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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神機

錦嬌 茗芷 6172 2024-01-31 01:08

  蘇蓁蓁這才覺出安錦雲的與衆不同來。

  亦書趁着對方愣神的功夫尋了件荔枝紅的大袖衫,不由分說地上前就裹在了蘇蓁蓁身上。

  “我瞧你方才都冷得發抖了,”亦書使勁按下對方想要推拒的手,輕易将袖子套了上去。

  “我……”蘇蓁蓁的臉有些紅,不知是被氣的還是使勁使的,剛說了一個字就聽得裡面叫她,又不能這個時候将衣裳再脫了,隻得穿着不合身的大袖衫進去了。

  “蓁蓁姑娘與我客氣什麼,喜歡的話就送你了,”亦書笑眯眯的瞧着對方穿着極為不搭的紅配綠進去了,心中那口氣終于舒暢了。

  想來紅配綠也就她家六小姐這般谪仙似的人物穿上能撐得起來,其他野雞穿上自是難看得很。

  蘇蓁蓁有些局促地捏着長出一些的袖子,一邊行禮一邊偷眼去瞧太子殿下是否因為她這身皺眉了。

  秦朔壓根沒有看她,随意掃過一眼後就擺手叫她起身來,另一隻手緊緊握着身旁的太子妃的手。

  倒是太子妃,看了一眼後有些忍俊不禁,認出這是亦書的舊衣裳,抿着唇笑了起來。

  “你這衣裳……”安錦雲看着姑娘站在中央手足無措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了,上前去攜了對方的手道:“随本宮去旁邊換一身吧。”

  蘇蓁蓁狼狽又自卑,那些有的、不該有的心思全都随着這一聲被瓦解得一幹二淨,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

  秦朔沒看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要去換衣裳了,又想着左右神機先生也沒來,就由着兩人去了。

  安錦雲由着對方選,蘇蓁蓁很識相的選了件正常的衣裳。

  “多謝……太子妃娘娘,”蘇蓁蓁從屏風裡面走出來後低聲道了謝,清楚的明白自己差在哪裡了。

  “嗯,說謝字也不必,蘇蓁蓁姑娘既是為殿下做事,本宮自然要以禮相待,”安錦雲走過去親手替對方整理衣襟,用平淡的話語在蘇蓁蓁心中掀起驚天駭浪。

  蘇蓁蓁許久沒從他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微微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知……?是太子殿下告訴你的?”

  安錦雲緩緩搖了搖頭,握着對方的手腕稍稍加重力道:“想自己該想的事兒。”

  蘇蓁蓁一陣沉默,為自己先前那點自作聰明覺得好笑。

  “是,太子妃娘娘。”

  兩個人再進去的時候,蘇蓁蓁的心态已經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屋子中央背對着兩人站着一位衣着樸素的中年男子,聽見聲響後向安錦雲行禮道:“請太子妃娘娘安。”

  他似乎與秦朔關系不錯,末了還調侃道:“還未恭喜殿下新婚之喜,太子妃娘娘真是盛京中一等一的美人啊。”

  秦朔似乎是笑着說了什麼,安錦雲通通聽不到了一般,隻知道盯着那人的臉看。

  秦朔最先注意到安錦雲的愣神,有些擔憂地晃了晃安錦雲的手,介紹道:“這位是神機先生,曾多次為我出謀劃策。”

  影七也跟着進來了,乍一開門一股子寒氣往安錦雲臉上撲。

  安錦雲回過神來,過去止住了影七要倒茶的動作。

  屋内衆人有些莫名其妙,看向面色突然沉靜下來的安錦雲。

  “我父兄喜歡喝華頂雲霧,神機先生怕是喝不慣吧,”安錦雲墨色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去換峨眉竹葉青來,記得要八成熟的水就好,以免失了口感。”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神機先生反應過來後笑道:“某沒得那麼嬌生慣養,随伯爺和侍郎大人的喜好就行。”

  他有些驚訝于這位太子妃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看着秦朔道:“如此小事殿下居然還同太子妃說過,某受寵若驚。”

