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耐心等待“中午吃什麼啊?”高蕾蕾操着鼻音問,蜷縮在床上矜持的翻了個身。
“外賣吧?給童歡打電話,讓她捎上來。”沈沫從被窩裡探出頭,懶洋洋建議。
魏時芳聽不下去,放好書本,翻身下床:“懶死你們!一會兒定外賣又是你吃這個她不吃那個,憑白多花一份送餐費,都吃食堂!我去買。”
沈沫無可厚非,四個人中魏時芳生活費最少,平時還要兼職打工貼補,日子過的節儉。大家一起生活,總要彼此遷就生活習慣,照顧同伴感受,半年多時間相處,早已經達成默契。
高蕾蕾同樣沒反對,兩人乖乖翻找飯卡。
魏時芳換好衣服,接過飯卡去食堂幫她們打飯。
過了小半鐘頭,魏時芳拎着一兜子打包餐盒回來,後面還跟着童歡。
童歡今天穿了件粉嫩嫩的毛呢裙,裡面是黑色襯衫,栗色頭發梳起來紮兩條高高的馬尾,蹦蹦哒哒地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
“哇!你們兩個還在睡啊?快起來,我有好消息宣布!”
沈沫從鋪上蹭下來,披散着長發,無精打采道:“你拿獎學金啦?”
“還沒考試,我去哪裡拿獎學金?”童歡撅嘴。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高蕾蕾打着哈哈。
“哼!”童歡翻她一記白眼,繼而亢奮道:“下午有籃球賽,大家可以一起去看比賽!”
“就這個?”沈沫好笑問。
她們宿舍沒人喜歡球類運動,除了偶爾談論姚明和貝克漢姆,對這項競技比賽再無其他興趣。
童歡瞬間萎靡,知道宣傳攻勢失敗,但還是不死心勸說:“不喜歡也去看看吧?反正下午沒事。”
沈沫奇怪:“沒事我們看它幹嘛?”
“下午有時間我還要繼續睡覺。”高蕾蕾推門進衛生間。
“就知道睡!你們的生活多沒意義!多麼的堕落!”童歡吼。
沈沫推開擋在身前的童歡:“别擋道,我要刷牙。”
沈沫和高蕾蕾擠在衛生間,将自己收拾清爽,兩人再出來時,魏時芳已經開始吃飯,童歡拖着長音還在撒嬌。
“你們去嘛!去嘛去嘛……”
沈沫無語:“直接說,為什麼非要我們去?”
“我們社團的任務,必須發動全宿舍都去看球賽。”童歡老實交代。
沈沫納悶:“你們不是動漫社團麼?怎麼又和籃球隊扯一起了?”
童歡是動漫迷,上學期一入學就加入學校的動漫社,平時除了上課就是泡社團,宿舍裡很少看見她人影。
“哎呀,聯誼,友情贊助啦!别問這麼多啦,說了你們也不懂,去吧去吧!”童歡繼續遊說。
“該不會是讓我們去露大腿劈叉當拉拉隊吧?”高蕾蕾質疑。
童歡連忙搖頭:“不會不會,就是站旁邊觀賽,到時候鼓掌歡呼就行,好姐姐,姐姐們,去吧……”
魏時芳幫忙勸道:“反正下午沒什麼事,忙了一個多月,我也想休息下,咱們一起去吧?”
看球算什麼休息?沈沫吐槽,不過扛不住童歡死纏爛打,隻好答應,高蕾蕾見室友都答應,她也隻好妥協。
吃過午飯,大家一起出門去看球賽。
比賽在學校大操場舉行,4月份天氣雖然日漸暖和,但是站在外面還是不太舒服,學校體育館有室内的籃球場,沈沫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去那裡。
操場上的女生各個神情萎靡心不在焉,多數都和沈沫她們一樣,是被強拉過來觀賽的水軍。
比賽開始,雙方隊員入場,兩隊人馬背心顔色各異,運動褲有長有短,他們沒穿統一隊服。
哨聲一向,比賽開始,大家拍着球你追我趕,你争我搶,一片混亂,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哪隊和哪隊,沈沫更不知道要看什麼了。
“我們出現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沈沫扭頭問。
高蕾蕾雙臂抱肩,挺兇揚下巴,姿勢高冷:“刺激他們的腎上腺激素。”
“哈?”
