間瞪大了眼睛。
常年混迹風月之所,對于男女情事她雖然沒有真正經曆過,但是也并不陌生。
自然也就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似乎是很滿意連樞的表情,玉子祁微勾了一下唇角,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眉梢就已經再次緊緊擰了起來,鳳目之中再次是那種漸行漸迷離的神色。
直至眼中的清明之色全然泯滅,幾乎是憑着本能地親近連樞。
------題外話------
哈哈哈哈,阿九在準備明天捉奸的人~~
今天是玉小七要被連小樞氣死的一天,連小樞,你就等着到時候玉小七翻你舊賬吧,夙止的事情沒人知道你自己說漏嘴了~哈哈哈哈
晚安,好眠麼麼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