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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遲來的歡喜 顧了之 3215 2024-01-31 01:10

  《你是遲來的歡喜》

  (曾用名《軟玉溫香》)

  文/顧了之

  01

  三月的杭市忽冷忽熱,春夏秋冬一天一季。

  阮喻挑了個晴天回老家。

  前陣子得到消息,說那兒的老房子快拆遷了。懷舊的人最聽不得這種事,反正閑着,幹脆回去看看。

  阮家的老房子建在蘇市的城鄉結合部,周圍一片都是類似的私房,薄荷綠的外壁,三層高,頂上附帶一三角閣樓。

  阮喻高中畢業就從這兒搬走,算來有近八年沒回來了。

  空房子前不久剛做掃除,沒落太多灰,就是有股陳舊的氣息。她開鎖進去,走一圈上了閣樓。

  那裡有她學生時代的一些舊東西。

  通往閣樓的木梯被踩得“吱嘎吱嘎”響,窗簾拉開後,金光揚揚灑灑照進來,空氣裡漂浮起一些細小的塵芥。

  簡單打掃收拾後,阮喻搬出個老式木箱,盤腿席地坐下。剛開箱蓋,手機響了。

  她插上耳機接通,翻箱子的動作沒停。

  耳塞裡傳來個女聲:“阮小姐,接到這個電話,代表截止至三月十九日下午一點,你仍然沒有向你的前任編輯提交新文大綱。而這天,距離你上本書完結已經過去整整十一個月。”

  阮喻失笑:“都前任了,你催債催得還挺狠啊?”

  “請債務人端正态度。”

  她望天花闆歎氣:“沈女士,阮小姐記得她說過,三月底一定給你。”

  “那請問她選定題材了嗎?”

  阮喻頹喪下來,吸吸鼻子答:“沒有。”

  電話那頭的人變得暴躁:“十一個月了阮喻,生個娃都坐完月子了!你是全職寫手,你想徹底過氣嗎?”

  她随手翻開箱子裡一本日記,有一眼沒一眼看着,敷衍說:“沒靈感的時候,寫書可能真不比生孩子容易。”

  “你天天在家閉門造車,指望誰給你靈感?寫書這事……”

  沈明櫻還在絮叨,這邊阮喻卻突然沒了聲音。她的目光落在日記本上,整個人像是定格了。

  老舊的紙張在陽光下微微泛黃,上面寫了這樣一段話:“五月十一日,天氣晴。今天遇見許淮頌三次。第一次,我抱着英語試卷去辦公室,碰上他和他們班幾個男生在走廊罰站挨訓。教導主任可真兇……”

  “第二次,我路過學校藝術館,發現他蹲在附近草叢裡,給一隻流浪貓喂罐頭。原來他也喜歡貓,真好。”

  “第三次,我去上體育課,看見他一個人在操場跑圈。他摘了眼鏡真好看,難怪老有女生給他送水。我也買了水,可我不敢送。要是被我爸知道,我早戀的對象是他班上學生,那許淮頌可能要倒大黴啦!哦,不過他也不一定願意跟我早戀……”

  阮喻太久沒出聲,沈明櫻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問她在哪。

  她答“在老家”,說完後,注視着日記本的眼神一點點變亮:“明櫻,有了。”

  “什麼有了,想到選題了?”

  “對,背景校園,主題暗戀怎麼樣?”

  電話那頭死寂了一瞬,緊接着:“ballballyou清醒一點!那種無病呻吟的青春傷痛葬愛文學早八百年就糊了,毫無錢途可言!”

  阮喻看了眼日記本:“可是……你還記得許淮頌嗎?”

  沈明櫻忽略了這個奇怪的轉折,問:“誰啊?”

  “咱們高中,十班那個。”

  “哦……就高高瘦瘦話不多,你當年暗戀過的那個啊?你不會在蘇市碰見他了吧?”

  許淮頌确實是蘇市人,外婆家也在附近這片,但據阮喻所知,他比她更早離開這裡,周圍的朋友已經很多年沒有他的音訊。

  她笑着阖上日記本:“哪能啊,你以為是小說呢?”想了想又說,“先不講了,過幾天給你大綱,挂了啊。”

  回到杭市,阮喻當晚就開始琢磨新文,三天敲定大綱,靈感枯竭十一個月以來,第一次思如泉湧。

  把大綱發到沈明櫻郵箱後,她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這不就是你和許淮頌那些事?

