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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桃花依舊 緩歸矣 6095 2024-01-31 01:09

  第二天,洛婉如就要離開,同去溫泉莊子的還有何氏,她實在是怕女兒一個人被送到溫泉莊子胡思亂想,在那條死胡同裡越走越深。去年自己和洛郅撇下她回了京城一事,已經是她心中一個疙瘩,何氏不

  想加深母女之間的隔閡。對于何氏的決定洛大老爺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唯有放行。

  當天上午,聞得訊的洛婉妤便匆匆趕來,同她一起來還有淩婵。淩婵是來找洛婉兮看書的,她們昨兒就約好了,且她這趟還身負重任,拿着洛老爺子的《騎驢思歸圖》來換洛婉兮的《金玉滿堂》。

  互相在廳裡厮見過,礙着淩婵在,何氏不得不打疊起精神強顔歡笑,又帶着她去見洛老夫人。

  請過安,閑話幾句,何氏便帶着洛婉妤離開榮安堂,洛婉兮則帶了淩婵回西廂房。

  淩婵一看洛婉兮竟然住西廂房而不是獨門獨院,神色就忍不住變了變,見狀洛婉兮便笑:“我祖母身子不好,我不放心便住在這兒,圖個方便。”淩婵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從丫鬟手裡拿過《騎驢思歸圖》遞給洛婉兮,又指了指後面那個錦盒:“祖父十分不好意思,遂命我帶了一套文房四寶過來。”又俏皮的眨了眨眼:“我看了,裡面有一塊端硯十分

  不錯!”

  洛婉兮失笑:“得了淩老的《騎驢思歸圖》,我已是十分過意不去,哪好再要淩老的東西。”

  “長者賜不敢辭!你收下便是。”淩婵道:“再說了千金難買心頭好,對我祖父來說,那幅《金玉滿堂》可比什麼都來得珍貴。”

  如此洛婉兮便不再多言。

  到了洛婉兮的書房,淩婵頗有些好奇,站在書架前問:“你最近在看什麼?”

  “《大唐西域記》每多讀一遍都能有新的收獲。”淩婵大喜:“我也最喜歡這本書,”一臉的悠然向往:“大漠、黃沙、石窟、異發異眸的外族人……可惜有生之年我都不可能見洗浴見識下了。就是傳說中詩情畫意的江南我也沒去過,倒是你,從南到北,走

  過了半個大慶,肯定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

  “在船上,也就看些沿河風景,哪裡去見識風土人情。”洛婉兮看着淩婵掩不住的失望:“我這一路倒是畫了不少風景,你若是不嫌棄,要……”

  不等洛婉兮說完,淩婵就迫不及待道:“我能看看嘛?”

  自然是能的,洛婉兮從畫缸裡找出幾幅:“這幾幅是我自己比較喜歡的,還有一些在後面收着。”當下便有丫鬟去取。

  前世她日子過得精彩紛呈,踏春遊湖爬山打獵,書畫這些需要耐心的才藝都一般般。這輩子身在書香門第,還有個狀元爹,心性也較從前穩重,倒是肯耐下性子琢磨琴棋書畫。

  第一幅是一群荊钗布裙的女子在河邊洗着粽葉,平淡安甯之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愉悅。洛婉兮介紹:“在江南一帶,端午都流行包粽子。”

  淩婵點點頭:“京裡倒不興這個,不過每年大嫂都會包一些,我最喜歡吃火腿蛋黃餡的。”

  兩人便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就着畫說下去,說了一會兒,洛婉兮抽出一副畫徐徐展開。畫上是一隻黃褐色胖嘟嘟的貓咪在甲闆上撲着蹴鞠玩耍。憨态可掬,活靈活現。

  “這是你們府上的貓?好可愛!”

  洛婉兮搖頭:“隔壁船上的,中途休息時看見的,覺有趣便畫了下來。”

  淩婵忍不出湊近了一看:“這貓可真可愛,瞧這胖的,自己都快成了個球了。話說回來我瞧着你應該很喜歡貓吧,昨天看你逗貓的動作十分熟練,你是不是養過?”

  洛婉兮應了一聲,道:“小時候養過一隻白色波斯貓,後來生病死了,我弟弟哭的差點暈過去,後來再不敢養小動物了。”

  淩婵心有戚戚的一點頭:“我有一隻很喜歡的黑貓,可它前些年也死了,老死的,和人比起來,貓的壽命太短了!”小黑走的時候她還大哭了一頓。

  洛婉兮心裡一動,想到了小黑,不由神情蕭瑟了幾分,定了定心神後問淩婵:“昨天那隻黑貓是你喜歡的那貓的後代嗎?”

