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隻有他和“丈母娘”兩個人,王勃便隻稱了四斤美蛙和一個兩斤左右的魚頭。四斤蛙看起來多,但是因為是活蛙的緣故,去皮去肚之後,也就隻剩下一半。然後這種現稱現賣的店,通常都會在稱上做些手腳,實際能夠吃到嘴的,能有一斤八就不錯了。
返回到包房,王勃又問程文瑾需要喝點什麼。程文瑾有心想看王勃的安排,便說随意。
“程阿姨,你看喝椰奶可以嗎?”王勃問。他其實很想勸對方喝點啤酒的,因為他自己凡是吃辣點的東西就想喝啤酒,但是考慮到第一次和“丈母娘”就餐,得給對方留個好印象,想了想,就選了飲料。
“好啊!”程文瑾笑着點了點頭。
等上菜期間,王勃想到梁娅告訴過自己母親曾就讀于川音,于是便将話題朝音樂方面引。程文瑾是音樂的科班生,當初在川音的時候更是品學兼優,女神一樣的人物,雖然離開學校已多年,但對音樂的愛卻從未斷過。
“你喜歡聽音樂,王勃?”程文瑾問。
“嗯。比較喜歡古典樂和現代流行樂,一部分搖滾,一些民歌。爵士,藍調之類的則聽不來。”王勃說。
“呵呵,爵士和藍調有一定的欣賞門檻,很多人都覺得不好聽。欣賞不來很正常。你平時都聽些什麼?”
“古典鋼琴曲,比如理查德?克萊德曼演奏的那些《緻愛麗絲》,《秋日的私語》等世界名曲。樂隊的話主要是歐美的,像‘老鷹樂隊’的《California/Hotel》,‘槍炮和玫瑰’的《Don\'t/Cry》,‘皇後’的《We/will/rock/you》、《We/are/theChampions》,‘卡百利’的《Dying/In/TheSun》,《Never/Grow/Old》,當然,香港BEYOND的《海闊天空》和《光輝歲月》也很喜歡。【ㄨ】歐美的幾個組合也很有意思,像‘後街男孩’的《I/Want/It/That/Way》。《Everybody》,‘西城男孩’的《Swear/It/Again》等幾首歌,都十分的經典,耐聽。
“至于個人歌星。邁克爾?傑克遜,席琳?迪翁,惠特妮?休斯頓,瑪麗亞?凱莉都是我相當喜歡和欣賞的歌手。
“華語的流行音樂,比較有感覺的都是港台歌星的歌曲。像王菲,張學友,孟庭葦,齊秦,林志炫,張雨生他們的一些歌,也經常聽。”王勃說。說到這裡,王勃就想把自己寫歌的事對自己“未來的丈母娘”秀一秀,顯擺顯擺,不過考慮到對方是音樂方面的科班生。他很怕“丈母娘”好奇震驚之下挖根問底,多問他幾句後露餡,那種想顯擺,嘚瑟的欲/望便被強行壓了下去。
程文瑾聽着王勃的介紹,一開始還頻頻點頭,但是當王勃将當今世界最主要流行樂隊和流行組合及其他們的代表作随口拈來時,程文瑾便有些訝異了。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喜歡,而是非常喜歡,否認不會像對方這樣如數家珍,信口拈來。
音樂和文學都屬于文藝範疇。在中國當代教育體系下,算是相當“奢侈”的愛好。一般人也就是聽聽和看看,泛泛的聽,泛泛的看。很少有家長願意讓自己的孩子不務正業,把大量的時間浪費在聽歌和看小說上。所以,哪怕她的女兒梁娅,擁有一個愛文學的父親和愛音樂的母親這種有濃濃文藝氣氛的家庭,除非梁娅在文學上或音樂上表現出明顯的天賦,否則她和梁經權是不會去鼓勵梁娅“多聽聽”和“多看看”的。即便平時。也隻有在梁娅很好的完成了自己正常的學業後,她才會容許她看兩本閑書和聽點閑音樂來放松心情,陶冶情操。
所以,面對王勃,這個在文學上表現出超越年齡的敏感和天賦——至少是文學評論上的天賦,寫作上是否由此天賦還有待她的探索,在音樂上也涉獵甚深的孩子,程文瑾是又驚喜又好奇。
通過和對方短短兩三個小時的接觸,交流,程文瑾對王勃的印象已然大為改觀。以前的她,由于對方的懂事,知禮,又幫助過自己而感覺對方不錯,是個“惹人愛”的孩子,但也僅此而已。因為像這樣的孩子,坦白講,她也見過不少,并不覺得對方有多麼的稀奇和特殊。
然而,經過近距離的交流和觀察,她無比吃驚的發現,對方可不僅僅是懂事,知禮,在文學和藝術領域,也有深邃的洞見。這種洞見,已經不能單單用好學來形容了,而是一種少見的敏感和天賦!對,天賦,除了天賦,她大概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詞。她覺得,哪怕對方的文化成績不是很好,但是憑借他在文學方面展現出來的慧心,如果能堅持下去,以後肯定必将有所作為,甚至以此謀生,成功成名,也大有可能!