  秦朔頓了一下,一瞬間腦子裡轉過千百個念頭,強迫自己不要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來,平靜說道:“先生客氣,先生在淮安時候就跟随于我,恩重如山,還望先生不要拘束,有如在家中一般。”

  他之前根本沒跟雲兒提過神機先生半個字,又怎會将如此細微的喜好告知于她。

  秦朔故作鎮定,想等人走後仔細問問安錦雲。

  等影七将茶換了後,安錦雲又親自為神機先生斟茶,卻一個失手打翻了茶杯,灑了兩人一身。

  秦朔立刻過去查看安錦雲的情況,連聲問對方“有沒有事”。

  水大多翻在了安錦雲自己的身上,神機先生隻是衣袍下擺濕了一些。

  “是本宮手拙了,原想着先生是殿下最敬重的人,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禮儀相待,誰知竟弄濕了先生的衣裳,”安錦雲一臉歉意,連連道歉。

  神機先生自然不在意,隻是這麼一弄兩個人又得去換衣裳,眼看着天就亮了各自都還有事,最重要的事情卻還沒來得說清。

  安錦雲扯了扯秦朔的衣袖,撒嬌道:“殿下陪嫔妾去換衣裳吧,再重要的事情也沒嫔妾重要不是?下次再說吧。”

  安永年和安辰星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安辰星更是直接出言斥責道:“太子妃娘娘過于任性了些,此舉關乎家國大事,豈是娘娘可以随意使小性子的地方。”

  蘇蓁蓁一直在角落裡沒吭聲,心中隐隐覺得太子妃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的。

  安錦雲聞言撅了撅嘴,卻還是拉着秦朔的袖子不放。

  秦朔看了一眼她的裙擺,向諸位道:“今日就暫且算了吧,改日尋得時間再聚。”

  安辰星看着安錦雲長歎一聲,甩袖同安永年一道離開了。

  神機先生瞧着兩人戲谑的笑了笑:“外人都傳殿下對太子妃寵愛有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那某便先離開了,待殿下有空再來。”

  秦朔叫影七将人送走,安錦雲的眼睛一直緊盯着那人背影,直到看不見了這才松了口氣。

  “雲兒,”秦朔突然發覺自己根本無從問起,一切都太離奇了。

  安錦雲明顯是今日第一次見神機先生,怎麼卻像是早就認識對方,還故意叫人誤會擾亂了此次商議。

  “懷湛,你說他在淮安時候就跟着你?”安錦雲面色焦急,沒有了之前那般任性樣子。

  秦朔點頭,也跟着緊張起來。

  安錦雲沉默半晌,黑亮的眸子裡閃着憂色:“幽王殿下與蘇蓁蓁的事兒,是他的主意吧。”

  秦朔心中一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着秦朔的神情,安錦雲心中的擔憂徹底被坐實了。

  于秦朔來說恩重如山、亦師亦友的神機先生,竟是秦旭身邊的人。

  怪不得上一世剛當上太子的秦朔會栽那樣大的一個跟頭。

  “懷湛,”安錦雲小心翼翼喚他,眼裡滿是擔憂和害怕:“此人不值得信任,他是秦旭的門客。”

  “為你獻計,也不過是借着你的手将前太子扳倒罷了,可如今情勢,我想他就要利用你的信任反戈了。”

  “你若要問我如何知曉……我确實是解釋不清楚的,”安錦雲有些無力,怕秦朔不信自己。

  若是放任何一個人,怕是都不會相信吧。

  她這一世與秦旭半點交集都沒有,怎會突然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

  秦朔思慮半晌,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似是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我信你,”秦朔想,自己在雲兒面前确實是沒辦法保持理智的,明明這麼離奇的事情,從雲兒嘴裡說出來,他就是信。

  神機先生于他來說确實重要,可與安錦雲比起來……孰輕孰重,他根本不用想。

  安錦雲的眼神瞬間亮起來,抓着秦朔的手道:“方才我雖打斷了你與父兄議事,但神機先生計謀多端,怕也能猜出幾分你今日為何叫他而來,回去後必是要與秦旭通氣的。”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近日來南方水災嚴重,神機先生必會建議你向父皇主動請示要求去嶺南治水,”安錦雲越說越急,秦朔适時給對方斟了杯水。

  安錦雲被這杯水弄得哭笑不得,似乎秦朔還是沒将她的話當真,不應該跟她一樣心急如焚嘛。

  被這樣親近的人背叛,秦朔說接受就接受了?

