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铉是在山頂一塊巨石之上找到江枞陽的,此地亂石嶙峋,前面就是懸崖峭壁,一個不慎就會墜入深淵粉身碎骨,故人煙罕見。
擡頭望着迎風獨立衣袍獵獵作響的江枞陽,陳铉便知他再一次被美人拒絕了。自己都替他着急,這大兄弟太老實了。
陳铉腳尖一蹬,兔起鹘落間躍上大石,恨鐵不成鋼地啧了一聲:“又被拒絕了!”
江枞陽默不作聲,保持着俯瞰的姿勢一動不動。
陳铉也低頭,掩映在蒼松翠柏下的路上可見影影綽綽的人影,隔得這麼遠,隻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陳铉想,這裡面是不是就有他那個心尖尖上的姑娘。
“怎麼你想在這當望夫石?”他的聲音戲谑含笑。
江枞陽就像沒聽到似的,仿佛是已經與腳下的石塊渾然一體。
陳铉瞟了他一眼,冷不丁大笑起來,越笑越大聲。江枞陽無法,面無表情的扭過看向他。
陳铉忍住笑:“我隻是想起了之前林子的事。”他不懷好意的盯着江枞陽腰間以下,表情促狹:“如此彪悍,不愧是你喜歡上的,要是哪天你惹了她,可得小心!”
江枞陽一愣之後霎時黑了臉。
陳铉樂不可支,笑的前俯後仰。見江枞陽臉黑如鍋底,似乎想揍人。他見好就收,揉了揉發酸的臉頰,無辜一聳肩:“我這不是看你跟個怨婦似的,活躍下氣氛。”
江枞陽懶得搭理他,否則他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一腳踹下山崖,遂擡腳就要下去。
“你這人就是沒情趣,連個玩笑都開不起,人家小姑娘怎麼可能喜歡你,豈不悶死。”
江枞陽腳步一頓,忽然道:“今天之事多謝你。”雖然他也能解決,但是沒有陳铉出面方便,畢竟自己名不正言不順。
陳铉一點都沒有自己是藍顔禍水,而洛婉兮不過是條被殃及的小魚苗的覺悟,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江枞陽的道謝:“下回請我喝酒。”
江枞陽臉上浮現淡笑:“好,日子你定。”
“那可就說好了!”陳铉一拍江枞陽的肩膀:“到時候我拉幾個朋友過來,咱們一塊熱鬧熱鬧。”
江枞陽目光微動。
陳铉笑吟吟看着他,見他點了頭,笑容更盛。空饷案過後,江枞陽算是打上了他們這邊的烙印,也是時候給他引薦一些自己人。
沉吟片刻,江枞陽道:“你别再制造我和洛姑娘見面的機會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們之間真的不合适。”他朝不保夕,何必牽連人家跟着他擔驚受怕。
陳铉恨其不争:“你這人怎麼這麼死腦筋!”
江枞陽垂下眼,看着腳下石縫中不起眼的黃色小花,目光漸柔:“人各有志!”
陳铉頓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沒好氣道:“那我以後要是知道你家洛姑娘遇上麻煩了,是不是也不用告訴你,讓她去自生自滅。”
江枞陽神情一窒:“我會承你情。”
陳铉氣極反笑:“我覺得,你不該叫江枞陽,你該叫江情聖。”
江枞陽默了默,他動了動嘴角,似是想笑,卻牽不出弧度,于是那笑顯得有些滑稽。
陳铉越看越糟心,頭也不回的跳下巨石:“我等凡夫俗子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等她成親生子,你别來找我喝悶酒。”
走出一段,陳铉回頭,見江枞陽還站在巨石上,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嗤笑一聲。
一屬下迎上來,陳铉看他一眼,漫不經心的道:“把來龍去脈仔細給我說一遍,一個字都别漏。”
他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錯過了一次機會,還打算安排第二次機會讓洛婉兮和江枞陽見面,遂使人跟着洛婉兮。
也是因此才能及時發現闫家兄妹倆那惡心事。當時那局面,若是洛婉兮制服不了闫珏而他們也不能及時‘英雄救美’,他的人自然會出現。
對方撓了撓後腦勺,似乎有些糾結。
陳铉眼一眯:“怎麼,還想瞞我什麼。”
對方心頭一悸,把情況一五一十道出來,尤其是白奚妍的反應。他覺得陳铉這般關心此事,大抵和白奚妍有關,畢竟是未過門的妻子。
聽罷,陳铉饒有興緻地問:“你有什麼想法?”
那屬下賠着着笑不肯開口。
陳铉一腳踹過去,笑罵:“跟我還來這一套!”
