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陽釜
“我和太子……是什麼關系?”
大概是沒有料到白林見到了棺材居然還不落淚,兩人一時之間竟有些說不上話來,腦子裡全是荒誕與哭笑不得。半晌後林簡咳嗽一聲,對着白林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真的不說?”他輕聲問。
白林直勾勾的盯着他:“我該說什麼?”
“那就請不要怪我不顧及你的*了。”林簡轉過身來,凝視着空中盤旋的應聲蟲,語氣平靜:“不過我得說一句——在應聲蟲面前撒謊是相當愚蠢的。這種蟲子的記憶是永遠無法消除的……”
他伸手擊掌,将那隻應聲蟲召喚到面前,而後震動兇膛,緩緩吐出了一口熱氣。這應聲蟲長年寄身于白林體内,對其兇肺氣息熟悉之極,當即便合攏了翅膀,顯露出放松的姿态。林簡回頭朝白林微微一笑,一字字念出了密語:“太子殿下,哎呀。”
話音剛落,□□與喘息已經随之響起,充滿着潮濕纏綿的情\欲與歇斯底裡,像藤蔓一樣在走廊裡蔓延滋生,它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和骨頭縫,沿着皿管生長紮根,攪動得熱皿沸騰心頭發癢。漸漸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讓人熟悉。聲音的主人幾乎呼之欲出。
林簡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蜷在角落的白林,覺得看不清他的臉真是一個遺憾。
終于,應聲蟲緩緩開始了□□。在幾聲短促有力的高叫後,白林殘留着*的聲音從喘氣聲中浮了上來,帶着□□中*的水氣:“太子殿下……”
林簡嘟嘴朝應聲蟲吹出冷氣,聲音戛然而止。
“白秘書,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他說。
白林沒有反應,他好像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與感知的能力,變成了一座線條僵硬的石雕。他呆若木雞的盯着應聲蟲,絲毫沒有聽到林簡說話的反應。林簡絲毫不以為忤,微笑着再次開口:“應聲蟲記載聲音是事無巨細,也不會顧忌什麼觀瞻感受,如果白先生還是這麼堅持的話,我隻能……”
聽到他這最後一句威脅,白林終于慢慢轉過了頭,他盯着林簡看了半天,才恍惚的喃喃自語:“……可我真的沒有印象。”
蘇洛皺了皺眉。林簡卻噗嗤笑出聲來。
“白秘書。”他慢條斯理道:“下次編謊話呢,總得了解點基本常識。沒錯,天下有許許多多的法術可以操縱人的軀殼身體,修為高深者甚至能讓受害人茫然不覺,法效類似于夢遊。但無論如何,這些法術都是以外力幹擾魂魄,對*的損害實在無可估量。一次兩次還可以遮蓋掩飾,長此以往就是自尋死路……好了,白秘書,你猜猜這隻應聲蟲肚子裡到底存了多少你沒有的‘印象’?”
“那你放吧!”白林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竟是出人預料的堅決。他仰頭看向林簡,一字字道:“林先生,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這隻蟲子,這……這段稀奇古怪的錄音,什麼東宮太子,我都是全然不知情。現在我想做個明白鬼——你放吧!”
