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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男子多有意思

錦嬌 茗芷 4692 2024-01-31 01:08

  安錦雲這邊剛寫完給二哥哥的信,就聽見外邊通傳安靈梓來自己院子裡來了。

  她親自過去給打了簾子,安靈梓本是眸中帶着寒霜,看見安錦雲的一瞬間卻眼中冰霜消融俱化作笑意。

  “六姐姐屋子裡好暖,怪不得最近不見出來了,原是躲在屋子裡偷懶呢。”

  北風朔寒,才隻是初冬,安靈梓從外邊進來小臉都被凍紅了,安錦雲連忙将人引到暖閣裡。

  “今次冬天似乎比以往的要冷一些,”安錦雲笑着道:“我哪裡是躲懶,隻不過也沒什麼事兒可做罷了,倒是你,我命亦書給你那本琴譜可練了?”

  安靈梓一邊站着讓初夏為自己解鬥篷一邊說道:“正是為這此事來找六姐姐。”

  她将懷中的琴譜掏了出來:“六姐姐這是從哪兒尋的?如此難彈,我此處總是來不及變調。”

  她将琴譜上不甚明白的地方指給安錦雲看。

  安錦雲有些驚訝:“此乃鴻信先生的孤本,你竟不知道嗎?”

  鴻信先生如此有名,若是如今在世,潤甫先生和陵山先生加起來還不過其名聲一半。

  就算是不習琴的,也當知道這号人物,更何況安靈梓伶俐好學,去找她的時候總見她捧着書在讀。

  安錦雲說完後才覺得不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許是安靈梓沒關注過呢。

  安靈梓聞言頓了一下,雖不知道鴻信先生到底是誰,但是看安錦雲的樣子應當是很厲害的,而且又是孤本,怕是千金難求,怪不得她覺得這曲子較之之前所學的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六姐姐竟這樣舍得,這麼寶貴的琴譜都願與我分享,”安靈梓俏皮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比六姐姐還厲害了,這可怎麼辦,六姐姐會不會後悔?”

  安錦雲微擡了擡下巴,眉眼之間俱是傲氣:“比我厲害你還差得遠,七妹妹還是先好好練習罷。”

  “你坐下,将方才不會的地方彈給我聽,”安錦雲叫亦書将瓊響搬到屋子中央,示意安靈梓坐下。

  安靈梓最喜歡安錦雲這般真性情,面上帶着笑去坐下了,手放在那琴弦上琴音剛出來,便驚歎于這架琴音色純粹完美。

  她将自己彈不過去的那處彈給安錦雲聽,安錦雲一眼就瞧出她是怎麼回事,走過去俯身從後面将對方圈在懷裡手把手的教。

  “喏,你此處指法錯了,怪不得會彈不過去,”安錦雲糾正對方手型,松松握着對方的小手一同撥動琴弦。

  “真是奇了怪了,你每次犯的錯誤怎麼都是最簡單的那些,”安錦雲納悶道:“以你現在的水平遠比當初要好多了,絕不至于還出這些小問題。”

  “左右都是六姐姐教的我,”安靈梓耍賴道:“反正我錯了還有六姐姐。”

  “你這丫頭,”安錦雲雖有些無奈,也高興有人可以這樣依賴于她,“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陪在你身邊的,以後這種錯誤可不能再犯。”

  “再犯,我打你手心,”安錦雲作勢輕輕拍了下安靈梓的手,起了萬鈞的勢,落下來還不如一片羽毛有分量,就那樣柔柔的刷過安靈梓的手。

  安靈梓如今是徹底将安錦雲的性子摸清楚了,這個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逞強内裡心軟。

  她便裝作畏懼樣子,哭着臉道:“下次不敢了,六姐姐。”

  又說:“六姐姐可别想甩開我,就是要六姐姐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

  安錦雲臉上笑意更濃,一雙皎目粼波含漾:“說什麼傻話,你總是要嫁人的,還能一直跟在我身邊不成,又不是個挂件兒。”

  安靈梓搖了搖頭,漆黑的眸子撲簌一眨,其中似有星碎螢火,說得無比認真:“要是能做個挂件一直跟着姐姐便好了,至于嫁人……”

  她嫣然一笑,紅唇邊似有譏諷:“這世上,深情總被辜負,赢得多半是薄情人,男子薄情所以才能掌控江山,嫁與他們又有什麼意思。”

  安錦雲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隐隐覺得對方之前似乎也這麼說過的。

  “也是分人的,總不能一棒子都打死了去,”安錦雲想着安靈梓讀的書多,應當是能夠自己思辨其中道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彼此想法不同見解不同,她不能承認安靈梓說的是錯,也不會去勸對方接受自己的看法。

  安靈梓不說話,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面上似乎有些失望,眼神暗了一暗,信手撥了兩下琴弦。

  “若是六姐姐有朝一日有了意中人,該是什麼樣子?”