  算是吧。

  你打算挑戰一個女主角單戀男主角的悲情故事?

  紮心了。

  阮喻撥語音通話過去:“我至于傻到自掘墳墓嗎?又不是紀實欄目,男主角都不喜歡女主角了,還叫言情小說?”

  許淮頌是不喜歡她,可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她把苦兮兮的單戀改編成雙向暗戀不行?

  沈明櫻在那頭樂呵:“懂了,敢情這就是篇作者本人的意淫文。”

  阮喻噎住。這麼說倒也沒毛病。

  “行呗,不過提醒你,許淮頌那種高冷款,現在已經沒那麼吸睛了,加上校園、暗戀這些慢熱元素,我估計這文數據不會太漂亮。”

  阮喻似乎想得挺開,笑說:“試試吧,不行就當自娛自樂,你也說了是意淫文嘛。”

  挂了電話,她拿了杯奶茶到電腦前,開始翻日記本,準備挑幾個梗試寫。太久沒動筆,得先找找手感。

  翻了幾下,她在字數異常多的一頁停了下來。

  紙上密密麻麻一片,字迹龍飛鳳舞,一撇一捺都似彰示着澎湃洶湧。記錄的時間是高三那年的元旦。

  阮喻回憶片刻,想起來了。

  那天是整個高中時代,在那場獨角戲式的暗戀裡,她和許淮頌靠得最近的一次。

  當晚零點跨年煙火,學校大操場擠滿了人,她裝作不經意,悄悄站在他右側,沒想到火樹銀花炸開一瞬,忽然被他牽住了手。

  她驚訝偏頭,卻在明明滅滅的光影裡,看見他臉上抱歉的神情。

  他松開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細邊眼鏡,尴尬地說:“對不起,牽錯了。”

  阮喻把這一段敲進了文檔。

  但她猜讀者看到這裡,一定跟她當初一個想法:既然男主說“牽錯”,總該有個“對”的人吧。看來那個人不是女主。

  沒勁!棄文!

  她撐着頭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在後面補了一段:說完這句話,他心跳如鼓擂,兇口傳來的砰砰響動,比頭頂煙花炸得還猛。

  ――以此暗示所謂“牽錯”是男主的借口。

  寫完後,阮喻抿了一口手邊的奶茶。

  怎麼還真有點自娛自樂的味道。

  同一時刻,百多公裡外的蘇市待拆區,一間私房閣樓裡,穿校服的小姑娘抱着個箱子跑下樓:“媽,這些破銅爛鐵還有用嗎?”

  陶蓉往她手裡看了眼:“都是你哥高中時候的東西,打包收好。”

  許懷詩“哦”了聲,擱下積灰的箱子,随手拿起裡面一隻舊手機:“哥上高中那會兒還用這麼破的老年機啊?真有年代感。”

  “怕影響學習,特意給他買的這種。”陶蓉觑她一眼,又說,“别亂動你哥東西。”

  “不就是個破手機,還沒電開不了……”她正瞎摁着開機鍵嘟囔,沒想到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把她吓一跳。

  那麼多年過去還能用,這是手機還是戰鬥機?

  許懷詩愣了愣,見陶蓉看過來,趕緊把手機一藏,蹲下埋頭整東西,然後背過身偷偷搗鼓起來。

  老式非智能機,開機後沒有密碼,長按星号鍵,再點個“确認”就能解鎖。她胡亂摁幾下就進入了主頁面,再摁兩下看到“電話簿”。

  一個聯系人也沒有。

  返回來到“短信息”界面,也沒見一條來往短信。

  可以,這很“許淮頌”。

  什麼都沒有,她打算關機了,臨退出卻注意到頁面下方,“草稿箱”一欄邊上的數字:327。

  三百二十七條草稿?她哥在這老年機上做數學題呢?

  許懷詩掙紮片刻,點了進去,随手翻開一條。

  收件人是空的。編輯時間:2010年1月1日0點10分。内容:騙你的,沒牽錯。新年快樂。

  許懷詩手一抖,隔着屏幕嗅到了一股早戀的氣息。

  早戀?她哥那種人?

  她捧手機的姿勢突然變得虔誠起來。

  因為這可能不是一部普通的老年機,而是……一片還沒被人發掘的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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