  “你……”安錦雲喝了口水,有些生氣:“秦旭要在嶺南設伏,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上一世秦朔雖死裡逃生,也是受了重傷的,她如今怎麼忍看秦朔受傷!

  秦朔的眼睛一瞬也不眨的看着她,無比認真地回應道:“能要我性命的,隻有你。”

  “……”安錦雲一巴掌呼過去:“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秦朔委屈,他說的都是實話!怎麼雲兒性子如此魯直的。

  旁的夫妻那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雲兒一句都不曾對他有過!

  “我知道了,之後自會注意的,你不要擔心,”秦朔被打了後又覺得歡喜,雲兒也是愛他心切,這才着急嘛。

  他拉着安錦雲進屋去,細心地将對方裙擺上的茶葉擦了:“快換一身吧,濕濕的穿着也不難受。”

  安錦雲還是不放心,回過頭去看他:“你真知道了?”

  秦朔站在晨光中沖着她寵溺笑道:“真知道了。”

  雲兒喜歡他,嘴上不說,但他知道。

  五日後,秦朔領命去嶺南治水了。

  所有的一切都和安錦雲說的一模一樣,秦朔在路途中不禁去想,雲兒究竟是如何知曉這一切的。

  難道真有能探天意之人?

  “殿下,您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麼?”神機先生坐在對面,溫和問道。

  若是以前,秦朔聽到這樣的話應當是會高興的。

  他微微笑了笑,看着窗外道:“在想太子妃。”

  神機準備好的話在喉頭一哽,也跟着笑了。

  “自成親以後,殿下都不像是殿下了,”神機回憶道:“我輔佐殿下有十年之久了,殿下在辦公事的時候甚少摻雜其他感情。”

  “十年,”秦朔将臉轉過來,認真審視着神機先生,似乎想從對方臉上找出半點當年的影子。

  “十年了,先生也不像是先生了。”

  神機一愣,秦朔接着将話說了下去:“先生老了。”

  神機哈哈一笑:“殿下……這是自然的,不過要等到殿下功成,某才敢說老。”

  秦朔面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妥,依然像是之前全心全意信任着對方的樣子。

  “殿下此次帶了幾個暗衛?”

  “不過是治水罷了,多帶無益,隻有影六影七跟着,其餘的都在盛京保護太子妃,”秦朔聲音溫和,像是一位無害的尋常公子。

  “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神機先生的笑意中帶了些别的東西:“嶺南畢竟是貧瘠之地,又逢水災,聽說近來不時有強盜出沒,殿下還是小心為好。”