  “是啊,小黑雖然走了,不過它留下的子孫倒不少。有時候也想養一隻,不說我娘覺得黑貓不吉利,不同意我養。”

  “那昨兒那貓是誰養的?”

  淩婵:“碧玺嬷嬷啊!就是昨天和甯哥兒一起的那位穿着麻灰色衣服的嬷嬷。”

  洛婉兮握了握拳,露出一絲疑惑:“昨天那位嬷嬷匆匆離開,看模樣似的不甚開懷,是不是我碰了她的貓,她不高興了?”昨兒一路甯哥兒都鬧騰着,她都沒機會開口提着一茬。

  淩婵忙道:“當然不是,碧玺嬷嬷最喜歡那些會養貓的人了,你别多想,”想了想也不是什麼秘密故道:“嬷嬷是陪着我六嬸從小一塊長大的,我六嬸的事你應該也聽說過一些吧。”

  洛婉兮拽緊了手心:“天不假年,令人扼腕。”淩婵眼底染上一抹懷念之色:“自從我六嬸走後,嬷嬷大受打擊,情緒便有些無常,這些年已經好多了。”早些年她親眼撞見過一回,陸婉清假裝扭了腳要往她六叔身上倒,被正巧撞見的嬷嬷沖上去連着甩

  了好幾個大耳光子,要不是人攔着,嬷嬷那模樣似乎是想一口一口咬死陸婉清,從此陸婉清都不敢踏進她六叔府上大門一步。

  “斯人已去,何必執着!”洛婉兮垂下眼睑,幽幽道。

  “這世上有薄情負義之人,自然也有重情重義之人。”淩婵晃了晃腦袋,将滿腔哀思都甩了出去,展顔一笑:“不說這些了,你還有什麼都拿出來讓我開開眼。”洛婉兮也收斂情緒,繼續介紹自己從南至北這一路說繪下的風景,等将路上作的那些畫都讨論了一遍,淩婵也該走了。臨走她拉着洛婉兮依依不舍:“過兩天我派人來請你,你可要來啊,我那雖然沒這麼好

  的的畫給你看,但是我那有好吃的。”

  見洛婉兮面露猶豫,淩婵便搖着她的手不依,恍惚間和當年那個梳着包包頭拉着她撒嬌的小丫頭重合起來,洛婉兮心頭一軟,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點頭了。

  淩婵喜動于色:“說好了就不許反悔,反悔就是小狗!”

  洛婉兮被她堵得笑了,送着她出門道:“你放心,我哪敢诓你。”說話間就與洛婉妤在榮安堂的正屋那彙合了,望着說說笑笑的兩人,洛婉妤百感交集,理智上她知道妹妹是咎由自取,可情感上洛婉如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母妹又哭的那般可憐。要說洛婉妤對洛

  婉兮一點遷怒的意味都沒有,那是騙人的,雖然她也知道洛婉兮無辜可憐。可人性就是如此複雜,不過她是個心思透通的,絕不會為此去刁難洛婉兮,甚至還苦口婆心地開解何氏和洛婉如。

  與洛老夫人辭了行,洛婉妤便帶着淩婵打道回府。

  “這就是祖父心心念念的寶貝?”洛婉妤見淩婵寶貝似的抱着一畫軸,遂打趣。

  淩婵:“這是婉妹妹送我的,祖父的《金玉滿堂》在梨葉那。”

  洛婉妤好奇:“這是畫了什麼,你這麼寶貝?”

  “美人兒!”淩婵言簡意赅。

  洛婉妤忍俊不禁,掩着嘴輕笑:“怪不得呢!”

  回到淩府,兩人先去慈心堂向淩老夫人請安。而此時此刻,淩老夫人心情不甚美妙,罪魁禍首就是坐在他對面若無其事喝着茶的淩淵。在兩人中間是好幾張帖子,其中一張攤開着,一面寫着女子的父母祖父母等情況,另一面是這女孩的身量胖瘦愛好等等,最後一面則是惟妙惟肖的小像。俨然就是京城大戶人家私下流行的名冊,他們會專

  門派人将中意的少年少女情況繪制成冊,方便挑選。

  淩老夫人語重心長:“這幾個都是我和你嫂子們精挑細選出來的,都是好姑娘!”

