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兒！”
花無憂站在绯衣眼前，緊張的望着她，才發現她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
仙帝突然命人放他出天牢，他的心中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當他知道了绯兒在這裡等自己，他就知道一定是绯兒又做了什麼傻事。
他瘋狂的趕到了這裡，一路上，他早已想好無數種結果。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先開口的卻是绯衣，她看着一身狼狽的花無憂，但仙界根本沒有對他使用刑法，這一身傷是他自己弄的。
花無憂望着绯衣，将手輕輕的架在绯衣纖瘦的肩上，輕聲道：“绯兒，我們離開這裡……”
绯衣卻搖了搖頭：“我想回家……”
“好，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花無憂拉起她的手，動作卻是小心翼翼。
绯衣掙開了他的手，凝望着漆黑的天幕：“我說的是神界的家……”
“可惜……回不去了……”
回頭，對上花無憂痛苦的眸色，绯衣卻是淺淺一笑：“無憂，對不起。”
“绯兒……”
“這一千年裡，我知道，你一直都愛着我，呵護着我，而我……我卻從來沒有給過你什麼。”
绯衣把身上的重量慢慢依靠在花無憂的身上，輕聲說着。
“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是怎樣生活着……會不會愛上别人，無憂，我希望你幸福……”
花無憂想笑，可是他發現他根本就做不到，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一種害怕和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绯兒，别說什麼對不起，在地府，有你在的時光，就是花無憂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花無憂緊抱着绯衣，忍不住有些哽咽道：“你永遠不會不在我的身邊，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绯兒寶貝，我知道這個結果，必須要去接受，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這麼快……
绯兒寶貝，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着，我怎麼舍得你一個人……
“無憂，如果有來生我什麼都不要了，哪裡都不去了，我想要一個溫暖的家。”
“好……”
一陣無力，她抓着他的衣袖，緩緩倒下……
她的時間快到了。
“绯兒！”
魂飛魄散是什麼樣的感覺？
早在神骨被抽去的那一刻，就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此刻，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似是一陣輕風拂過，就會将自己吹散一般。
臉頰上幾滴冰涼滾落，绯衣艱難的睜開雙眼，順着花無憂驚慌的眼眸望去，是自己正在一點一點消逝的身體……
“無憂，别看，求你了……别看……”
她的靈力已經維持不住了，粉碎的元神星星點點的從身體裡逸散而出，慢慢地散開，就像是飄飛了一場雪。
“不，不要！”
“绯兒！”
花無憂抱緊懷中的身子，隻是他的手顫抖的厲害，他覺得這一次他真的要抱不住她了。
“無憂，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花無憂緊緊地盯着她的臉龐，他要死死的将绯兒的容貌印在心裡，刻在腦中。
即便是散去靈魂，他也不能忘記她的容貌，不能……
绯衣忍着意識消褪的暈眩，咬破了自己的唇，一行鮮紅的皿液緩緩流了下來。
“吻我……”
绯衣話音未落，一切的聲音都被淹沒在他滿是情意的吻裡面，他貪婪的索取着屬于她的氣息，溫柔的纏綿着……
無憂，再見了……
那冰涼柔軟的觸感，他隻覺得兇口撕心的疼痛再也無法忍受，他嘗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緊接着就是懷中人瞬間的消散……
花無憂呆滞的看着無數道七彩的光點，圍繞在自己身邊，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看着那些光點纏綿的劃過自己的指尖。
懷中已經空了，花無憂才反應過來，看着像落花一般飛舞的光暈，那是绯兒的靈魂碎片……
“不――”
他突然瘋狂的大喊，仰天哀嚎，聲音穿透雲端，回蕩在天界，那是一種野獸失去伴侶時才會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悲鳴。
“啊――”
“啊――”
一行皿淚從眼眶中緩緩流下……
绯兒，你等我……等着我……
但下一刻，想要自毀元神的花無憂，卻茫然的望着四周，這是哪裡？他為什麼在這兒？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那麼痛！
為什麼……
缥缈間，仿佛有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徘徊在耳邊。
“以神之皿，賜其重生！花無憂，原諒我對你下了皿咒，原諒我的自私，唯願花無憂永世不再憶起绯衣……”
“你說什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
“别走！”
“不要走……你是誰……告訴我……”
