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情樓别苑,琴音悠揚清遠,宛若陽光鋪灑,春回大地,又宛若輕輕細雨,融入人心……
男子一襲玄衣,席地而坐,修長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着琴弦,一頭墨發利落的绾起,露出剛毅如天神一般的臉,他低垂着眼眸,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
一曲終了,男子帶着一抹淺笑,擡眸望向眼前的女子。
隻輕輕一瞥,卻似無底的黑洞,讓人深陷而不自知。
“绯衣,這首曲子你可記得?”
“啊?記得什麼?”绯衣還沉醉于曲中不可自拔。
“沒什麼。”一聲輕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些什麼,重生垂眸,緩緩撫上琴弦,這首曲子名為碧落曲,是他一直銘記在心底的音調,難道绯衣真的沒有一點印象嗎?
“绯衣,可以為我舞上一曲嗎?”他彈琴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會浮現一個模糊的身影,輕快地跳着舞。
‘好啊。’绯衣眨了眨泛着水光的大眼睛,起身撫了撫衣服,道:“開始吧。”
重生凝望着眼前帶給自己溫暖和陽光的人,望着她的笑魇如花,她的一颦一笑,都帶給他靈魂深處的震撼與悸動,他暗暗在心中道:绯衣,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如果可以,我甯願一切都不要改變,就這樣吧,讓我守在你身邊,就這樣……
清亮的眼眸中盈滿了深情,重生唇角輕揚,雙手撥動琴铉,悠揚婉轉的琴音響起,宛如天籁的音符悠悠的傳來,又悠悠的散開,在風情别苑萦繞纏綿着。
绯衣閉上雙眼,感受着琴音輕輕拂過,滑入心間。
所有的情緒都遠遠地隔開,此刻的心境是如此的甯靜與恬然……
绯衣随着琴音,足尖輕輕踮起,一轉,火紅的衣裙飛揚而起,與如墨的青絲纏綿在一起,似是化入天地般的缥缈。
重生仿佛看到那個身穿粉衣的小女孩,在花海中無憂無慮的舞着,笑着……
重生深情的目光與绯衣清澈的眼眸相撞,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契合。
輕薄的衣袖中飛出兩道紅紗,‘铮――’的一聲清響,紅紗拂過琴弦,為重生的樂曲添上一筆激昂的氣息。
“怎麼軟綿綿的!”绯衣突然開口。
“好。”重生手指在琴弦上撥動,曲調瞬間拔高了一度。
绯衣一展笑顔,火紅的紗裙遮擋不住那柔軟的腰身,舞步奇妙的移動着,絲毫不費任何力氣,紅紗飛舞間,那張傾倒衆生的笑臉隐約浮現着……
又是這種感覺,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似隔着千山萬水,仿佛下一刻便會飛上九天之外,再也尋不回……
花無憂站在半月門外,深情的目光随着那深刻在靈魂中的绯色身影移動着,仿佛這天地間,唯有她一人而已,神聖與妩媚完美結合在一起,他的绯兒是獨一無二的。
隻見绯衣一轉手腕,刹時,紅紗瞬間化為無數绯紅色的花瓣,環繞在二人周圍,如有生命般飛舞旋轉。
不知何時,绯衣手中的紅紗已換做兩把火紅的扇子,擡腕低眉,輕舒雲手,扇子飛起,旋轉,又回到手中,随着琴音,手中的扇子,轉、甩、合、随着精妙熟練的步法,如流水行雲,若龍飛鳳舞。
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胧缥缈,火紅衣衫,青絲墨染,絨扇飄逸,若仙若靈。
重生心中湧起軒然大波,他神色有些激動,扇舞!那火紅的紅菱,還有此刻變幻而出的絨扇,正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琴聲驟然一轉,绯衣手持紅扇,嬌軀随之旋轉,愈轉愈快!
忽地,绯衣翩然躍起,衣袂飄飄,空中劃出一道绯色的豔影,美的讓人不敢逼視。
她的眼神中,她的舞姿中都帶着一抹倔強,帶着一抹獨立,帶着一種讓人心疼的驕傲。
一曲一舞罷了,绯衣旋身一停,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隻餘滿院的飛花紛紛揚揚,绯衣與重生相視一笑,萬物失色。
“呵呵……重生!我跳得怎麼樣?”绯衣收起扇子,走到重生面前,急迫的問道。
“很美。”
得到重生的誇獎,绯衣揚起興奮的小臉,像是一個讨要糖果的孩子:“重生,你教我彈琴,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重生面露難色:“跳舞,還是算了吧……”
“啊?哦,那你教我彈琴嘛,好不好……”绯衣抱着重生的手臂,撒嬌道。
重生望着抱着自己手臂撒嬌的绯衣,眼眸漸漸變得深沉,那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聲音再次湧入腦中……
弈哥哥,你教我彈琴,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不放!你不教我,我就不放!
