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蕭默恢複意識後發現自己被綁住手腳铐在椅子上,身處一間四面無窗的空蕩蕩的房間,吊燈就挂在他頭頂,明晃晃的讓人不适。擡眼,約瑟兄弟站在前方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蕭默平複下心情,道:“根據貴族法,擅自監/禁一等貴族家庭直系皿脈成員屬于……”
話還沒說完,約瑟打開牆上的屏幕,遂即一張威嚴熟悉的臉出現在上面。
蕭默沖屏幕裡的季威笑道,“這是什麼意思?”
季威沉臉道,“……黑市上出現了機器人膠囊。”
“難道你懷疑是我拿出去賣的?唔,不對!研發和使用數量并沒有問題,那是私造的?能和季薄陽的想法不謀而合還相繼收獲成品的可能不大,所以……啊――”
蕭默笑歎一聲。
“展開研究時倉庫房的監控已經關閉,房間也沒有外人進出,隻有我看過他的技術資料且長時間和他獨處并旁觀了他的操作……這麼一想,我自己都覺得有太多下手機會。”
季威表情越見嚴肅,蕭默卻依舊嬉皮笑臉,“但是,我圖什麼啊?我身份貴重也不缺錢,有什麼必要非得铤而走險?”
季威雙手交握,語氣笃定道:
“――作為鸠占鵲巢的假兒子,你一定整日惶恐地位不保,想得到資助尋找可靠的後台,或者你會更有野心一點,等你實習完回到單家恰好趕上甄選繼任者,單厚方似乎已經在考察你了?”
“将軍,我建議您出版一本《陰謀論》。”
蕭默非常意外季威竟然知道他的身世,掀了掀略微肥大的唇瓣,聲音中的熱意冷卻,“雖然我承認有時我很厚顔無恥,但也沒有動過讓單家改姓的念頭,我沒想到您這麼看得起我的智商。”
“我也非常意外,抓獲牽線富商的中間人供出網上聯系他的賣家竟然是你。”
還真是晴天一聲雷!蕭默垂眸沉思……是有目的的栽贓陷害?還是随手牽的替罪羔羊?
“先前任由你随意接觸陽陽是我輕忽。如果你隻盜竊了技術現在應該在送審的路上,難道你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回答季威的是蕭默無辜的表情。
季威噎了一下,而後道:
“我們當場逮捕運送貨物的人。他們是來自南邊流放島的反聯邦勢力,把商品高價賣給富商謀取暴利,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天真地選擇這幫豺狼,但如果你要繼續保持沉默,就是變相資助他們殺人放火。”
蕭默眨眨眼……這種天降橫禍讓他說什麼好?
季威俯視垂頭喪氣的某胖子,“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一旦你被送去軍事審判就沒有任何挽回餘地。現在中間人已經被我收監,剪刀手洩密的消息也沒走漏……如果你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交待清楚聯系經過交易内容,輔助我們追捕犯人就可以從輕處理。”
“現在看來,隻有抓住真犯才能洗脫我的嫌疑?”
“你要指認同夥?”
蕭默把臉蓋在手掌裡,擋住有些五味雜陳的表情,收斂起嘴角的苦意,再擡起頭已恢複鎮定,沖季威搖頭否認同夥,出口道:
“不知道您聽沒聽過一個傳統的寓言故事,叫:疑鄰竊斧……您的偏見已經給我提前定罪。”
蕭默直視屏幕中季威的雙眼,“幫忙抓捕反動派我實在有心無力,不過我想,像将軍這種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如果最後證明是冤枉了我,您能給我道歉嗎?”
約瑟兩兄弟目瞪口呆……還沒見過這樣的階下囚!以前被抓的人隻求洗脫罪名就謝天謝地、感恩戴德!哪有人讓上趕着讓将軍道歉?審問可疑人物排除不利因素解除危險是将軍的義務,上位者就是錯了也是對的!
可……蕭默呢。
莫名其妙被帶到這裡,他瞥了眼手铐又打量了屁股下測謊的電擊椅……想必接下來等待他的是一連串無休止的審問。
大胖子稍微縮水的饅頭臉将将顯出骨頭的輪廓,下巴由2.0變1.5,蕭默略擡還有些微贅肉的下巴,微微淺笑,面部棱角流瀉出轉瞬即逝的風骨,不過是冷風徹骨。蕭默就這樣保持嘴角上揚的弧度,用悅耳低柔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強收下這份大禮,您不表示一下,我實在心裡有、點、委、屈。”
季威隔着屏幕與蕭默對視許久,沉默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說:
“前提是,犯人不是你。”
***
季薄陽服用膠囊的進度讓他開始有自主意識,中午,他放下手中工作看了下表,意識到某人遲遲未歸,心底剛浮起某種迫切尋找的念頭轉瞬又晃了下神,念頭消逝,臨近傍晚,季薄陽恢複短暫的清醒。
像是清爽的激流穿透屏障直達深處,季薄陽打量倉庫環境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他靜靜坐在床頭思索……
約芬過來敲門提醒他吃晚飯,砰地一下猛然推開門的聲音讓季薄陽突然站起來,想起了白天蕭默離開前的情況。季薄陽向約芬索要電話,這個舉動讓約芬驚得差點蹦起來,“您恢複了?!”
季薄陽讓約芬去準備食物,他坐回桌邊,提筆想了片刻才拼湊出蕭默的電話,動作遲緩地撥打出去,忙音響了許久,接通後卻聽到約瑟的聲音。
季薄陽輕垂的羽睫微微扇動,聽到電話那邊說:“蕭默有事要離開幾日,您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們說。”
捏起的筆從季薄陽指尖滑脫,滾落到地上。
季薄陽環視一下倉庫房間……沒了蕭默,房間哪怕堆滿物品卻顯得非常單調。
季薄陽起身,腳邊的筆被他踩裂,男孩嘴裡繼續說着,出門趕往研究所儲藏藥品的庫房。
***
“――是說您放在卧室陽台上的那盆轉基因的花?要現在給您拿過去嗎?”
