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現象看本質。

　　傅枝看着樹蔭下，對着她笑的和藹可親的許杭，還有敦敦善誘的歐陽亮，一個腦袋兩個大。

　　可許杭卻自動把她有些兇的表情轉化為那種得知可以在世界性比賽上擊殺窮兇極惡犯罪分子時的躍躍欲試。

　　“多好的孩子啊！多有正義感啊！嫉惡如仇！”許杭在心裡感慨，“若是華國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如此，這個國家還會有惡人嗎？”

　　許杭的眼神又溫柔了一個度，像是那種孩子癱瘓多年，他依舊不離不棄給孩子喂藥認為孩子有美好未來的老父親。

　　“傅枝，你是我很看好的種子選手。”

　　傅枝瘋狂擺手，“别，教練你可别！”

　　她何德何能。

　　不妨放她一條生路？

　　至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許杭看出了傅枝眼底的脆弱，話裡的自卑。

　　覺得可能是傅枝土包子進村，感受到了來自資本的巨大差距，所以内斂。

　　許杭化身心靈導師：“國家拿錢，給你一個逐夢的機會可不多，你可要珍惜。”

　　傅枝化身孤島的鲸：

　　“不是，我……”傅枝想說她現階段莫得夢想。

　　但許杭激動的打斷了她，“是，比起其他人你是起點低，甚至你今年能參加國際比賽的幾率也就是百分之一！”

　　傅枝：“……”

　　傅枝想貶低自己的話頓住了。

　　真的，許杭要早這麼說不就完事了嗎？

　　那她還用提心吊膽嗎？

　　傅枝露出了一抹笑意，正要感謝教練慧眼識人，但下一句就聽見了許杭大喘氣，峰回路轉道：

　　“但世界上還是有奇迹的！你不能被質疑打倒！華國人的精神就是永不認輸。别人質疑你，你不能質疑你自己！”

　　隻想回家的傅枝：“……”

　　不好意思打擾了。

　　家比奇迹更重要。

　　許杭侃侃而談，“這不還有六個月嗎？我聽說你們有淘汰機制是吧？這樣，我作為教練，我就破格錄你到最後一輪！”

　　“不管你過程中表現的好不好，你都能跟最優秀的學員一起訓練到最後一輪不淘汰你！别人練一個小時，你就給我練十個小時！我還就不信了，有了這樣專業的訓練，你還能自卑？！”

　　許杭這個人吧，他不光是個副校長，還擔任了個教練的職務，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堆積如山，根本不注意互聯網上這些個風吹草動。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傅枝家境好的不得了。

　　傅枝先前說什麼養家糊口，那都是現編的高考零分小作文罷遼。

　　他頭一次無視規則對一個後輩這麼好過。

　　不過他并不心虛，他覺得值得，這個世界上，天才本就該被某些規則偏愛，天才也有足夠的實力打破規則。

　　而被許杭譽為天才的傅枝：“……”

　　傅枝委婉的覺得，如果現在她和明星一樣在錄什麼綜藝的話，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一定會被後期改成“哔――”的幾聲。

　　許杭說完話，就把手背到了身後，他對歐陽亮道：“你再和傅枝說說國際比賽的其它事情，我去看看其他學員的水平。”

　　他顯然不止有傅枝一個牆頭。

　　隻要是有天賦的，他都要親自去誇一誇，篩選出來，到時候再往上層領導那報過去。

　　許杭快快樂樂地跑走，隔着大老遠傅枝還能聽見他悠揚的嗓音，“孩子們！快，逐夢的機會來了！都準備好，輪番來打五百米移動靶子哈！”

　　傅枝：“……”

　　她算是明白了，這些當教練的，都是博愛的。

　　但歐陽亮就不這麼想了。

　　訓練營裡的這些學員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會沒有數嗎？

　　真正有本事的學員，那都跟歐陽環柰一樣，根本不需要來訓練營裡訓練，而是有自己單獨的一套訓練體系，隻需要在最後決賽的時候上場擊敗留在訓練營裡最後的學員即可。

　　想要在挖掘一個和傅枝一樣有天賦的學員，這宛如大海撈針。

　　國際比賽的事情，就是提前一個月說都來得及。

　　歐陽亮不準備和傅枝說這些，就提點傅枝，“放在科技樓的那些機械獸，你沒事訓練完了多去看看它們哈！”