  “不過料想還是太子妃重要些,”神機先生低頭抿了口茶,掩去神色中的鄙夷。

  三殿下在臨行前還特意叮囑過他,叫他小心那位永昌伯府出來的太子妃。

  奇怪,區區一個女子罷了,怎麼惹得一個兩個都跟失了魂似的。

  神機先生雖有些奇怪為何對方會知道自己喝茶時的偏好,卻在之後見過太子殿下種種行為之後也覺得合情合理。

  這位太子妃真是有些手段,将太子殿下的心抓得牢牢的,連什麼樣的機密都說得。

  要知道,蘇蓁蓁那樣的女子都未入太子眼中半分。

  神機有些可惜的看着對面面色沉着的青年,心中歎道,若是太子殿下不被女人拖累,或許能在才智上勝過三殿下。

  三殿下的心,夠狠,且不為外物所動,這樣的人才适合當皇帝。

  他收起了心思,等待着即将到來的事情。

  嶺南連月大雨,領頭的馬車陷在泥地裡走不動了,秦朔命衆人原地停下休息,待明日天亮後再走。

  “等翻過這座山就到了,嶺南知府早就收到消息等着了,”神機下車來,替秦朔打着傘。

  黑黢黢的山腳下,隻有他們一行人在此處,舉起的火把發出微弱的光芒。

  噼裡啪啦的雨聲中,漸漸多了些别的聲音。

  “殿下小心!”影七反應最快,說話間揮劍斬斷射過來的一支箭,和周圍的侍衛過去将秦朔保護在中間。

  秦朔看着黑沉沉的天色下如柱的雨滴,以及随之而來似雨點密集的羽箭,臉上神色分毫未變。

  很快,神機就知道秦朔為何如此淡定了。

  這次被帶出來的這批侍衛不像是尋常侍衛,身手矯捷果斷,秦朔半天站在傘下姿态未動半分。

  “先生,你曾跟我說過,要培養一批自己的勢力,”秦朔伸手指了指正與“強盜們”纏鬥在一起的侍衛問道:“這樣的,先生覺得如何?”

  神機握着傘柄的手緊了緊,沉聲回道:“不錯。”

  他知道秦朔心思深沉,凡事準備得萬全,臨行前自然與三殿下再三商議,此次定要叫秦朔有去無回。

  果不其然,又有源源不斷的人趁着雨夜往此處趕來,秦朔終于站不住了,拔出腰間的劍走進雨中。

  秦朔出劍必割喉,回手如挽月,擡眸間寒芒閃爍。

  正是兩撥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蒙蒙雨幕中,影七瞥見秦朔身後什麼東西亮光一閃。

  他旋身斬殺面前之人,奮力撲向秦朔那邊,清清楚楚看到神機手中拿着匕首對着殿下心口。

  “殿下――”

  瞬息之間,秦朔慢悠悠擡起自己的劍,看着劍面上的皿水被雨洗刷幹淨,映出身後神機僵直着身子緩緩倒下去的樣子。

  影七微張着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到影一帶着人從西邊過來,霎時半邊天空都被火光映亮。

  “先生,”秦朔站在神機旁邊,居高臨下看着對方,眼神中沒有半點溫度,“你老了。”

  神機腰腹間皿流噴湧而出,張着嘴瞪大眼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須臾就斷了氣。

  秦朔沒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吩咐道:“來人統統殺無赦,不必留活口。”

  一夜過後,爛泥中屍首無數,嶺南太守帶着兵終于趕過來,将後事處理妥當。

  秦朔在嶺南待了整整一個月,才監督着人将堤壩修建好,許多被雨水沖爛的房子也重建了。

  待百廢俱興後,嶺南太守為強盜一事愧疚不已,要上書引咎辭官,秦朔親自出面勸阻,使得嶺南當地百姓一時稱贊。

  事情自然也一路傳回了盛京,皇帝大肆贊揚,民間太子威望更甚。

  秦朔回來後先去給安錦雲報平安,安錦雲雖然早就收到信了,此刻見到人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她将秦朔全身上下摸了個遍,直到确定秦朔沒有強撐隐瞞才停下。

  秦朔将人拉着抱了個滿懷,低頭鼻尖埋在少女脖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歎息道:“雲兒,想你了。”

  龍興殿衆人見光天化日之下主子們又抱在一起,也見怪不怪了,繼續做着手頭的事兒。

  安錦雲獨自在龍興殿的時候總是擔心,此時也任對方抱着,有些埋怨的嬌嗔道:“我應該陪你一塊去的。”

  誰知道短短一個月而已,她怎麼會這麼想醜猴子呀。

  秦朔聽着笑了笑,将人打橫抱起來往裡間走去了。

  次日自然是又起遲了。

  秦朔下了朝,瞧見秦旭正等在路上。

  “三皇兄有什麼事兒麼?”秦朔一刻也不想耽誤,擰眉淡聲問道。

  “太子殿下心可真夠狠的,十年的親信,你說殺就殺,”秦旭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心中自然是氣不過的。

  “哪裡比得上皇兄,布局十年,”秦朔看着人都快走完了,有些不耐,想着雲兒還等在家中,“好了,叙舊的話改日吧,本殿忙着呢。”

  秦旭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冷笑道:“且看着吧,勝負還未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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