  淩淵眼風不動:“二嬸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然我無意續弦。”淩老夫人糟心的瞪他一眼,突然悲從中來,掩面而泣:“你娘臨走時拉着我的手殷殷囑托我照顧好你們姐弟幾個,其他人不用我再操心了,可唯獨你孤家寡人一個,膝下一兒半女皆無。要是你有個皿脈,我

  也不催你了,可你無後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讓我下去後怎麼跟你娘交代。”

  淩老夫人與淩淵母親不僅是妯娌還是手帕交,自幼一塊長大,兩人一輩子都沒紅過臉,後來淩母病逝,淩老夫人一直很照拂姐弟幾個。若沒這份緣由,她一個做嬸娘也不會對他婚事這麼上心。

  “老九兒子多,從他那過繼一個便是。”淩淵淡淡道,他胞弟淩洺光嫡子便有三個。

  淩老夫人一哽,沒好氣道:“侄兒和親子能一樣嗎?”她抽出壓在最下面的那張名帖,展開豎在淩淵眼前:“你不選,我替你選,就這丫頭了,明兒我就派人去提親!”

  說着仔仔細細的盯着淩淵的臉,不肯錯過蛛絲馬迹。她已經知道昨兒發生在邀月摟下之事,淩淵既然肯幫洛婉兮,待這丫頭總是有幾分不同的。

  淩淵擡眸,便見擡頭四個字,臨安洛氏,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他垂下眼轉了轉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輕描淡寫道:“我不會娶她,您若是想讓她淪為全城笑柄,您便派人去吧!”

  想将他一軍的淩老夫人被反将一軍,差點氣了個倒仰,捂着兇口正打算暈一暈。

  淩婵歡快的聲音傳進來。

  淩老夫人郁郁的瞪一眼淩婵,把東西往盒子裡一塞,神情立馬恢複成和顔悅色。

  淩淵無奈搖了搖頭。

  “祖母,我們回來了!”淩婵高高興興的掀開簾子進屋,向上首的淩老夫人和淩淵請安:“祖母好,六叔好!”

  淩老夫人滿臉含笑:“看來在你婉妹妹那玩的很高興!”說着不動聲色的剜了淩淵一眼。

  淩婵:“是啊!我不隻把祖父朝思暮想的《金玉滿堂》帶回來了,婉妹妹還送了我一幅她自己畫的《涴紗女》,不隻畫好,那一手簪花小楷也漂亮極了。”說着淩婵就要打開畫軸。

  淩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一眼淩淵:“她父親是堂堂狀元郎,母親出自以書畫傳家的李氏,在閨中就有才名,如此家學,自然也是才女。”

  淩淵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起身:“二嬸,我還有公務要忙,先行一步。”

  淩婵和洛婉妤連忙站了起來。

  淩老夫人撩他一眼:“去吧,别忙起來又顧不得用膳,仔細身子。”

  淩淵輕輕一笑,行禮之後旋身離開。

  淩老夫人在心裡歎了一聲。

  淩婵完全不知道自己壞了祖母的‘好事’獻寶似的把已經展開的《涴紗女》挪到淩老夫人眼前:“祖母好看吧?”淩老夫人知道孫女說的好看,指得絕對是畫中臨水涴紗的女子,而不是整幅畫。不由好氣又好笑,倒是認真看了兩眼,筆法揮灑自如,人物生動傳神,令人眼前一亮,再思及她年紀,洛老夫人就更郁悶了

  ,淩淵琴棋書畫皆通,書畫更是精絕,二人豈不般配。

  “祖母,你再看看下面題得這些字!”淩老夫人目光下移,停在了王昌齡的《涴紗女》上,清婉靈動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片刻後,淩老夫人感慨:“她這一手字,沒個十年以上的苦練是寫不出來的,瞧瞧人家,還比你小一歲呢,你倒好意思

  偷懶不練字,字就是臉面。”

  淩婵悻悻一縮脖子,抱起畫:“我給祖父送畫去了。”說着一溜煙跑了。

  “這丫頭啊!”淩老夫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寵愛,轉而問起洛婉妤回娘家的事來。

  卻說淩婵跑去萬松院獻畫,順便獻寶,不幸又因為自己那一爬字被祖父鄙視了一番,小姑娘痛定思痛,決定好好練字。

  奈何堅持了三天就有點洩氣,遂派人去請洛婉兮過來玩耍,順便打聽下練字的訣竅。

  以至于洛婉兮到淩府事,發現淩大夫人格外的熱情,被淩婵拉到書房之後,恍然大悟,哪個母親不想女兒好好向學。在她看了淩婵的字後,洛婉兮就更理解淩大夫人的熱情了。若說字如其人,在淩婵身上這句話絕對是彌天大誤。洛婉兮少不得與她說了些訣竅,然書法一道,一半看天賦另一半看勤奮,前者淩婵委實欠缺