約瑟挂了電話,回頭看向剛貼上膠帶堵住嘴的蕭默,示意約莫可以撕掉了。
“你在這繼續審他,我去幫少爺送一趟東西就回來。”
半個小時後約瑟回來,一邊擦着袖子一邊進門。蕭默渾身疼痛無力,又餓得兩眼昏花,掙動鬧事卻沒人搭理。約曼走上前拍拍約瑟肘部随着走路簌簌落下的粉末。
“你胳膊上蹭的什麼,黃黃的。”
“花粉吧……少爺沒拿穩花盆,保護他的時候被砸到胳膊上了。”
“粉這麼多能招來不少蜜蜂吧?少爺這是琢磨提高蜂蜜産量?”約曼還在嘟囔,約瑟不耐煩地推推他,“别說閑話了,這胖子是怎麼回事?怎麼掙紮這麼厲害?”
蕭默擡擡眼皮,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憐兮兮的目光似乎在控訴兩兄弟冷皿無情不顧他的死活……
他快餓死了……
晚上,約芬語氣焦急地打來電話,告訴兩兄弟季薄陽的虛弱期提前到來,讓他們過去幫忙。約瑟和約曼互望一眼,把蕭默面前還沒吃完的餐盤拿走,給蕭默嘴上貼上膠帶趕緊鎖門離開。
蕭默等啊等,等啊等……始終沒見兩兄弟回來。
早早落幕的夜晚被擋在牆外,蕭默獨自被關在寂靜封閉的狹小空間,思緒開始發酵。
他呆望着地面,神情憔悴、精神疲憊。
雙眼因為方才受到強光照射而有些昏花,飛着黑蚊。耳中似乎還回蕩着兄弟倆交替審問的聲音,嗡嗡嗡幻聽不止。肚内在饑腸滾滾地哀叫,抽筋的感覺從腸子蔓延到腿筋,僵硬的坐姿讓他腳酸背痛腿發麻。
蕭默擰動紅腫的手腕。
要怎麼出去?要怎麼洗掉嫌疑?要怎麼抓到嫌犯?……無數急需解決的問題充滿本就脹痛的大腦,他卻沒有一點思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難道還能指望誰來救他?――不好意思,這貨還從沒有這種示弱的想法,也或者說,這貨從未生出這種自信。幾份付出幾份回報,這貨虛情假意慣了,打心眼不相信會有人為他奮不顧身。
頭頂的室内燈突然閃了閃!
跳閘了?蕭默的想法剛冒出頭……屋内霎那落入漆黑。
唔?蕭默眨眨眼,黑暗中灑落的花粉居然微微閃着熒光!
他眼珠子一轉,難以置信的想法在腦中突然生成!難道是……蕭默嘴角不由自主牽動,又很快抑制住,他等待着,10秒、30秒、1分鐘、3分鐘……随着時間的延長,門外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蕭默澎湃的心逐漸沉寂下來。
他在期待什麼……還指望季薄陽來找他?那孩子現在自個都不清醒,說不定根本就意識不到他出了意外。
蕭默把微不足道的失望抛諸腦後,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突然!
走道裡傳來腳步聲,踏、踏、踏、踏,熟悉而輕捷的跫音如同踩在心跳的節拍上。蕭默盡量不讓自己再産生多餘的想法,指不定還是聽錯了,誰知道回來的是不是約瑟兄弟中的誰?
蕭默垂下頭,聽着那個腳步聲逐漸靠近,最後停駐在門前。
鑰匙開鎖的聲音讓蕭默有點心跳加速,耳朵顫動了下,目光糾結。
鐵門打開――
瘦小的弱質男孩身型漸露,細碎的熒光被他踩在腳下,黑暗中明明模糊不清,蕭默卻似乎能看清那張如猜想中漂亮精緻的臉……巴掌大小,眉鋒入鬓,眼似桃花,一定會比印象中更加挑動人心。
季薄陽!
季薄陽随手關上門,掏出從兄弟倆身上搜出的鑰匙,走過來解開蕭默的手铐,深邃漂亮的眼睛有些疑惑,似乎在詫異蕭默幹了什麼居然被關起來?
蕭默解釋了事情的經過……當然,關于身世這種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事并未洩露,隻說季威懷疑他為繼承單家籌錢找靠山,勾結了流放島。
季薄陽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問:“你幹的?”
蕭默搖搖頭,心裡竟然生出一丁點委屈,“就是不是才冤枉啊。”
眼前的男孩身高不及他肩膀,歲數不及他真實年齡一半,态度既不熱切也不溫和,卻能輕易釋放他心底的軟弱。蕭默有些羞愧,把頭埋在男孩孱弱的肩膀上……年紀這麼大了還撒嬌什麼的,實在讓他有點無地自容。
季薄陽點點頭表示知道,安撫地摸摸蕭默的後頸,輕輕撩過的弧度似乎能掃除煩憂。
蕭默奇怪地歪歪腦袋,瞥了眼男孩清清淡淡的表情,“就這樣?不猶豫?不考慮?不懷疑一下?你舅舅可是給我安了無數個莫須有的犯罪理由,作為親外甥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季薄陽沒搭理蕭默的胡扯,拉住蕭默的肥掌。
“走吧。”
蕭默完全不理解季薄陽的腦回路,“去哪兒?”
季薄陽回頭看了蕭默一眼,見蕭默還是不明白,用沒有表情的表情說,“回去睡覺。”輕飄飄的小尾音和帶點煩心的眼神似乎表示: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怎麼還要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