　　傅枝明白她在歐陽家的作用了，“你意思就是，我不光得拼死拼活每天訓練，堅持六個月成為陪跑讓别人去國際舞台發光發熱，沒事還得給你們歐陽家當個保姆，照顧那群嗷嗷待哺的機械獸呗？”

　　絲毫沒有感覺到傅枝不高興的歐陽亮對着傅枝一個飛眼，“嗯呐！”

　　“樂于助人，心懷歐陽家！是不是感覺你身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呢？”

　　****

　　另一邊，訓練場上。

　　許杭說完話後，接二連三的槍聲響起。

　　不過――

　　一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一小時過去……

　　當傅枝都站回到訓練營的時候，她發現，許杭的表情都不怎麼的好看。

　　原因很簡單。

　　這次進入訓練營的近四十個學員，除了傅枝之外，到現在為止，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打出五百米移動靶十環的好成績。

　　眼看着快要有一多半的學員都打完靶子。

　　也不過本家的一個歐陽珏三槍内中了個八環，其他人連挨到靶子的機會都沒有。

　　“……這麼菜的嗎？”

　　傅枝的眼底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她記得，歐陽奉和她說過，來訓練營的這群學員，都是訓練了好幾年射擊的。

　　即便不能做到彈無虛發，可最起碼不能脫靶吧？

　　三次脫靶的歐陽糯從地上爬起來，根本沒有那種羞愧感，蹦蹦跳跳去到傅枝面前，大手一揮，還解釋，“這不叫菜，叫人之常情！五百米靶子太難了！也就你這樣的天才能做到了！連歐陽珏那種訓練了十一二年的，也都隻能八環而已。”

　　歐陽糯看了眼站在另一邊的歐陽珏。

　　自從上次的事情過後，本家和旁系的學員越發的有些水火不容的事态，光是看平日裡的站隊，就能看出來，一左一右，楚河漢街，泾渭分明，成對立事态。

　　見歐陽糯還要再誇贊自己，傅枝稍稍擡手，做了個“噓”的動作，“好了，運氣而已，低調，前塵往事，莫要再提。”

　　“這可不能低調，”從一側走過來的歐陽北不認同傅枝的謙虛，他也是三槍隻能中個三環那樣的選手，“許教練都把你拉去說悄悄話了，可見他是很認可你實力的。他從專業的角度來看待你，都覺得你行，你就得更努力，争取一下這次參加國際比賽的名額！”

　　不管别人覺得傅枝行不行，但歐陽北就盲目的覺得傅枝行。

　　隻是他的鼓勵，傅枝也就是聽聽，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這會兒憋屈着呢，因為她莫名其妙被走後門要求訓練六個月。

　　耳邊的槍聲一陣接着一陣的響起。

　　許杭也終于看不下去了，一個勁的搖頭，拿着手機正在标記的一雙手都頓住了，“不行，這太不行了。”

　　等到最後一個學員打完槍，許杭看着他本子裡記錄的，三槍挨到靶心的就一個傅枝。

　　其他人大部分也就是在脫靶或者三環和六環内徘徊。

　　隻有本家的歐陽珏和其他倆男生，三槍中了八環，應該是剛拿槍，手有點生，再給兩次機會，射中靶心不是問題。

　　可即便如此，這精準率實在太低了。

　　六個月……也不知道訓練到最後，能不能做到一槍就擊中目标。

　　這和許杭最初的預估稍稍有些不一樣。

　　傅枝反倒成了這批學員裡，最高不可攀的高峰。

　　他回過頭看向歐陽亮，“隻有些人了嗎？”

　　語氣裡，難免的失望。

　　如果隻是這樣的水平，他還不如在國家隊裡選人參加。

　　何必多給出一個名額給到歐陽家呢？

　　就連那些訓練的差不多，準備休息的老學員都注意到了許杭的失望。

　　頓時，心裡一個“咯噔”，許杭的嫌棄讓他們的家族榮譽感達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下意識的就有些不舒服了。

　　什麼叫隻有這些人了？

　　這些歲數的小學員，能做到挨到五百米移動靶已經是天賦俱佳了，狂甩了普通學員幾條街呢！

　　歐陽亮正要說話，這時候，就聽見一道清冷幹脆的嗓音道，“報告教練！歐陽家的學員，當然不止是他們，也不止是這樣的實力！”