  當然是秦朔的樣子。

  安錦雲心思不受控制的飄到了裡間那張床上,想起了秦朔的“第一次”。

  “咳咳,”她掩飾似的輕咳兩聲,欲蓋彌彰道:“不說這個。”

  安靈梓看着對方無緣無故低下去的聲音以及紅得滴皿的耳尖,微微笑了笑,繼續彈琴道:“不說這個,說什麼?”

  “說你,”安錦雲有些凝重的問道:“陳姨娘那邊的事情,你知道麼?”

  安靈梓手下并不停,按照安錦雲剛剛教她的練習一遍順利彈了過去,面上帶了些歡欣,這才停手說道:“知道的。”

  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是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般淡漠道:“同我也沒什麼關系,父親願意如何就如何吧,這事情也由不得我一個小小庶女左右的。”

  安錦雲有些驚訝于對方這樣的态度,畢竟之前還那樣護着陳姨娘,到底是親生母親,或許真的是不在身邊養着太久,感情淡了。

  她低垂下眸子,輕聲道:“若是陳姨娘真被擡做夫人,你就是正兒八經的嫡女了。”

  安靈梓搖了搖頭:“父親估計也是一時新鮮,若被祖母駁回來也就不敢再提了,至于什麼嫡庶……”

  她說道:“我向來不在乎,不過都是些給外人看的東西罷了,是嫡女又如何,多了項嫁人的籌碼嗎?”

  安錦雲眉頭緊鎖,又漸漸松開:“你想得開便好,倒也不必如此悲觀,我瞧着二叔那個陣勢可不像是一時新鮮,在這個時候還去惹祖母煩心,想必是真的有那個意思。”

  “六姐姐,你才是傻的,”安靈梓淺彎長眉,眼中帶着擔憂,“我之前那些話兒,你都沒聽進去。”

  “父親對陳姨娘哪裡是愛,不過是愧意罷了,”安靈梓臉上一派冷漠,提起自己的父親與親生母親眸底半點溫度也無。

  “他要找個由頭好叫自己心中不那麼愧疚,結果不重要,努力過就行,日後再想起來,便可以安慰自己是祖母那兒不同意,可不是自個兒對陳姨娘不好,”

  她說着說着笑了起來,輕蔑道:“六姐姐你瞧瞧,男子多有意思,自己薄情就罷了,還偏生要找個理由,再博一個有情有意的好名聲,将錯處全推給女子。”

  安錦雲心說怎麼聊着聊着又到了這上面,安靈梓竟是鑽了牛角尖了。

  兩個人對着沉默半晌,瑤琴從外面又探聽了新的消息,進來說與兩位小姐聽。

  “……老夫人被氣得當場暈了過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的,鬧了半天才好,二爺現在正在煙柳院外面跪着呢,松了口說隻留陳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就好,”瑤琴繪聲繪色,還給安錦雲演示了一下王氏是如何大罵的。

  安錦雲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杏眼微眯:“隻留肚子裡的孩子……卻也不行,名不正言不順。”

  安靈梓完全不在乎,看到瑤琴學得像甚至笑得比亦書還歡。

  “祖母這病一下子是好不了了,”安靈梓眉梢上帶着明顯的嘲弄,将琴譜收起來準備告辭。

  “今日竟能白看這麼一出大戲,也算給乏味的生活添了點樂趣,”安靈梓眼中狡黠揶揄,懶懶地伸手将自己鬥篷穿上。

  “我就不多打擾六姐姐了,六姐姐好生休息着,外面天寒,還是少出門,”她上去戀戀不舍的拉了拉安錦雲的手:“若有什麼事兒尋我,差人來說一聲就是,我來望雲院找六姐姐就好,畢竟六姐姐這暖閣可比我的好。”

  “你這小嘴慣會說話,我哪裡忍心拒絕你,”安錦雲伸出食指刮了下安靈梓的鼻頭,兩個姐妹相視一笑,小丫鬟碧荷破例進來,怯怯地說道:“六小姐,伯爺被老夫人叫去了,您可要去看看?”