“笑什麼?你難道沒觀察到足球拉拉隊和籃球拉拉隊的不同麼?”
“有什麼區别?”沈沫納罕。
“你快射啊!你怎麼不舉啊!”
“噗!”
稀裡糊塗看到中場休息,有人擡着泡沫箱過來給女生們分發飲料,服務大衆的是包括童歡在内的動漫社團成員。
觀衆席頓時傳來竊竊私語。
“哇!”
“喝這個啊?”
沈沫接過冰涼涼的瓶子看,見是某品牌冷藏瓶裝的鮮榨果汁,正好是她愛喝的芒果口味,超市裡200毫升要十幾塊錢。
“這麼大方?”沈沫詫異。
“有貓膩!”高蕾蕾斷言。
讓沈沫吃驚的還在後面,球賽結束,大家被邀請聚餐。
聚餐地點是學校裡私營的一家餐館,四十八塊錢一位的自助燒烤在新南市屬于平價,但是和學校食堂十五塊錢随便吃的自助餐相比,實屬天價。
烏泱泱六十多個女生和十來個男生,舉杯暢飲,啤酒飲料不停搬上來。
沈沫默默計算下總價,越發覺得不可能是學生請客,捅捅高蕾蕾問道:“會不會是學校大力扶持籃球競技,給他們補助?”
高蕾蕾兩杯啤酒下肚,正喝的滿面桃花,搖頭道:“不可能!校籃球隊都沒這待遇,買球衣還要自己拉贊助呢。”
正說着,有男生過來挨桌敬酒。
“美女們,辛苦!謝謝觀賽。”
衆女生客氣回敬。
“比賽很精彩,加油!”
熱情恭維,矜持寒暄,大家其樂融融。
“介紹下,我們籃球隊隊長,許劭。”
“幸會。”
“哇!下半場那個投籃好帥哦。”
“敬你哦,大家幹杯。”
沈沫依依不舍放下手裡的雞翅,不得不站起來舉起酒杯,挨個碰杯,相互介紹,很快輪到沈沫這裡。
“你好,化工系許劭,跟你同年級。”
聲音聽起來耳熟,沈沫格外多看一眼,個子很高的男生,穿運動衫,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好看,确實不認識。
“你好,沈沫。”
男生們介紹完就去别桌敬酒,并沒有死纏爛打要聯系方式,沈沫對此很有好感。
聚餐趕在熄燈前結束,大家搖搖晃晃從餐館出來,各自回宿舍。
“童歡呢?”沈沫問。
“剛才看見她正在跟餐館老闆核對賬單。”魏時芳道。
“我的乖乖,她不會是拿回扣了吧?什麼時候見她這麼仔細過?”高蕾蕾玩笑。
“回去再審問她。”沈沫道。
三人回到宿舍,洗漱過上床休息,結果等到熄燈也不見童歡回來。
魏時芳擔心,穿上衣服要去找人。
“喝這麼多酒,頭腦不清醒,她别再沿着湖畔走,一頭栽下去。”
沈沫和高蕾蕾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打開蓄電台燈照明,準備一起去。正在忙碌,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敲門聲,沈沫趕緊下床開門,果然是童歡。
“你還知道回來啊?幾點啦?怎麼進來的?”高蕾蕾脫掉剛穿一半的衣服,沒好氣質問。
“噓!别喊啊,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我借人家一樓的宿舍爬進來的。”童歡求饒。
沈沫見人安全無恙回來便放下心,換衣服重新爬上床。
童歡打開手機裡的手電筒照明,脫衣服換鞋洗漱,折騰半個多鐘頭還沒消停。
沈沫忍不住俯身往下問:“你在折騰什麼?”