曦兒才不笨,曦兒很聰明!
哎呀!不是這樣的,是你教的不好,是你笨!
我不學了!你根本不會教!你應該多鼓勵我,要不然誰跟你學……
…………
重生腦中一片混沌,記憶之門仿佛随時會沖破。
“绯衣,别鬧。”重生撫着微痛的額頭道。
绯衣一愣:“我喜歡這首曲子。”
“我很笨,不會教的。”重生吃力的擠出幾個字。
“沒關系啊,我……”
“我說了,我不會教!”重生腦中一片混亂,聲音也不自主的提高了幾分。
绯衣對重生突然而變的态度吓了一跳,蔫哒哒的坐在一旁:“不教就不教嘛,兇什麼兇……”
“绯衣,我……”重生剛吼出口,就後悔了,他怎麼能對绯衣這麼兇呢,那可是自己放在心間,想要呵護一生的人啊。
“沒關系的。”绯衣嘴上說着沒關系,可是小臉仍是拉的長長的。
“來,我教你。”重生握着绯衣的小手,撫摸上琴弦,這一刻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再次重合。
這一次,他沒有抵觸,而是細細的去感受,如果記憶中的人就是绯衣的話,他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绯衣一聽終于揚起了笑容:“這還差不多。”
“我隻學這一首曲子。”琴,绯衣還是會一些的,隻是這首曲子明顯超出她琴技的範圍。
重生輕笑:“好,這首曲子名為碧落曲,是我們的回憶。”
绯衣一愣:“什麼回憶?”
“沒什麼,你還學不學?”重生闆起臉,俨然一個嚴厲夫子的模樣。
“學學學,當然學,嘻嘻……”
“哎呀,我知道手要怎麼放,我又不是不會彈琴……”
“我就要學剛剛那首曲子!”
花無憂看着绯衣與重生的互動,怒火驟升,绯兒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憑什麼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一出現就帶走了他的绯兒,現在還霸占了自己地位!
腦中全都是那日绯兒沖他大吼的模樣,她說:花無憂,你若是傷害他,就先殺了我!
花無憂雙拳緊握,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怒火在他的兇中翻騰,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想要沖上去把那個男人碎屍萬段的沖動,不能,他不能那樣做,不能再和绯衣起沖突……
绯衣瞥見花無憂轉身離去的身影,心中一歎:無憂啊無憂,你何必這樣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呢?你知道的,我連情根都沒有,我沒有愛任何人的機會,也不值得任何一個人的愛……
“砰,砰,砰――”幽綠的心死林中,不斷傳來砰砰的聲音,和濃濃的殺氣,刹那之間,原本還生機盎然的心死林猶如被狂風過境一般,折的折,斷的斷,一片狼藉。
林中樹木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花無憂,你簡直不可理喻!
花無憂,你的心眼簡直比老鼠還小!
花無憂,你對他做了什麼!?
花無憂,你若要傷害他就先殺了我!
……
“啊――”花無憂發洩似的狂吼。
整片心死林再無一絲生機……
半響,一臉鐵青的花無憂不斷地深呼吸,他告訴自己,是他想多了,绯衣還是自己的,她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畢竟她和他這麼多年的感情怎是那個男人一朝一夕可以代替的!
低頭看了眼剛剛不小心被鐵樹劃傷的手背,眉頭一蹙,那鮮紅的皿液順着傷口流下來,滴落在一片淩亂的彼岸花叢中,看着自己的皿液融入土中,花無憂突然想起绯衣在這林中種植彼岸花的樣子,該死,他都做了什麼,這些彼岸花可是绯衣用她的皿液,用她的心思辛苦培育出來的……
花無憂眼中的狂怒逐漸的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愁容,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這要怎麼恢複???
花無憂自嘲一笑,绯兒說的沒錯,花無憂,你簡直不可理喻,你就是個瘋子!
花無憂頹然的滑坐在地上,望着冥界的天空,濃稠化不開的天幕,偶爾飄過林中花草之靈變幻而成的‘雲’
那一朵朵飄動變幻的雲,全都變成了绯衣的輪廓,花無憂躺在淩亂的彼岸花叢中,五指死死地抓着身旁的彼岸花的花徑和破碎的葉子。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絲苦笑,他到底是怎麼了,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能怎樣,他無數次告訴自己,要保護好绯兒,要守着她,抹平她的悲傷和愁容,要讓她做天底下笑的最美的绯衣。
可是他竟越來越不知足,他想要绯兒永遠屬于他,隻屬于他一個人,他想要把她藏起來,藏到一個隻有自己能看見的地方,然後……
花無憂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五指緊扣,花葉在他的指間瞬間化為粉末……
绯兒是他的,誰也别想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