　　“換兩千米高速移動靶。”

　　威嚴的，不失風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帶着幾分英姿飒爽那味兒。

　　衆人尋聲望去。

　　注意到，不遠處的方向，一身軍綠色作戰服的女人拿了把精緻的狙擊槍，她眉眼清秀，一雙貓瞳仿佛會說話般，微微眯起，就有種勾人的味道在其中，再配上作戰服下前凸後翹的火辣身材，整個人宛如性/感/尤/物。隻不過因為高高梳起利索的馬尾，和眼神裡的幹練，顯得整個人有些高不可攀，又美又飒！

　　黑色的長靴裹住了女人的軍綠色長褲，緊緊貼合小腿完美的弧度。

　　向前走來時，皮靴的跟踩在了塑膠跑道上，發出沉悶的“滴答――”聲。

　　她的目光從傅枝的身上掃過，帶着極其強烈的侵略的意味，似乎扯了下嘴角，不是那種漫不經心的笑，而是帶着點輕蔑的味道。

　　然後看向許杭，伸出手道，“許教練，我是歐陽環柰，也是這批訓練營的學員。”

　　她着重咬了最後兩個字的發音。

　　學員。

　　許杭怔了下，旁邊的歐陽亮趕緊介紹道：“這是我們歐陽家最厲害的神槍手！”

　　他這會兒也是顧不得之前和歐陽靖不合，兩個人打賭，恨不得拉踩死對方狙擊手的事情了。

　　事關國家的考察，關乎國家對歐陽家的第一印象，歐陽亮當然希望，許杭這樣的教練能對歐陽家刮目相看。

　　“歐陽環柰是吧？”

　　那曾想，根本不需要歐陽亮說這些，許杭就笑了，伸出手回握道：“不必介紹，我聽說過你，歐陽家最年輕的天才，新一輩的标杆。”

　　許杭給歐陽環柰的評價很高，不過，他看了眼千米外的高速移動靶子，有些吃驚，“你要打兩千米這樣的移動靶？！”

　　不外乎許杭吃驚，現如今，國際上最高射程擊殺距離是由m國的理查創造的兩千五百米。

　　這個記錄一創下來，整個射擊圈都震驚了。

　　千米外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強大的挑戰。

　　許杭隊伍裡的隊員，最多也是訓練一千米移動靶，還常有擊不中靶心事件發生。

　　而歐陽環柰，竟然一上來就要挑戰兩千米移動靶子？！

　　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教練好像沒見過世面一樣，兩千米對咱們歐陽小姐來說手到擒來好吧？”

　　“就是，他且看着吧，歐陽小姐肯定能行！”

　　“傅枝這種毫無皿統的外人都能射中五百米，我們本家的學員就該死死地碾壓，擊中兩千米移動靶子也就是小菜一碟！”

　　“别拿傅枝和歐陽小姐比好嗎？螢火之光罷了，還想和日月争輝？”

　　“……”

　　傅枝射中靶心後，最不滿的就是本家這些學員，眼看着旁系都圍在傅枝面前誇，而本家的學員卻沒有一個人擊中靶心，小孩心裡那種被人比下去的不舒服的感覺一下就湧了上來。

　　現在歐陽環柰來打靶子，一下就要求兩千米移動靶。

　　中不中再說，就說這一句話就碾壓了五百米的傅枝，唉，就是爽！

　　歐陽環柰聽到周圍的讨論聲，笑了下，把誇獎照單全收，暗含深意的看向許杭道：“許教練，你可能沒感受到我的決心。”

　　“那我就給你說一遍。我的格局并不在華國，我認為華國的狙擊手，沒人能赢得了我。”

　　“我的目标是國際舞台。千米内的靶子……不過是自娛自樂的把戲罷了，我要打，自然打最難的。”

　　雖然很是狂妄，甚至這話說出來還有些自大的味道在裡面。

　　但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就因為這人是歐陽環柰，四周非但沒有響起“唏噓”的哄笑，甚至還驚起了一片的喝彩。

　　小學員們鼓掌，老學員們槍都不打了，揮着拳頭喊話，“歐陽小姐，牛逼plus！”

　　“千米内的靶子算個屁啊！讓國家教練看看咱們要征服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