“噓!”童歡壓抑着興奮:“給你們看我的新裝備!”
高蕾蕾和魏時芳也還沒睡,聽她一說也都扳着床欄看。
童歡悉悉索索拆開塑料包裝,掏出一堆不知道什麼款式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的往身上套。
沈沫借着手電筒刺眼亮光,還是看不清什麼衣服,寬寬大大的袖子像是日本和服,下面又是條白色小短裙,裡面似乎還加了裙撐,怪模怪樣。
“睡衣?”
高蕾蕾恥鼻:“情趣内衣吧?”
“什麼啊!”童歡跺腳:“我這件是千本櫻的和風花魁裝!懂不懂你們?”
“哈哈哈哈!”高蕾蕾拍着床鋪大笑:“還說不是情趣内衣?好好的你幹嘛把自己打扮成花魁?”
“老坦兒!宅舞知不知道?什麼都不懂!”童歡急眼,不許室友诋毀她的心頭愛。
沈沫初中有段時期也喜歡過漫畫,原本媽媽并不太幹涉,可是恰在此時,重點高中劃分到東城新區,厲秀英一下子緊張,天天督促沈沫學習,一切無關的愛好都被禁止。如今沈沫早已過了喜歡這些東西的年紀,完全失去興趣。
“勁舞團麼?”沈沫安撫童歡,故作感興趣問。
“不是啦!宅舞是宅舞,不是勁舞團。”果然童歡轉怒為喜,詳詳細細的給大家科普。
沈沫強撐着聽完,還是沒半點興趣,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着迷。
“你跳給我們看看。”高蕾蕾捧場。
“好啊!”童歡果斷答應,翻出手機裡音樂視頻,開始秀舞姿。
音樂節奏很快,但是沒有大幅度動作,舞步簡單,配合肢體各種賣萌,沈沫看的好笑,難怪叫宅舞,給個牆角就能跳啊。
“怎麼樣?”童歡一曲跳完,求表揚。
高蕾蕾恥鼻:“這也叫跳舞?就幾個舞步動作,看一眼我就會,沫沫,下來!”
晚飯時的幾杯啤酒在體内作祟,沈沫早就按耐不住,脫掉睡衣,披頭散發隻穿小褲褲從床鋪上滑下來。
高蕾蕾同樣裝扮,音樂開始,兩人豐滿堅/挺,腰肢擺動,四條白花花大長腿節奏律動,動作協調一緻。
童歡直接看傻眼,原來女人看女人也能看的皿脈膨脹,忍不住大聲叫好。
“哇,好棒!”
音樂持續,沈沫高蕾蕾繼續發瘋,童歡連連驚呼,三人正忘乎所以時,魏時芳突然下床搶過童歡的手機,關掉音樂:“别跳啦!”
沈沫猛地停下:“怎麼啦?”
“樓下在敲天花闆!”
一身薄汗,酒氣都散發出去,沈沫重新沖洗過,氣喘籲籲爬上床鋪。
童歡已經換下她那件花魁裝,大家各就各位倒在床上。
“沫沫,蕾蕾,你們跳的好好哦,專業的就是不一樣。”童歡語氣有些失落。
沈沫好笑:“專業什麼啊?就小時候在少年宮學過一點皮毛。”
“你媽真好,讓你學跳舞學畫畫,我媽從來就不讓我學這些。”童歡抱怨。
“那你小時候都學什麼?你沒上過課外輔導班?”沈沫好奇問。
“上過,不過都是奧數、英語、作文這些……”童歡語氣更加沮喪。
高蕾蕾不解:“奇怪,你和沫沫同一個城市,你們還考的同一所大學,怎麼沫沫從小玩着長大,你就要學這麼多?也沒見你成績多好啊?高考分數沒有沫沫高吧?”