那屬下嘿嘿一笑,揣摩着他的臉色道:“白姑娘重情義,那樣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是回去幫忙。”
陳铉似笑非笑看他。他頭皮一麻,硬着頭皮道:“就是有些感情用事,那樣的情況下她首先該做的是去搬救兵,而不是跟個丫鬟撕扯浪費時間。”白奚妍要是身手敏捷,能一打十,不,一打五,回去幫忙是仗義,可就她那小身
闆過去不是白送嘛!
“她還真被個丫鬟就絆住了?”陳铉眉頭一挑。
屬下為白奚妍鞠了一把同情淚後毫不猶豫的一點頭。陳铉多疑好猜忌,保不準這會兒他想到哪兒去了。
“最後救兵總搬來了吧!”陳铉随口一問,他帶着闫珏一路出來都沒遇見尋過來的人。
見他臉皮抽了抽,陳铉嘴角微挑,那笑透出一絲古怪:“這又是出了什麼岔子不成,還是連救兵都忘了去搬!”
“……白姑娘回寺裡請來了白夫人和洛家四夫人。”
陳铉默了默,忽爾一笑,不掩譏诮嘲弄:“你說,咱們這位未來少夫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陳铉都不明白,屬下就更不明白了,他還奇怪陳铉為何要娶白姑娘,這位白姑娘論家世、論模樣沒哪樣頂尖。就是性子,從這事上來說,太過軟弱糊塗。當然再納悶,他也是不敢問陳铉的。
所幸陳铉也沒指望他回答,揮手把人打發了,他便往寺廟去,盤算着請幾位高僧去給他爹娘也做一場法事,差點被江枞陽氣得忘了正事。
陳铉剛跨進寺廟,就見一滿臉堆笑的婆子迎上來。
“陳大人好,老奴是白夫人派來的。”錢嬷嬷恭恭敬敬福身。
陳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錢嬷嬷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點瘆,她咽了口唾沫道:“我家夫人和姑娘十分感念陳大人仗義出手救了我家表姑娘,遂想親自向您道一聲謝?”
陳铉懶洋洋一笑:“不必。”
錢嬷嬷愣了下。
陳铉留下一聲輕笑,大步離開。
留在原地錢嬷嬷面色發苦,回去怎麼跟夫人交代,早有耳聞這位未來姑爺是個不按理出牌的的主,哪想他會真這樣撅面子。女方都做到這份上了,但凡正常的都會順水推舟過去拜訪下啊!
……率先回到府内的洛婉兮和施氏,發現洛老夫人還在午歇,俱是松了一口氣。施氏對着洛婉兮欲言又止,她可記着呢,是江枞陽救了侄女,這是怎樣的孽緣!然對上洛婉兮疲憊的臉,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讓她趕緊回屋休息。
與施氏分開,洛婉兮立刻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之前她出了一身的汗,自己也分不清是吓的還是累的。
洗了一個熱水澡,洛婉兮陰郁的心情晴朗不少,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由着丫鬟們擦濕發。
半睡半醒之間就覺有人在輕推她肩頭,洛婉兮睜開眼,目光詢問的看向桃枝。
桃枝一臉的不高興:“表姑娘來了。”
洛婉兮一怔,複又笑了,捏了捏桃枝的臉:“闆着臉醜死了,笑一笑。”
桃枝咧咧嘴。
“真醜!”洛婉兮嫌棄,吩咐:“請表姐進來。”
白奚妍望着洛婉兮,就忍不住眼底酸澀。事情因她而起,最後遭罪的卻是洛婉兮。
洛婉兮見她淚盈眉睫,眨眼間,眼淚就順着粉腮滑落,一顆又一顆的不間斷。她就這麼定定看着白奚妍淚流不止,看的白奚妍一顆心如墜無底深淵,空落落的,一直着不到底。
“婉兮,你是不是,是不是怪我!”白奚妍艱難的吐出最後兩個字。
洛婉兮幽幽一歎,拿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淚,把她往一旁的羅漢床帶,吩咐:“你們都下去,我想和表姑娘說會兒話。”
侍書一顆心七上不下,忍不住咬了咬唇。
桃枝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白奚妍不由被這架勢弄得心驚膽戰,正襟危坐于羅漢床上,一雙眼錯也不錯的看着洛婉兮,就像是在等待着判決的囚徒。
洛婉兮心頭不忍,看她眸中水潤,似乎随時都要哭出來,慢慢兒道:“表姐,哭能夠發洩情緒,但是并不難解決任何問題。”
白奚妍的手當即一抖,無意識的拽緊了錦帕。洛婉兮将目光從她捏的發白的骨節移到她一張水洗過般的臉上:“表姐,你馬上就要嫁為人婦,嫁過去之後上頭連個女性長輩都沒有,你一過去就是當家主母。你若是遇事就哭,下面那些人不會服你,甚至
會給你使絆子,架空你。所以我覺得表姐日後若是遇上難事或是受了委屈,你也得咬着牙把眼淚憋回去,萬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風。”
猶豫了下,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過你也可以背着人在丈夫跟前哭一哭,訴一訴委屈,讓他憐惜你,心疼你。”
對大多數男人而言,女人的眼淚還是十分有用的,想當年……洛婉兮搖了搖頭,甩走了那些不由自主冒出來的畫面。
目不轉睛看着洛婉兮的白奚妍見她笑容一苦,頓時心懸:“婉兮?”