花無憂突然捂住劇痛難忍的心口，臉色蒼白如雪，心口卻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匕首，一寸一寸的掏空……
“啊！”
“好痛……”
“為什麼……這麼痛……”
“砰”地一聲，花無憂向後仰去。
……
片刻以後，兩個身影緩步走了過來。
他們正是一直在遠處看着這一切的仙帝和王母。
仙帝道：“如今魔女已死，真是大快人心。”
王母沒有回應仙帝的話，卻是望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花無憂，猶豫了一番才開口問道：“仙帝，你看，既然魔女已死，花無憂……”
仙帝皺眉深思了片刻，他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魔女，并且王母這裡，分明就是想留下花無憂，那就放過他吧……
仙帝一揮手，幾名仙兵立即走了過來，仙帝低聲吩咐道：“将閻王送回冥界，在傳令下去，六界之中，再不得有人議論那個魔女之事。”
“等等。”王母想了想又道：“還要派人在暗處留意着花無憂的狀态。”
“對對對，快去吧！”
仙兵領了仙帝和王母的命令，擡着花無憂就離開了。
王母道：“雖然魔女已經沒了，我們還是要小心一些，不能再出什麼亂子了。”
“恩……”仙帝點頭，若是這花無憂沒有忘記那魔女，或是哪一日想起來了，豈不是麻煩一樁？
……
花無憂這幾日一直陷入昏睡中，待他醒來之時，已經過了半月有餘。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腦中有些混亂，突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心中一時慌亂，沖門外喊道：“來人！”
正在門口打瞌睡的小厮聽到房間裡的閻王醒來，連忙開門走了進來，說道：“閻王，您終于睡醒了。”
花無憂邪魅的鳳眸一挑：“你是何人？”
“小的是黑無常爺新調過來，伺候您的。”那小厮恭恭敬敬的解釋着。
花無憂隐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卻又說不上來什麼，他撫着額角，皺眉道：“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伺候，叫本王的婢女過來！”
花無憂心中莫名的煩躁，大清早的叫一個男人伺候自己，叫什麼事……
“哦，好……”那小厮領了命立即跑出房門，可還沒跑幾步就反應了過來，又連忙跑了回去，道：“禀閻王大人，您的府邸不是不許有婢女侍候的嗎？小的要去哪裡找……”
花無憂見小厮糊裡糊塗的樣子，心道，黑無常怎麼派了個這樣的人過來伺候，這小厮說的話，三句有兩句自己都聽不明白。
“行了！把黑無常給本王叫來！”
“是！”
“不用叫了，你下去吧。”
小厮剛走出房門，黑無常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花無憂皺着眉，一臉不悅：“黑無常，本王身邊的人呢？誰給你的權利調換本王的人？”
“這……”
黑無常心中苦悶，閻王身邊的人，哪裡是他調換的，這根本是天庭的暗示。
至于婢女，黑無常撇嘴，自從千年前，绯衣常來花府做客的時候，閻王就撤走了身邊所有的婢女啊。
這，他也不能說……
“怎麼不說話！？”
花無憂見黑無常不說話，心中煩悶更甚：“說！到底怎麼回事！？”
黑無常卻道：“閻王可還記得近日發生的事？”
“什麼事？近日本王不是忙着應付地府的破事嗎？”花無憂話語一頓，這些日子，他做了什麼，怎麼記不清了？
“看來本王是受累過度了。”
花無憂失去了關于绯衣所有的記憶，他的記憶當然就停留在了千年前，他剛剛受命閻王一職的時候。
他心中不甘，雖說是一界之王，可這地府陰暗潮濕，根本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哪裡比得了天庭上，明亮幹淨。
“禀閻王，看來您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前些日子十八層地獄坍塌，造成無數怨鬼擾亂地獄和人間，您為了收拾那些怨鬼，消耗了很多法力，導緻您昏睡了很長時間。”
黑無常面無表情的，将提前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什麼！？”花無憂一聽立即坐不住了：“你說十八層地獄塌了！？怎麼回事！！！”
他不過就是睡了一覺，怎麼會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閻王大人莫急，在您昏睡的日子裡，十八層地獄已經補修好了，地府和人間也逐漸恢複了安穩。”
“本王……真的失憶了？”花無憂突然覺得自己心中空空的，這種感覺很慌亂，他甩了甩頭，問道：“除了地獄坍塌之事，本王可還忘記了什麼特别重要的事情？”
“沒有。”黑無常道：“太上老君說您這是法力消耗過多，也許記憶會出現混亂，但這都是正常的情況，會随着時間，慢慢好起來的。”
會随着時間，慢慢的好起來的……希望如此吧，绯衣的離去所有人都難以接受，閻王大人如果可以忘記，也許真的比較好吧。
一聲歎息，被他生生憋回了心中，時間是最好的療藥，選擇逃避也是唯一減輕痛苦的方法。
他的老弟白無常，自從得知那個消息後，就喝了兩壇千日醉，終日混混沌沌，看來沒有一年半載是醒不過來了。
花無憂點頭，也許是這樣吧，罷了罷了，既然忘了就不必去想了。
但當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身上，立即覺得驚悚無比，是大紅色的衣服，他都要懷疑是誰為了整自己，給自己換了一身紅衣，這像什麼？
花無憂看着身上的火紅布料，這倒像是拜堂成親穿的喜服。
想到這裡，他想笑，卻突然心中狠狠地一顫，莫名的痛苦襲來，瞬間蒼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