  兩個姑娘俱是柳眉一彎,互相對視一眼。

  “這個關頭,叫大伯去做什麼?”安靈梓眼中疑惑明顯,又問小丫鬟碧荷:“我父親可還在煙柳院跪着呢?”

  “回七小姐的話,二爺還跪着,老夫人不讓二爺起來,也不叫伯爺去拉,是真的動了怒了。”

  安靈梓便搞不明白了,既是他父親還跪着,怎麼就叫大伯去了。

  安錦雲心思轉了個遍,心中漸漸有了不好的猜測。

  一個荒唐,卻又令人膽顫的猜測。

  她心口一梗,急急吩咐道:“亦書瑤琴,随我去煙柳院瞧瞧是怎麼一回事兒。”

  安靈梓不好跟着,隻能眼睜睜看着人就這麼匆匆走掉了。

  初夏随着安靈梓慢慢往回走,悄悄道:“若是陳姨娘真能被扶正就好了,咱們小姐也能入族譜為嫡出了。”

  安靈梓淡淡瞥了一眼,冷聲道:“你自己随便想想就是了,若真覺得嫡出重要,當初怎麼不去做四姐姐的婢女。”

  初夏有些委屈,自薛氏去世,她已經完完全全忠心于七小姐,有什麼話兒也是直接同七小姐講的。

  安靈梓沒有主子架子,她犯了錯也不曾苛責,還親手教她打雀牌,教她識字讀書。

  七小姐這樣好,怎麼偏偏在陳姨娘的事情上态度如此堅決,連提一句都要不高興。

  現在二房沒有嫡夫人,就是陳姨娘最得寵,這不是對七小姐有利的事情麼怎麼七小姐也不愛聽。

  “七小姐,陳姨娘好歹是您的生身母親……”初夏大着膽子勸了一句,着實有些搞不懂安靈梓這态度轉變。

  當時不是還為了陳姨娘跪在烈日下膝蓋都跪爛了,怎麼現在生疏至此?即便是後來陳姨娘來探望,七小姐連院子都不讓進的,要麼就是将陳姨娘一個人留在屋子裡,自己借口去别處轉了。

  “初夏,不該說的話不要說,”安靈梓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氣,雙手互相搓了搓。

  任何變化都不是突然發生的,都是自己無意間一點一點選擇的。

  安靈梓有時候也會想,假若她那一日沒有去找陳姨娘看她的繡藝,恰好沒有聽到那場至關重要的對話,今日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世上沒有假若,做了就是做了。

  即使不是那一日,後面千千萬萬個日子裡,陳姨娘總會做出那麼一件事來,叫她再也無法真心以待。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與陳姨娘,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被說過後,初夏便不再提,知道了自己主子對陳姨娘的态度是如何堅決了。

  “那小姐總該時常和二爺走動着些,他是您親生父親總沒錯,現在可就您一個親生女兒了。”

  安靈梓覺得初夏傻得可愛,雖然出發目的是好的,想讓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受人欺負,但目光到底狹隘了些。

  大約下人就是下人,再怎麼樣總會下意識地想要去讨好旁人來達到目的。

  安靈梓歎了口氣,想着這原本也不怪初夏。

  時也命也,都是這天下不公,這世道淺薄。

  她想着安馨蘭曾說過“身為庶女,最重要的是一個安分守己”,嘴角扯了扯說不出話。

  嫡庶尊卑,已是刻在這些人骨子裡的東西了。

  縱然是安錦雲,也總有身為嫡女的優越感,慈悲善良是真的,卻也無法設身處地為平民着想,不過是高高在上出于施舍心理而做出的平和态度罷了。

  她不是背地裡說六姐姐不好,隻是這種品質,就已經很難得了。

  安靈梓閉了閉眼,嘴角扯出一抹嗤笑:“死渣男罷了,走動什麼。”

  初夏頭一次聽這詞,迷茫道:“渣男是什麼意思?”

  安靈梓呼出一口氣,挺直脖頸往前繼續走道:“喘着氣兒的男的,都叫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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