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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個七分鐘

緘默蜜碼 途南 3998 2024-01-31 01:10

  這場漫長的混亂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晚上九點。

  饑腸辘辘的幾個人卻都沒有什麼胃口,在機場的快餐店随便填了填肚子,便又各自回到了工作之中。另兩人離開機場返回特偵組的時候,顧行剛從櫃台前回來,手裡提着個紙袋子。

  李非魚探頭瞧了一眼,裡面全都是不加糖不加奶的濃縮咖啡,碩大的四杯擠滿了整個紙袋。她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啧了聲:“我說顧隊啊,你今天這是又不打算睡覺了?”

  若是加上星期五在醫院度過的那一夜,到此時為止,他應該四天三夜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李非魚抱臂靠在椅背上,觑着他眼下愈發濃重的青黑色和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内心閃過一絲猶豫,可最終還是沒有多勸,話鋒一轉,随随便便地提議:“等會再跑幾趟龍海高速實地測算一下耗時?我來開車吧。”

  不等顧行回答,她就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疲勞駕駛容易出事故,我這人怕死。”

  顧行便把沒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車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線,落到了她手裡。

  如李非魚所料,顧行是個對别人和對自己都要求得非常嚴苛的人,所以才會親去模拟案發當夜嫌疑車輛的往返路線,不放過任何可能存在疑點的環節,但她所沒猜到的是,顧行并不僅僅要去實地驗證,而且還必定要一絲不苟,甚至連開始測試的時間這種細節都不肯放過。

  按照監控的顯示,嫌疑車輛從海清市出發是在9月21日即案發當夜的淩晨一點多,如此一來,為了最大限度地還原當時的路況情況,他們的出發時間也隻能是午夜過後。

  或許因為少了陽光下的諸多誘惑,夜晚的時間似乎總是過得慢一些,對于沒有什麼私人話題的兩個人來說,也更加尴尬一些,李非魚窩在駕駛位裡慢慢地抿着咖啡,用杯子遮住了半張臉,距離上一句沒話找話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車中的氣氛似乎凝滞住了,但不知為什麼,她居然不太想破壞此時的靜谧,便隻能用不停的啜飲來進行掩飾。

  不過等待的時間終究還是有一個盡頭,在鬧鐘發出滴滴蜂鳴的同時,李非魚立即扔開空杯将車窗降下來,越來越低的玻璃将顧行映在其上的倒影緩緩抹去,李非魚的視線一空,筆直地落到了窗外,而微寒的夜風也再無遮擋,與高濃度的咖啡因一起,将兩天來積累的疲倦與混沌暫時轉化成了一種奇異的亢奮感,她把腦袋伸出車窗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肘,像是在告誡自己:“出發了。”

  她在手機地圖上點了幾下:“這條路測速很多,兇手不大可能冒着被抓的風險超速,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會卡着120公裡每小時的限速開車。”

  顧行沒說話,少見地以一種近乎于閑散的姿态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頭微微偏向一側,額角抵着冰涼的玻璃,随着車子急加速,幾滴咖啡從杯口濺出來,落到他的手背上,他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李非魚瞥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昏暗空曠的公路上:“累了?要不你先睡一會吧。”大約是覺得這句話太過平淡,她又很快地恢複了讓人恨得牙癢的憊懶神情,笑了一笑:“要是信不過我,你先定個鬧鐘也行。”

  顧行還是沒反應。

  李非魚就忍不住又看向他,這才發現這人居然早就已經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勻平穩,但表情卻仍舊嚴肅,連眉頭都是微斂着的,那幾道川字紋路像是早已被刀斧鑿刻進了他眉間,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難以真正舒展開來,唯獨永遠銳利而堅定的目光被垂下的眼簾盡數遮擋住了,才總算讓他原本冷硬的氣質柔和了些許。

  李非魚先是忍不住露出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卻很快就又釋然地搖了搖頭,長籲一口氣,把注意力放回了路面上。

  開過夜車的人都知道,單調的路燈光和一成不變黑暗都是疲倦的催化劑,如果沒有人陪着聊天提神,這種疲倦往往會衍化成危險,但與大部分人不同的是,李非魚卻格外偏愛這種單調和沉悶,甚至十分自得其樂地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輕松和平靜。

  就好像天地之間就隻剩下了空曠寂靜、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公路,暗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的引擎轟鳴聲,以及她自己。

  “哦,不對,”她突然又記起了什麼,嘴角浮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旅伴。”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個有意思的旅伴在正在此時悄然睜開了雙眼,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臉上那點古怪的淺笑。

  “時間對不上。”

  “嗯?”

  李非魚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免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但手中方向盤卻仍穩如磐石:“哪裡不對?”

  顧行換了個姿勢,把那杯居然奇迹般沒有潑灑出來的咖啡放回杯架上,手指劃過泛着幽幽熒光的手機屏幕:“快到了。”

  李非魚沒空去看屏幕上的細節,随口問:“什麼快到了?時間還是目的地?”

  “目的地。”

  顧行坐直,拿濕巾擦了把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皺眉問道:“你超速了?”