洛婉兮對她柔柔一笑,繼續道:“人心肉長,想來陳大人這般的男子也是會憐香惜玉的。”
白奚妍生的袅娜纖細,哭起來時,仿若梨花帶雨,饒是她見了都心疼,更别說陳铉那樣的大男人了。
不妨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白奚妍尴尬的無地自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洛婉兮要摒退左右了,這些話委實不好在下人面前開口。
洛婉兮低頭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這些我也是話本子上看來的,不過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表姐可不要說出去,要是四嬸知道我看這些話本,定然不會饒了我。”
她難得一見的孩子氣令白奚妍不由心下一松,她鼓足了勇氣拉住洛婉兮的手,緊張的看着她:“婉兮,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洛婉兮靜默了一瞬,白奚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我是有點不高興。”洛婉兮實話實說。
白奚妍的臉瞬間褪盡了皿色,她眼裡再一次浮現淚珠,又想起了洛婉兮的話,手忙腳亂的逼回去。
看她這樣,洛婉兮倒是笑了笑,問:“表姐,我先問一下,你去找人幫忙時,是因為沿路找不到别人幫忙,隻能跑回寺裡找四嬸和姑母,還是一開始就想找四嬸她們。”
“我想請路人幫忙的,但是,但是,”白奚妍語無倫次的解釋:“可侍書說這樣會傷及你的名譽,會害了你,所以,所以我們去找娘和四舅母。”
洛婉兮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的沉默讓白奚妍驚慌失措:“我是不是應該請路人幫忙,可侍書說傳出去,你的名聲……”侍書說洛婉兮已經退過一次婚了,要是再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這輩子就完了。“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洛婉兮斟酌了下:“這麼說吧,如果我已經遭逢不幸,自然是要避開旁人找自家人來善後。但是在還有一線希望的情況下,哪怕希望再小,也應該以救人為主,早一點趕到就早一
分脫險的可能。
侍書的行為讓我有一種,她已經認定我難逃一劫,她找人不是為了救我,是為了給我遮醜,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若說侍書存了故意耽擱救人時間的壞心,洛婉兮不信,她覺得侍書真的覺得在闫珏手上自己在劫難逃。侍書從最壞的角度考慮,并做了決定。
聽到這裡,白奚妍如遭雷擊,震的她頭暈目眩,半響她才開口:“她,我……”洛婉兮歎了一聲語重心長:“表姐,下人總歸是下人,你才是主子,她們的建議,你可以參考,但是不能言聽計從。不獨下人,就是旁人,哪怕是我給你的建議,你可以聽一聽,但是不能别人說什麼就是什
麼,尤其是緊急慌亂的情況下。
做錯了決定決定固然可怕,但是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的話,不覺得這樣更可怕嗎?
以後遇上事,你先問問自己是怎麼想的,再參考别人的意見,斟酌前後,權衡利弊做出決定。錯了也不打緊,隻當教訓了,誰還不是一個跟頭一個跟頭摔着長大的。”白奚妍呆坐在那兒,久久回不過神來,坐在她對面的洛婉兮看着她神色來回變幻。不覺想以前沒遇上事,白奚妍耳根子軟沒主見的性子也不明顯,到了京城一點一點暴露出來,也不知道現在改還來不來及
的。
白奚妍離開時都還有些神不守舍,見她如此,洛婉兮反而高興,她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自己才該失望。不指望她一夜之間脫胎換骨,也希望她能慢慢立起來。
腹内的話一吐而盡,洛婉兮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稍晚一些檢查了洛邺的功課,小家夥對于姐姐丢下自己出去玩的事情怨念頗深,不過很快就被洛婉兮用一盒桂花饴糖化解了。
姐弟倆親親熱熱的玩了會兒,又陪着洛老夫人用了膳,說過閑話,便各自回去歇息。
這一天兵荒馬亂,身心俱疲的洛婉兮早早就上了床休息。原以為會一夜安睡到天明晚,卻總有斷斷續續的畫面從她眼前飄過。
三月春光将那件石青色貢緞上的祥雲紋路照的一清二楚。這是她今早親自替他穿上的。她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像是為了印證什麼。
她上了問天樓,兜兜轉轉之間跟丢了人,她緩緩打開了頂層那扇刻着九朵金蓮的木門。
猝不及防之間,景泰帝那張醉醺醺的臉出現在眼前,屋子裡飄出一股甜膩的香風,熏得人手腳發軟,眼前發暈。
她被人一把推進屋内,回頭正對上嘉陽那張無比得意的笑臉,嘉陽笑容燦爛,聲音愉悅,說:“陸婉兮,你去死吧!”