  ,後者淩二姑娘也不多,她打小就不是個能耐得住性子的。

  練了大半個時辰,淩婵就喊喊腰酸手疼,硬拉着洛婉兮去了園子裡散心,到了外面,瞬間腰不酸手也不疼了。洛婉兮好笑的看着神清氣爽的淩婵,淩婵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書畫我不行,可我騎射好啊!”她忽然眼前一亮:“你會射箭嗎?我們去靶場,讓你見識下什麼叫百發百中!過去有點遠,

  我讓他們去擡軟轎。”說着就命人去準備,從這兒走過去要一刻多鐘,她自己無所謂,就怕弱不禁風的洛婉兮走不動,到時候沒了玩的精力可如何是好!

  看她見風就是雨,洛婉兮搖頭失笑,還真是三歲看來老。

  不一會軟轎就來了,二人上了轎子,便晃晃悠悠出發,洛婉兮靠在轎子裡假寐,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平穩落地,洛婉兮也睜開眼,轎簾被人從外面掀起,初冬的暖陽灑進來,洛婉兮雙眼微微睜大了。

  淩婵走過來道:“我們府上的靶場在修繕,這兒是我六叔府上的。”

  袖中的手倏一握,指甲在手心裡留下幾道月牙痕,洛婉兮方能維持住一臉的若無其事,步履從容的随着淩婵進入靶場。

  正在靶場内給他小叔叔搗亂的陸毓甯扭頭看見洛婉兮,先驚後喜,撒丫子跑過去,洛婉兮略一彎腰,就接住了沖過來的小胖墩,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幸好被幾個丫鬟扶住了才沒有丢人。

  “姐姐,姐姐,你也來了!”甯哥兒一臉的興奮:“你是來找我玩的嗎?”聽得動靜,正在場上射箭的陸钊也看見了洛婉兮和淩婵,看見洛婉兮那一瞬他愣了下,因為甯哥兒之事,他偶然間從大嫂那得知了她的閨名,當時便想怪不得自己覺得她似曾相識,莫名的熟悉,大抵便是

  因為這個緣故吧。陸钊收起弓箭,下意識對洛婉兮溫和一笑,笑到一半餘光瞥見了淩婵,頓時僵硬在中途,露出一個類似牙疼的表情。約莫是幼年被按着揍的印象太過刻骨銘心,陸钊見到淩婵就從心裡打怵,哪怕現在自己

  一個手指頭就能撂倒她。

  這就是童年陰影啊!

  淩婵見到陸钊情緒就簡單多了,隻有鬥志昂揚。她走近幾步,看了看對面的靶子,挑釁:“陸小钊,一個人練多沒意思,咱們比一比吧,輸了你喊我一聲姐姐!”

  陸钊一張俊臉頓時黑了。矮身和甯哥兒說着話的洛婉兮聞言,忍俊不禁,淩婵比陸钊大了一年,實則也沒幾個月。少不更事時陸钊還肯乖乖喊淩婵姐姐,再長大一點死活不肯了,淩婵深以為恨。不想兩人都這麼大了,還能為這個

  鬥氣。

  陸钊不肯。淩婵就拿激将法激他,洛婉兮隻能聽着人你來我往,争着争着聲音越來越大,洛婉兮有點擔心兩人吵起來,但是看兩邊下人一臉的習以為常,就是甯哥兒都眨巴着大眼睛一臉好奇而不是害怕的模樣,想自

  己大概是杞人憂天了。

  “貓貓,洛姐姐!”眼尖的甯哥兒發現了蹲在牆頭的小黑貓,扯着洛婉兮的袖子突然叫起來。

  沿着他指的方向,洛婉兮也發現了不知何時跳上牆頭的小黑貓。

  “它是不是又下不來了?”甯哥兒語氣裡滿是拿它真沒辦法的的無奈。

  洛婉兮被他逗樂了,掐了掐他的胖臉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聽二人鬥嘴還是怪尴尬的。聞言,甯哥兒便拉着洛婉兮往牆邊走,還剩下兩三丈遠時,小黑貓忽然站了起來,拿綠眼睛回頭看一眼洛婉兮,跳下牆頭消失在牆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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