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月餘,年關将近,公司的業務也繁忙起來,方侯忙得腳不沾地。
他變得很冷靜,比從前更冷靜,可是徐子期不知道這樣的冷靜到底好還是不好。
他已經很少去看顧可盈了,顧可盈來的時候,他也一直都很忙,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方侯變得很忙,比從前還忙,但是他也很會照顧自己了。
他仿佛從前陣子的異樣中走了出來,徐子期暗暗松了口氣。
城外一處小别院,門口的花草有些幹黃,像是疏于照料。它們從前也是光彩奪眼的,隻是主人再也沒有精力去打理了。
秦漫的母親坐在沙發上,頭發竟然全白了,秦漫去世不過幾個月的光景她卻像是蒼老了幾十歲。
方侯坐在她對面,垂着眸子。
“方先生,我隻有那麼一個女兒,”她紅了眼,“她現在已經不在了,我求你可憐可憐我,不要再來勾起我的傷心事好不好?”
方侯緘默,這天上午,徐子期帶來了他在圈裡圈外找了好幾批人打聽到的消息。
徐子期說,“打聽到了,嫂子她是跳海身亡,說來也巧,就是你遊艇出事的那天,也是那片海堤。”
他忽然想起海裡的那雙眸子,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光芒一點點消失,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怎麼會沒有看清呢,那是她啊,他抱着顧可盈走了,獨獨把她落在了海裡,她該有多絕望啊。
兇口像是被捅穿了一個窟窿,每一次心跳都勾起傷口,他疼得屏住呼吸,是他害死了她。
“對不起。”他垂下頭,他實在太難過,他這句對不起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可以說,他隻能來找秦漫她媽,他想說給她聽,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秦漫有着至親關系的人。
秦漫的母親聽了,張了張嘴,眼淚先掉下來,“對不起?你一句對不起能換回我漫漫的命嗎?”
“你知道我的女兒她有多冷嗎?”她捂着兇口,快要哭斷了氣,“她好冷啊,海水好冰,她好絕望好害怕!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你可以有無數個女人,她們都願意為你赴湯蹈火,而我隻有這一個女兒!我隻有這一個心肝寶貝!”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錯了。”他用手背遮住眼睛,眼中一片幹澀,難過積壓在兇膛裡,無處釋放。
秦漫的母親平靜下來,她望着他,眸色愈深,咬牙切齒道,“你不知我多想把你千刀萬剮,可她是為了救你而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記得她的死與你有關,你要活在悔恨裡,日日痛苦,夜夜煎熬,以此緬懷,這是你欠她的。”
頓了頓,她忽然又搖頭,“不,我不許你再想她,你沒資格再想她,她已經不在了,你放過她吧。”
“我放過她,誰放過我?”他紅着眼睛,委屈得像個孩子,他問,“她就這麼走了,我該怎麼辦?”
“你活該。”
他問,“可不可以告訴我她......葬在哪裡?”
她搖頭,“她不喜歡被埋在土裡,小白把她灑在海裡了。”
他一愣,僵硬地點了點頭。
方侯常年應酬,很少醉酒,那晚卻醉的一塌糊塗,酒局中推杯換盞,酒場過半就讓徐子期拎了回去。
将方侯推進車裡,徐子期問他,“哥,醒酒藥在哪裡?”
“在這裡。”方侯拉開副駕駛前面的抽屜,忽然愣住了。
裡面什麼都沒有,怎麼會呢,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去摸,什麼也沒有摸到。
“怎麼沒了?怎麼不見了?明明在這裡的啊。”他自言自語,視線重重疊疊,他想他是喝醉了,喝醉了才看不見的,醒酒藥就放在這裡,是她說的。
他掏出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号碼,對面冰冷的女聲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号碼是空号......”
他揚起嘴角,“喂?你把醒酒藥放在哪裡啦?我找不到,你放在哪裡啦,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找不到,我......”
聲音忽然嘶啞,他将頭靠在靠背上,閉上眼,聲音輕不可聞道,“我好想你啊。”
徐子期啞然,沉默。
一時間,車内隻有男人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