  李非魚:“……”

  她無語片刻才想起來剛才她推測時速的時候顧行大概沒聽見,隻好指了指儀表盤上亮起的自動巡航指示燈:“沒有,完美的時速120公裡,誤差絕對不超過2%。”

  說話間,龍江市方向的收費站已經出現在前方,成排的燈光在夜色中分外顯眼。

  李非魚在閘口前停下車,報時:“淩晨2:10。從海清收費站出發時間和嫌疑車輛相同,都是1:17,但抵達龍江收費站卻提前了7分鐘,說不定兇手中途開得慢了些……”

  話沒說完,連她自己也搖頭笑了――對一個當天最重要的安排就是趕去殺人的兇手來說,還會有什麼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能耽擱他實行預定計劃呢?

  “當天高速上沒有突發狀況?”李非魚輕聲問。

  顧行顯然已經對當夜情況了然于心:“沒有。”

  既然如此,會不會有某種他們所未曾料到的事情延緩了兇手的行程?

  “繼續。”暫時想不出結果,顧行便把這個疑惑抛開,幹脆地下了指令。

  下一個要去的地方自然是龍景花園。但李非魚剛發動車子,餘成言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找到了!兇手就是通過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出入的!”

  他邊說,邊發來了一小段視頻。有電梯按鈕作為高度參照,能清楚地看出,圖像中的人作為男性來說并不算高,與王鵬章的健壯不同,此人體型幹瘦,腰背不知是故意還是習慣性地微微弓起,乍一看上去簡直像是猴子成了精,他身着灰綠色的休閑外套,頭上頂着個黑色的鴨舌帽,帽子上用銀線繡着個小小的N字标志,應當是某個運動品牌的标識。

  顧行:“專賣店?”

  “沒用的。”李非魚截過話頭,在對方提問之前就說道,“這帽子是今年爆款,滿大街都是,按這個你至少能找到幾萬個嫌疑人。”

  顧行便沉默下來,他對品牌和營銷之類的事情一竅不通,反倒是莊恬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小魚說得一點都沒差!這帽子挺好的,還便宜,連我都買了倆!”

  李非魚攤攤手,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莊恬對帽子的審美。

  而那邊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插嘴:“衣服褲子我們也都查了,黃萬年買衣服的時間太早,根本沒頭緒。哦對了,再說那個嫌疑人,隆景小區的清潔工好像都有潔癖,到處都幹淨得跟狗舔過似的,車庫和電梯也沒收集到證據!”

  說話間,短短十幾秒鐘的視頻已經播放結束,令人非常遺憾的是,并沒有再出現可用的線索,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目擊者呢?”正當所有人都有些喪氣的時候,顧行忽然捏了捏眉心,低聲問。

  “目擊者?”電話那頭似乎有點迷茫。

  李非魚聽見略遠的地方有模糊的語音斷斷續續響起,似乎是陸離在向另兩人解釋什麼,大約半分鐘之後,他的聲音清晰起來:“我早上把照片發給物業辨認了,龍景花園都是别墅,業主不多,保安全都認得,甚至連同與他們來往密切的親屬訪客都有印象,但沒有任何物業人員認出了此人,再結合監控視頻中他在路上迷茫的狀态,我懷疑他很可能是第一次來此處。”

  他語氣有些沉重,若推測屬實,再想在龍江市幾百萬人口裡找到這個潛在的目擊者可就麻煩了。李非魚沉吟着,偷觑顧行一眼,正在猶豫,卻對上了他蓦地轉過來的視線:“說來聽聽。”

  後腦的某根神經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沉悶的抽痛感襲來,讓李非魚無暇去思考他這番言行背後的深意,下意識便說道:“那個人的頭發有點奇怪。”

  “頭發?”莊恬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納悶,但剛一看到視頻截圖,她就恍然大悟了,抽風似的大笑順着電波轟炸過來,威力堪比午夜兇鈴,“哈哈哈哈這什麼玩意!這人腦袋上栽了一把韭菜嗎?哎那話怎麼說來着――對了,要想日子過得去,頭上總得帶點綠!哈哈哈!”

  她廢話雖多,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那人的腦袋實在綠油油得确實十分不符合時人審美,讓觀者忍不住生出些微妙的感想來。

  李非魚百無聊賴地聽她笑完,然後抓起咖啡灌了一口,壓下頭疼:“恬姐說得對,國人通常都不太喜歡腦袋上頂着綠色,所以,這個人是非常另類根本不在乎呢,還是……”

  顧行語氣毫無波瀾地接上了最後三個字:“故意的。”

  他的目光在李非魚手中的紙杯上打了個轉,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李非魚正要點頭,卻捕捉到了他這一瞬間的異樣,禁不住愣了愣,也跟着看向杯子,這才發現自己抓着的分明是顧行方才放回杯架上的那半杯咖啡。這不過是尋常的失誤,兩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但李非魚臉上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騰起了一陣熱氣,隻覺手裡的咖啡杯像是重新發了燙,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電話另一端,陸離已經盡職盡責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去查查他前往的區域有沒有适齡女性,他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龍景花園,如果不是業主的親戚,說不定可以從感情糾葛這方面嘗試一下。”說到這,他突然頓了一下,匆忙接道:“顧隊,稍等,王鵬章那邊有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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