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猴子？”安馨蘭聽得忍不住眉開眼笑，一壁拿帕子掩着嘴，一壁說：“六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兒，哪有這樣形容自己心上人的！”
溫氏也跟着笑道：“怕不是喝醉了說胡話呢，亦書快照顧好你家小姐。”
“六小姐，您還好嗎？”亦書輕輕撫了撫安錦雲的背，安錦雲像貓兒似的慵懶又優雅，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砸了咂嘴似在回味，卻并不回答亦書的話。
亦書望向衆人，張氏說道：“扶你家小姐回去吧，這桂花酒雖不醉人，方才瞧着一杯接一杯的沒停過。”
“是，那奴婢們扶着六小姐回去了，”亦書和瑤琴一人一邊，微微扶着些安錦雲，安錦雲站起身來，軟軟的倚在亦書身上。
安靈梓兀自琢磨着那句“若是愛我”，有些擔憂的望了安錦雲一眼，也站起身來道：“我送六姐姐一道回去吧，正好今日吃的有點多，消消食。”
說着，她跟着走在了安錦雲身側。
玉盤高懸天際，薄雲似煙被風推動着掠過至亮，幽藍的夜幕上形狀分明。偶有燈火點點，如星光墜落挂于人間。
安靈梓單薄的身形上仿佛被籠了一層輕紗，銀霜似的月光顯得她更加清冷孤寂。
她看着安錦雲的側臉，少女因着有些醉酒收斂起了平日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高傲，迷迷糊糊地被身旁的丫鬟扶着，走得極慢，還停下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說道：“七妹妹跟着我，别走丢了。”
安靈梓笑着跟上去，兩個姑娘牽着手走在灑滿月光的小道上，周圍靜谧恬淡，隻有暗香浮動。
“六姐姐方才說‘若是愛我，醜猴子也嫁得’，”安靈梓斟酌着開口：“不知六姐姐是怎麼想的？”
此話一出安錦雲尚沒什麼反應，亦書倒是給吓了一跳，緊張地看着安錦雲接下來的動作，就怕自家小姐一個不小心就将那個狐媚子說出了口。
安錦雲用自己不甚清明的腦子想了想，明媚的臉上挂着笑意：“大約就是，未曾如此計劃，卻被擾得方寸大亂，如同煙火絢爛，如同北鬥閃耀。”
安靈梓看着對方的神情，思量着安錦雲的這句話。
安錦雲一向是高傲的，若是有一天收起了鋒芒，在那人面前低了頭，那怕就是愛上了吧。
安靈梓知道對方性子執拗固執，若是所托非良人，怕是要一頭栽着往火海裡跳。
“六姐姐，煙火也有忽明忽暗，北鬥不過萬千星子中的一顆，”她溫柔地替安錦雲将鬓邊落下的碎發别在耳後，看着這個曾幾次幫過自己又親自教導自己琴藝書法的姐姐。
“男子不過都是些濁物，配不得六姐姐這麼好的人兒，”安靈梓似是擔憂似是害怕，拉着安錦雲的手輕輕捏了捏。
安錦雲現在說話全憑本能，身側之人的話她字字句句聽得清楚，就是理解的有些費力。
“不是……”她使勁搖了搖頭反駁道：“他不是。”
安靈梓腳下一頓，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起來。
亦書心頭一跳，緊了緊扶在安錦雲胳膊上的手：“六小姐，當心腳下。”
瑤琴心中也隐有察覺，看了眼安靈梓跟在兩人身後一言不發。
“七小姐，您送到這兒就算了吧，”亦書看着前面望雲院亮着的燈有些猶豫的說道：“咱們六小姐有些醉了，難免分不出心來照顧您。”
安靈梓蹙眉凝思，不知為何長歎一聲，将安錦雲交到瑤琴手上，停下來溫和道：“凡事當以六姐姐為重，如此，我便不進去了。”
又交代亦書道：“煮碗醒酒湯給你們家小姐，要不然明日起來要頭痛的。”
亦書連連稱是，行過禮後帶着安錦雲進了望雲院。
安靈梓一直看着安錦雲被帶進去，這才轉身離開，嘴裡吟道：“……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
丫鬟初夏不解詞中何意，隻覺得自家小姐眉間似有哀愁。
安錦雲被扶進去後便伏在小幾上微阖着眼假寐，亦書剛出去同瑤琴交代醒酒湯的事兒，回來就看見四皇子殿下大搖大擺的坐在安錦雲對面，還拿了件織金暈彩的披帛給安錦雲搭在身上。
亦書被吓了一跳，卻見四皇子還沖着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憑什麼！我是理應在這兒的！
亦書委屈壞了，一邊委屈一邊替兩個人拉好了門。
“喝醉了？”秦朔眼中含笑，伸手戳了戳安錦雲因将臉搭在手臂上被擠出來的一塊肉。
安錦雲這才睜開眼來，懶懶的瞧上秦朔一眼，心裡道，哦，原來是醜猴子來了，方才還說呢。
“你沒被人瞧見吧？”安錦雲縱然喝醉了，記得最清的也是這個。
秦朔臉一黑，報複性的又戳了戳安錦雲的臉，故意道：“我從正門進來的，你大哥哥二哥哥都瞧見了。”
“啊？”安錦雲便伸出手去摸秦朔的臉，又上下打量一番，面上帶着真真切切的擔憂：“那你沒事吧？二哥哥沒把你打壞吧？”
秦朔心情複雜，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憂慮。
他被安錦雲摸得心煩意亂，将對方作亂的小手捉住貼在自己臉上，唇瓣落在少女手腕側邊輕輕一吻。
“别瞎摸，”秦朔話中帶着火，黑色的眸子内裡快要燒起來。
“怎麼？”安錦雲緊張起來：“他打你臉了？”
“沒有！”眼看越描越黑，秦朔趕緊解釋：“從窗子進來的，沒被人瞧見，就你那個小丫鬟知道。”
“哦，那就好，”安錦雲點點頭總算放下心來，另一隻手撐着下巴，看着對面的男子有些遲鈍的說道：“本就不好看，若是被打的毀容了怎麼辦。”
“我雖然、雖然不在意容貌，但也是有底線的，”她一字一頓說得極為認真，秦朔無比紮心。
他自我反省了一下，難不成他在雲兒心目中又醜又弱，一點優點都沒有？！
“你放心，我不會被你二哥揍的，要揍也是我揍他，”秦朔故意說道，看着少女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