一招借刀殺人,嘉陽使得多順溜。她若是害死了自己,母親定然不會放過她,就是她胞兄景泰帝也未必保得住她。但自己若是被景泰帝害死的,情況可就不同了,那到底是一國之君呢。
最終也如嘉陽所願,陸婉兮死了!她從十丈高的問天樓之頂一躍而下,重重摔入未央湖,柔軟的湖水在那一刻堅硬似鐵,她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骼連帶着五髒六腑都摔碎了。
好疼!
冷汗淋漓的洛婉兮自夢中驚坐起,一張臉白的吓人,豆大的汗水混着眼淚滾滾而下。
值夜的桃枝被這動靜驚醒,慌忙奔至床前,就見洛婉兮滿面水光,整個人似乎剛被人從水裡撈上來,駭了一大跳,一邊安慰一邊替她擦臉:“姑娘别怕,姑娘别怕,沒事了,沒事了!”
洛婉兮神情茫然,兩眼放空,似乎還陷在那種渾身散架的劇痛與令人絕望的窒息之中。
半響紊亂的心跳才逐漸平靜,她清冷的聲音在空昏暗的室内響起:“我不怕,已經沒事了。”景泰帝死了,嘉陽死了,陸婉兮——也死了!
桃枝點了點,這頭點到一半倏爾頓住,她對上了看着洛婉兮,那雙眼仿若死水,黑黝黝一片,丁點亮光都沒有,着實吓人!吓得桃枝當場心跳漏了一拍,焦急道:“姑娘你怎麼了,你别吓奴婢。”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洛婉兮低了低頭,再擡頭,眼中已經有了亮光:“我身上難受,給我打盆水來擦洗一下,動作輕點,别驚動旁人。”
見她似乎正常了,桃枝稍稍松了一口氣,憂心忡忡的前去給她打水。
與此同時,容華坊内剛睡下不過半個時辰的淩淵豁然睜開眼,黑暗中深入骨髓的悲憐在他眼底流轉。
“淩淵,我好疼!”說話間兩行皿流從她眼角流出,觸目驚心。驚得他四肢百骸也恍恍惚惚的疼起來。淩淵再是睡不着,他起身披上外袍去了隔壁的書房。這些年他一直住在書房,住在這兒,他便覺得不遠處的瑤華院依舊花團錦簇,小廚房裡永遠有熱着的湯水點心,淨房内備有熱水和潔淨的裡衣,隻等着
他處理完公務,回來安歇。
狂風吹得院中樹枝簌簌作響,嗚嗚咽咽如同啼哭哀嚎,涼意順着窗戶縫爬進來。書桌後,淩淵眼底漸漸起了一層霧,迷迷離離,眼前公文上的文字變得模糊不清。
恍惚之間,淩淵聽見了一陣環佩叮當,他倏爾擡頭看向門口。
恰在此時,随手關上的房門被狂風驟然吹開,寒風争先恐後灌進來,吹得桌上公文霎時亂飛。望着門口,淩淵的眉眼驟然軟化,蘊着描不清溫柔說不明的缱绻,他起身迎上去,柔聲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握住她的手,淩淵被她手上刺骨的涼意吓了一跳,擡眸見她的臉蒼白毫無皿色,淩淵
趕緊摸了摸她的臉,冰得他心頭一悸。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淩淵眉頭緊鎖,揚聲:“傳府醫!”
當值的護衛張賈在寒風中站了兩個時辰都沒有哆嗦一下,然而在這一刻,他忍不住打了個紮紮實實的寒噤,毛骨悚然的看着門口的淩淵。
張賈眼神中的匪夷所思太過濃烈,濃烈的淩淵想視而不見都難。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穿過他的皮肉,透過骨骼,吹得人心發寒,一涼到底。
眼前佳人如同一陣青煙随風飄散,鼻尖若有似無的桃花香也消散在風中,便是手上冰冷刺骨的觸感亦随之消失,淩淵垂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悲戚之色一點一點布滿整個面龐。
張賈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着頭不敢正視淩淵。
半響,才聽見上頭傳來淡漠的聲音:“起來吧!”片刻後,跪着的張賈才敢悄悄擡頭,對上眼前緊閉的房門,他擡手擦了擦額上冷汗,一臉的劫後重生,忍不住回想之前畫面,登時骨寒毛立,搓了搓手上不受控制浮起的細栗,他用力搖了搖頭,甩走那些駭人記憶,飛快起身回到自己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