這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在文藝上擁有絕佳潛質的男孩兒!否則,對方作為一個地道農民出身的孩子,從内到外,從談吐到衣着,又何以表現出“非農民”的文藝氣質呢?
而對于擁有文藝氣質的人,程文瑾一向是偏愛有加,甚至可以說“無力抗拒”。曾經的她,毅然決然抛棄自己美好的前程,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繁華的國際大都市,跟着梁經權這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來到四方這個以前她聽都沒聽過的旮旯犄角安家落戶,相夫教女,就是被對方那俊俏的外表和四溢的才氣深深吸引,以至于奮不顧身,猶如飛蛾撲火。經過十幾年現實生活的打磨,現在的程文瑾看人當然不會像當初那樣幼稚簡單,但是本能的,她還是會喜歡有文藝氣息的人,尤其是在文學和音樂這兩處她精神倚靠的最後港灣能夠和她交流、對話,有所擅長的人,程文瑾便會覺得特别的投緣。奈何四方太小,雅人不多,她的丈夫以前算是一位可以交流的“同志”,但丈夫随年齡的漸漲,仕途上的裹足不前後慢慢的便開始變得有些憤世嫉俗,怨天尤人起來。以前學生時代經常愛看的世界名著,西方經典也不看了,開始将自己的觸角朝中國的傳統文化那裡縮,而程文瑾對傳統文化又不感興趣,她的審美不在那些“封建糟粕”上。
至于音樂,什麼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什麼肖邦,莫紮特,什麼披頭士,老鷹……呃,對于梁經權這個小時候從未進經受過任何音樂熏陶、洗禮的窮小子而言,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是平行宇宙。
當程文瑾在自己年少青蔥的學生時代,她還曾多次去聽各種音樂會,去參加學校的舞會,但自從嫁給梁經權後,莫說什麼音樂會,連進電影院的次數,一個巴掌都用不完。
多年來,程文瑾在外認真工作,在家相夫教女,努力扮演好母親和妻子的角色,看起來無憂無慮,随着女兒梁娅的長大,家裡雖然物質不甚豐富,但也處處是歡歌笑語,不論對丈夫還是對女兒,她都總是笑臉盈盈,做出賢妻良母的姿态。
但是,隻有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的時候;在無數個難以入眠,漆黑如濃墨一樣的黑夜中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種深深的孤獨,那種無人理解,也無法訴說的心靈的蒼白和寂寥才會顯露。
多少次,在丈夫已經安然入眠,難以入睡的她卻隻有大大的張開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頭頂那已然存在但卻完全看不見的天花闆。她感覺自己的整個人生,她這輩子的命運就被頭頂的那個看不見的,但卻一直存在着的天花闆禁锢着,囚禁着。她自己,便是天花闆下的囚徒。逃出囚牢之外對這個年齡的她來說當然已經是不可能了。她也并不想真正的逃出囚牢。隻是希望當她在外“放風”的時候,能夠遇到一兩個有趣的,能夠相互聊一些她真正感興趣的話題的“牢友“,給予自己最後一絲慰藉。
而這,在四方這個“西南邊陲”文化的荒蕪之地,也不可得!
直到今天意外的遇到女兒的同學,一個叫王勃的男孩,給了她一種很多年不曾有過的訝異和驚喜!
和對方的交往盡管僅僅隻有兩三個小時,但憑着一種女性的直覺,她感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牢友”,一個17歲的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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