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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交易

緘默蜜碼 途南 3698 2024-01-31 01:10

  與警方這邊的激動不同,此時李非魚心裡很平靜。

  她所在的屋子乍一看上去十分寬闊,但隻要多看幾眼卻不難發現,這僅僅是利用裝修和鏡面類的陳設營造出來的錯覺,真正的使用面積很可能不過二百餘平方米,在禮堂之中實在不算太大。

  這一天一夜,李非魚連一步都沒能離開這個屋子,但這也給了她足夠的時間來細緻地觀察和思考周圍的環境,而越是觀察,她就越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按照王鵬章之前的表現來進行推測,這裡應當是個具有宗教意味的集會場所,集會本意味着會有人來人往,但此處卻又是個例外,無論是過于安靜偏僻的位置,還是屋子裡異常樸素而并不方便使用的布置,都表明這不是一個日常就有多人來往的地方。

  什麼地方會既為人們聚集而準備,卻又從沒試圖讓人在其中待得更舒适一些呢?

  李非魚原本也想不通,直到那個被割了耳朵的老張在發洩怒火的時候不小心說走了嘴。他說——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弄死你,直接找個坑就地埋了,包管誰都找不着!

  李非魚當時被踢得胃疼,但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卻差點沒樂出聲來。

  ——他說的不是“挖個坑”,而是“找個坑”,仿佛這附近的土坑本就不少,尺寸還恰好适合埋人進去。

  隻要再想想周圍偏僻的環境,和那一線門縫中透出來的松柏,就很容易聯想到他們所在的這個古怪的禮拜堂似的地方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所以,李非魚當機立斷地弄折了自己一條胳膊,在這偏僻空蕩的地方找不到别的固定之物,想要固定骨折傷勢最簡單的材料就是利用門外的木枝,而這種理所當然恰好也就是她能夠傳遞出去的隐晦線索。

  而與此同時,顧行也正在向其他人解釋剛剛在他腦中拼成一幅完整圖案的種種細節。

  他畢竟身體底子好,一瓶消炎藥大大緩解了他因為炎症而帶來的高燒和不适感,不過兩個多小時,體溫已經降到了38度以下,雖然依舊十分疲憊,但被高熱折騰得昏沉的頭腦卻已經清明了過來。在他面前,整張地圖攤開,他仔細審視着幾處被圈出來的地點,餘成言又順勢遞上了每個地方的曆史和現狀,文檔上的記錄密密麻麻,連最微小的細節也沒有放過。

  最終,顧行指定了其中一處。他看了眼餘成言調出來的衛星視圖,與手邊的紙質地圖對比了一番,點了點頭:“這裡是……”

  或許是退燒了的緣故,他素日裡的冷淡和克制回來了大半,聲音又有些發緊,聽得旁邊的人忍不住一陣肝顫。但那種滞澀感僅僅顯露了一瞬就被顧行壓了下去,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說道:“早年是天主教公墓,随着土葬的教徒大幅減少,近年已廢棄不用。”

  國内天主教徒占人口比例本就不算太大,加上二十來年前時間特殊,不僅國内第二次頒布了關于火葬的管理條例,恰好羅馬天主教廷也開始妥協接受火葬,兩廂作用之下,這種專門的教會墓地便越來越不受青睐。省内當初頗有幾處這樣的地方,但如今,要麼改頭換面成了面向大衆的現代化公墓,要麼就轉型失敗、逐漸疏于看管,直至廢棄。而顧行所指的,正是後者中的一處。

  那裡地處偏僻,遠離地表水源,附近有松林——最後這個或許是國内對于墓地“松柏常青”的裝飾風格的偏好與西方公墓的混合體,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并不僅僅是一片墓地,中間還有座挺寬敞的禮拜堂,外觀看着還行,但足有幾年時間沒被使用過了。

  莊恬遲疑地讀着其他幾處候選墓地的介紹,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開口:“顧隊,為啥不是這呢?”

  她倒不是為了擡杠,實在是那裡也是類似的情況,廢棄數年,有禮拜堂在其中,和顧行所認定的地方看起來并沒有多少區别。

  之前已經撲空了一次,他們的時間愈發緊迫,恐怕難以再承受一次失敗了。

  顧行卻面不改色:“燈。”

  莊恬還要問,餘成言先一步明白了過來,從一堆資料裡翻出了幾張有了年頭的照片,分别是那幾處教會墓地的。照片中可以看出,隻有兩處禮拜堂是稍微現代一些的簡約風格,而這兩座建築中,又隻有一處在天花闆上采用了整齊排列的白熾燈而不是以中部的吊燈作為主光源來照明。

  莊恬這才恍然,不由驚歎道:“哎呀!那些視頻還真是一點都沒浪費!”

  想必綁匪一定已經慎而又慎地檢查過了每一段視頻,或許他們認為那些平凡無奇的牆壁或者燈光到處都能找到,完全不會讓正在大海撈針的警方找到一點線索,但他們絕不會想到,就是這些看似平常的細節中隐藏着定位他們的關鍵。

  “那……”莊恬感慨完了,神情立刻一正,“咱們走?”

