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還沒進門就看到一輛車停在小别院的不遠處,他蹙眉走上前,車燈忽然亮了亮,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他熟得很,他微微眯起眼,黑暗中,他的眼底蘊着危險的光。
“小猴子,你回來啦。”顧可盈走向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緊張地看着他,“我來看看盼盼,可是他們不讓我見。”
顧可盈指了指院門口的兩個男人。
她當然進不去,那是方侯安排到這裡的保镖,為的就是防她。
“滾。”他看也不看她,徑直從她身前走過。
“方侯!”情急之下她握住了方侯的手,帶着哭腔委屈地說,“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能救盼盼的命,你不能這麼對我!”
方侯立即閃身,從她手裡抽出自己的手,“滾,我不說第三遍。”
他飛快從顧可盈身邊走過,留下顧可盈站在原地,一臉慘白。
方侯找人監視她,任她怎麼撒潑都沒用,她見不到他也跑不了,偌大的城市于她來說像個隐形的牢籠,将她禁锢其中,她看似自由,其實早就失去了對自己生命的掌控權。方侯太可怕了,她知道的,這個人愛你到時候有多愛,恨你的時候就是千百倍的恨。
她甚至害怕,萬一給盼盼抽了骨髓以後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會被方侯随意處置,而她别無他法。
她絕望地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方侯踏進小院就看到卧室裡微弱的燈光,他調整好表情走進屋。
秦漫的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一見方侯進來也隻是擡了擡眼,壓着聲音說,“回來了,盼盼已經睡了。”
方侯點點頭,放慢了腳步走進盼盼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窗簾關上了,整個屋子隻有他床頭挂着一個星星形狀的壁燈,微弱的燈光照着他露出一半的小臉。抛卻了剛才見到顧可盈的不快,他的心一瞬間軟了下來,把外套搭在書桌旁的椅背上,他坐在床沿,輕輕撫了撫盼盼的頭。
睡夢中的小孩動了動,露出了整張小臉,竟然滿是淚痕,委屈地撇着嘴,緊閉雙眼。
他心裡一酸,手控制不住微微發抖,他現在太懂他兒子了,他做噩夢了,夢到那些吃不飽穿不暖還要罰站的事了,即便在夢裡他也不敢哭出聲,怕驚擾了隔壁的姥姥,怕姥姥為他擔心。
他的盼盼這麼小,憑什麼要這麼懂事,每每思及此他都恨不得把顧可盈千刀萬剮,又想狠狠扇自己兩巴掌。
他脫下鞋,小心翼翼地側身靠在盼盼身邊,把他攏在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脊背,小孩有意識地往他懷裡湊了湊,他摸着他小腦袋柔軟的頭發,這是他的寶貝,他僅有的寶貝了。
沒多久,他也睡着了,他夢見秦漫站在他面前,抱着盼盼責備他沒有照顧好盼盼,他則愧疚地站在一旁,動也不能動,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半是痛苦半是清醒,就這樣煎熬到了早上。
他從床上爬起來,後背被冷汗浸濕,給還在睡夢中的盼盼蓋了蓋被子,他輕手輕腳地穿上鞋,拿了外套走出去,輕輕帶上門。
直到太陽穿透了窗簾,盼盼才醒過來,他睜開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床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壁燈關上的,他爬起來,揉了揉睡得亂糟糟的頭發,一想到昨晚夢見爸爸摟着他睡覺,打心眼裡覺得開心,要是他的爸爸能像夢裡那樣陪着他睡覺就好啦。
斜眼瞥見桌子上放的手指餅幹,盼盼欣喜地從床上蹦起來,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跑到客廳卻發現屋裡沒有爸爸,隻有......媽媽。
他愣愣站在那裡,看着沙發上穿着卡其色風衣的漂亮女人,她看到他的一瞬間,眼就紅了,走到他身邊,看着他,卻遲遲不敢靠近。
“盼盼......”秦漫看着穿着藍色睡衣的小人,掃到他光着腳丫,雖然屋裡不冷,可冬天的地到底還是涼的,她牽起他的小手走向卧室,從床邊撿起拖鞋放到他腳邊,看他一隻一隻穿上。
眼睛裡已經包了兩汪淚水。
盼盼看了看她,掉頭往屋外走去。
秦漫看着盼盼跑開,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心裡好似紮了一根刺,難受的不是滋味兒。
她正哭着,朦胧的視線裡藍色的小身影又站在她面前,她愣了愣。
隻見盼盼拿着一包抽紙伸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呐,給你。”
秦漫接過抽紙,又拉了拉盼盼的小手,心裡難受得緊,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下盼盼忽然往她身邊走了兩步,他低下頭撇着嘴問,“以後,我就有我的媽媽了嗎?”
秦漫一把把他帶進自己的懷裡,“是,有媽媽了,恭喜盼盼,你以後會有一個全世界最愛最愛你的媽媽。”
盼盼皺巴着一張小臉,癟了癟嘴,還是哭了出來,由小聲啜泣到放聲大哭,哭夠了,他摟住秦漫的脖子,小聲哽咽,“我以為我的媽媽跟别人的不一樣,我以為我沒有媽媽,我終于有媽媽了,跟别人一樣的暖暖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