林簡倒有些始料未及,呆了一呆他柔聲道:“白先生,應聲蟲可沒有什麼智能檢索功能。如果要放的話就隻能從頭——”
話語未落,白林突然嘶聲長叫,而後仰頭一跤栽倒,在地上不停翻滾,仿佛遭遇了極大的痛楚。林簡微微一呆,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忽覺周身滾燙,又迅速化為火燒火燎的灼痛。刹那之間他簡直像是置身于熔岩地獄中,皮膚内髒骨骼無不混入岩漿烈焰,瞬間便将皮肉灼燒成焦炭枯幹,熔化殆盡……
林簡痛得嘶聲狂叫,猛的坐起了身體。他睜開眼睛,在淚水模糊中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胖臉。
“您……您怎麼啦?”高大冠小心翼翼的将頭縮開,猶豫的打量着他。
林簡喘了兩口氣,隻覺得渾身的皮肉還在炙熱發燙,他低低咳嗽兩聲,掃視過一張張蒼白驚惶的臉。
“我剛剛怎麼了?”他啞聲問。
“你剛剛一直在咳嗽和打嗝……”高大冠輕聲道,“然後突然之間就滿頭大汗,之後就醒了。”
咳嗽和打嗝都是陰陽不調的迹象。如果不停的打嗝……至少說明他的魂魄是時時處于陰陽動蕩中。林簡閉了閉眼睛,低聲道:“你們全都坐下,五心朝天。”
“什麼是五心朝天——”
林簡簡潔明了:“盤膝坐下,手掌分攤在膝蓋上,腳心手心全部向天。一個教一個,盡快。”
說罷,他沒有再看周圍的反應,徑直閉上了眼,再次穿上了白林的那件衣服。
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剛剛依附身體的那一刹那他還是忍不住狂叫出聲,乃至于渾身痙攣的痛哭流涕。林簡勉力睜開被淚水糊住的眼睛,看到了蘇洛焦急惶恐的臉,他俯下身來按住林簡的兇膛測試心跳,嘴唇開阖着似乎在急促的詢問,可惜痛苦實在太過猛烈,林簡已經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了。他奮起最後一點力氣,猛然擡手抓住了蘇洛的臉。
手掌剛一接觸皮膚,可怕的灼燒脩然褪去。
林簡抽搐着摁緊蘇洛的頭,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手掌下掙動。他加重了力氣,喘息着開口:“别……别移開頭,就着這個姿勢——坐——坐下,盤着腿……”
蘇洛不再掙紮了,他保持着被巴掌糊了滿頭的姿勢,扶着林簡的手臂慢慢坐下,然後盤起了雙腿。林簡左手繼續捂着他的臉,掙紮着伸出空着的右手,兩把扯掉了蘇洛的鞋,盡力往走廊盡頭一扔。
蘇洛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說話時熱氣細微,将林簡的手心吹得微微發癢。林簡縮了縮手掌,低聲解釋:“這是在借陽。沒有你的陽氣我就會被活活燙死了。”
蘇洛在林簡的手掌下皺起了眉頭:“到底怎麼了?”
“剛剛有人用了一個很可怕的驅鬼法術……”林簡環視走廊,語氣發顫:“這種法術的原理叫‘陽釜’,是用陣法儲存陽氣,而後壓縮凝聚,固定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内。陣法内孤陽不生,隻要陰氣稍重的東西都難以生存。如果陽氣集聚得夠多,甚至會讓将鬼魂産生置身于沸水的錯覺。慘酷遠勝任何刑罰……”
“……那你?”
林簡繼續打量走廊:“我還好,至少比白林好。起碼我身上這件衣服還能做個緩沖作用。白林才是……在那種痛苦下沒人能夠忍受,他已經跑了。”
蘇洛默了一默,口氣冰冷:“如果他真的有貓膩,那麼打滾慘叫可能都是僞裝。他就是借着你失去行動力的機會逃跑——你能查出是誰施的法術嗎?”
“要積蓄這麼多陽氣,就必須要有有個隔絕陰陽的陣眼,時間到了之後陣眼打開,陽氣噴湧而出席卷一切。”林簡道:“無論要破陣還是要如何,首先都必須找出陣眼……按理來說陽釜并不複雜,隻要沿着陽氣的軌迹就能順藤摸瓜。可現在……”
他頓了一頓,不知道該怎麼給蘇洛解釋眼前的一切。借着鬼魂的陰眼,林簡能清晰的看到空中色呈暗紅的陽氣,尋找出它們流動時空氣中淡紅色的軌迹。但現在無論上下無論左右,他眼前隻有一片殷紅,一片平靜無波的,無邊無際的紅色。就好像是一片陽氣的海洋。
你或許能找到一條小溪的源頭,也或許能找到一條江水的源頭,但是你該怎麼找一片大海的源頭呢?
不過……林簡輕輕抽了一口氣,他實在是想不通:這麼濃郁密集的陽氣,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現在找不到陣眼。”他歎氣道,“力能破巧,這種蠻不講理的陣法我也實在……想不出辦法。不過聚集陽氣本來就違背自然,這種陣法不可能維持很久。”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坐等了。”蘇洛鎮靜道。頓了一頓後,他又緩緩開口:“既然要等一段時間……你能換一個姿勢嗎?”
林簡為難的從看了蘇洛一眼,尴尬道:“我很抱歉……不過——不過現在陽氣深重,要保證我們之間的氣息疏通就必須要接觸到特定穴位。捂臉是以勞宮接觸太陽穴與人中穴。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換一換的……”
蘇洛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妙:“換什麼?”
“也可以湧泉穴、勞宮穴分别接觸。就是——就是手心對手心,腳心對腳心。”
蘇洛:……
“其實人體以丹田聚氣,還可以用丹田接觸丹田。”
“……不必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