“我哪裡知道!反正我媽就什麼也不讓我玩,整天監視我學習學習學習!當初我就想,為了喜歡的動漫,我一定要考上大學,天天住校,看他們還怎麼管我!”童歡氣憤。
“奇了個怪,難道你們不是一個教學體系?還是你智力有缺陷?”高蕾蕾嘴不饒人。
童歡一下子坐起身,指着高蕾蕾氣憤:“你胡說!”
“别吵。”眼看兩人又要掐起來,沈沫忙解釋。
“我上學時候,市裡的重點小學和重點初中還都在我們西城區片,家長們知道自家孩子不管愛不愛學,反正老師都能給教好,所以都不太管我們學習,倒是舍得在其他上面投資花精力。”
“原來如此,我說呢!以前東城這邊是郊區吧?”高蕾蕾了然。
“也不是,屬于新開發區,以前配套不完善,都是外地民工……咳咳。”
沈沫猛地想起童歡家住東城區,忙收住話題,改嘴描補。
“現在是高級白領和有錢人住這邊,是新的市中心,房價比西城區高很多,雙語幼兒園,國際小學都在這邊,重點高中都遷過來了呢,咱們學校不也改換門庭将大門開在這邊?”
她們學校正門開在東城區,現代化建築和周邊高樓大廈相得益彰,相連的老校區靠近西城,舊址是民國時期的一間教堂,從西往東,各式建築印證百年建築史。
高蕾蕾冷笑:“和我們北京一樣,别看外地的貸款買了房,不是土豪,子女連正經好學校都進不去,沒有學區房隻能算半個北京人。”
沈沫有些無語,童歡父母就是後期在新南市安家落戶的高知金領,高蕾蕾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沫頓了頓還是繼續道:“高考時壓力挺大的,我也是将将過線,當時全市最好的老師都在我們一中,歡歡是在二中吧?她的成績應該在尖子班。”
童歡點頭:“是啊,我們高二開始就沒放過寒暑假,每天一節早自習,三節晚自習,三年從沒落下,可是緊趕慢趕,還是拼不過你們一中,先天不足啊。”
沈沫否定:“最後我們不還是上了同一所大學?終歸還是看個人成績。”
童歡輕聲嘟囔:“一樣的成績,付出的不一樣……”
小學是就近入學,西城區的孩子理所應當就讀他們區片的市重點,以前不覺得怎樣,除了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他們穿着校服參加各種活動,沒感覺有什麼差别。
小升初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們小學六年滿分才是标準成績。
重點初中失之交臂,中考時毫無意外又落在後面。
想想高中時代的壓抑生活,又想想市一中的各種文藝彙演,雖然同一個城市,童歡覺得她和沈沫不在同一個時空。
半天沒說話的魏時芳突然出聲:“你們知足吧,至少在家門口就能上學,還有數學班英語班,我們就村裡一所民辦小學,初中在鄉裡,每天走十幾裡山路去上課,一直到考上縣高中我才住的校。”
“真辛苦,沒點毅力根本堅持不下來。”沈沫感慨。
她一路重點,成績不錯全是老師負責,一道習題,她的老師會用六種方法講解,哪怕是個實心眼的傻子,老師也會把你腦袋撬開硬往裡面灌,一人一腳把你踹進大學。
同樣一道習題,魏時芳的代課老師隻會照着教義念,沒有課外資料,沒有輔導班,硬被魏時芳自己摸索出七套解題思路,高考狀元數學滿分,并非人人都有這樣的天資。
“我上到初中時候,班裡就剩下十幾個女生,高中時候更少,不是退學出去打工就是在家務農,要不是我們校長拉着村支書在我家勸說好幾天,我爹也不能答應我繼續念高中。”魏時芳道。
“重男輕女吧?”高蕾蕾問。
“不是。”魏時芳否認:“好多女生成績一般,沒希望考上大學,覺得沒意思就不念了。”
“成績一般的男生還是會繼續念高中?”沈沫好奇。
魏時芳點頭:“嗯,男生退學的少,上下去總歸有個希望,家長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