  顧行搖了搖頭:“再等等。”

  他瞥向牆上的挂鐘,細長的分針緩慢地挪動着,在落到了11:25的時候,熟悉的電話鈴聲準時響起,并沒有再試圖玩弄任何欲迎還拒的手段。

  王鵬章一如既往地送上了禮貌的問候,聽起來誠摯得要命,然後笑道:“怎麼樣,之前說的事情顧警官考慮得如何了?”

  他說的自然是提前交付贖金的事情。

  顧行看了眼李彧,後者雖然沒有作聲,但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動靜,見狀立刻點了下頭,餘成言拽過鍵盤打了行字——你去醫院時,一千萬現金已經籌好。打完字,他往書房方向示意了下,立刻有兩名警員推着一輛像是機場運送行李的小推車過來,上面放着兩個大号的行李箱,錢應該就在裡面。

  陸離過去握住上面行李箱的拉杆,第一次居然沒能順利提起來,隻覺裡面跟壓了秤砣似的沉重。莊恬連忙湊過去幫了他一把,順帶着飛過去了個嫌棄的眼神。

  顧行瞧見這一幕,口中沒做評論,但心裡卻再一次地浮現出了古怪的感覺。

  為什麼綁匪會索要如此大量的現金?

  上過學背過書包的人都知道,一摞一摞的紙張累加起來有多重,在警方密切監控并且試圖追蹤圍捕的情況下,是什麼給了王鵬章自信讓他覺得自己能順利帶着這麼兩大箱沉重的現金逃出重圍?同樣要承擔風險,為什麼他不選擇更加便利的電子轉賬?

  這場綁架,他們究竟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顧警官?”王鵬章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催促。

  顧行回過神來:“好。”

  王鵬章立刻笑了起來:“顧警官果然爽快!那麼,我會把交易的時間和地點短信發送給你,當然了,我不希望在附近發現警察,否則的話,咱們的交易出了波折,最受罪的還是李警官對不對?”

  他語中隐含威脅之意,顧行卻充耳不聞地問道:“人質現在狀況如何?”

  王鵬章頓了下,嗤笑道:“放心,李警官現在很好,不過……”他似乎想要補上“不過再拖下去就不好說了”之類的後半句,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在話語出口之前又咽了回去。

  顧行尚沒有太明顯的感覺,特偵組其他幾人卻都聽出了言下之意,不由得齊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挂斷電話之後,陸離第一個開口:“顧隊,我覺得他像是在顧忌什麼。”因為顧行一向不擅長揣摩别人的言下之意,他又解釋道:“按理說,作為綁匪就算句句都撂下狠話也很正常,尤其王鵬章手裡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但這次他卻隻隐晦地威脅了一次,之後雖然還想說,卻自己克制住了……”

  顧行淡淡接道:“他怕我會反悔,推遲交易。”

  陸離一噎,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顧行居然也會聽話聽音了,他禁不住默默地想道,這次李非魚出事帶來的刺激恐怕比他想的還要嚴重。想到這,他便歎了口氣:“既然你知道,那接下來更得小心,我總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

  顧行沒出聲,算是默認了他這番話。

  很快,王鵬章就按照慣例發來了新的視頻。

  視頻中,李非魚已經完全清醒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好,額頭上仍泛着隐隐的水光,像是在冒虛汗,但精神還湊合。她倚坐在長椅上,骨折了的那隻手用三角巾吊在了兇前,似乎是無意地動了下,将深色羽絨服的衣領蹭開了一點,然後她有氣無力地說:“十一點二十七分,你答應支付贖金了。”

  這句話應該是在王鵬章的示意下加上的,用來作為錄制視頻的時間參照。

  視頻到此倉促截止。

  緊接着,王鵬章長長的一條短信發來:“下午兩點,龍江大學圖書館新館一層書庫,将現金用牛皮紙包裝成新進書籍的樣子,放在推車上。進入圖書館的ID感應鑰匙請于十分鐘後放到五百米外沃爾瑪超市失物招領處,我會派人去取,請不要試圖跟蹤,謝謝合作。”短信末端綴着個大笑表情,看起來與他慣用的小醜笑臉如出一轍。

  大學的ID感應鑰匙隻有作為生物系教授的何昕才有,她立刻上樓取了來,用力塞進顧行手裡,仿佛托付的不是一枚鑰匙,而是自個兒的身家性命似的。

  顧行将鑰匙握住,沉默片刻,随即沉聲道:“接下來有兩個半小時,準備出發!”

  “等等!”

  卻沒想到,莊恬突然叫了一聲。

  顧行皺眉看過去,隻見她仍盯着視頻最後定格的畫面,表情有點古怪,僵硬地咽了口唾沫:“小魚她……”

  随着李非魚看似無意的那個動作,她領口似乎有什麼東西顯露出來,但在昏暗的光線下實在看不清楚。莊恬猶豫過後,還是搖搖頭:“沒事了,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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