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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遲來的歡喜 顧了之 5572 2024-01-31 01:10

  十五分鐘後,一輛警車開到了餐廳樓下。

  方臻上來請阮喻:“阮女士,方便的話,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現場,配合本次抓捕行動。”

  李識燦攔住她,問方臻:“那邊現在什麼情況,嫌疑人狀态怎樣,有沒有攜帶武器?她去了會不會有危險,你們能确保萬無一失嗎?”

  “特警已經在住宅附近待命,目前确認到的情況是,嫌疑人暫時處在穩定狀态,且基本排除攜帶槍支的可能。但如果立刻實施抓捕,住宅内的阮先生和曲女士仍然面臨人身安全受損的威脅。”

  “請阮女士配合,是為實現和平勸服,盡可能避免直接的武力沖突。警方一定竭力保護現場所有人的安全,這位同志,請你相信我們。”

  李識燦眉頭緊皺:“要勸服嫌疑人,你們那些談判專家,心理學專家呢?”

  “專業人士會在同一時間就位,但考慮到嫌疑人在逃期間曾先後向許先生和阮女士求助,我們認為,她在談判過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當然,”他轉向阮喻,“阮女士沒有配合的義務,如果你對此抱有疑慮,可以留在場外等消息。”

  阮喻搖搖頭:“我跟你們走。”

  許懷詩拽了把她的衣擺:“姐姐……”

  阮喻輕拍一下她的手:“放心,你哥在電話裡跟警方是一個意思。”說着又看李識燦,“你别跟去了,萬一惹來娛記反而影響警方行動,幫我照顧下懷詩行嗎?”

  李識燦默了默,點點頭,又囑咐:“記住安全第一。”

  阮喻上了警車後座。

  方臻向她詢問了幾句家裡的情況,聽完後,拿警用對講機跟什麼人溝通了一下,然後回頭說:“阮女士的父母非常智慧也非常鎮定,給警方争取到了相當充裕的時間,目前住宅内沒有出現異常情況。”

  聽出這位說話文绉绉的警官正在蹩腳地安慰人,阮喻勉強笑了一下:“謝謝。”沉吟了下又問,“方警官,方便的話,我可以了解一下案件詳情嗎?”

  他點一下頭:“嫌疑人和死者是在昨天早上八點駕車從蘇市出發的,公路監控顯示,駕車人是嫌疑人,但方向盤上除了出現頻率最高的1号指紋外,還有屬于死者的2号指紋,所以不排除在監控缺失的路段,死者也曾有過駕車行為的可能。”

  “行車記錄儀芯片失蹤,疑似是人為取走,因此無法确定完整的行車路線,但導航記錄顯示,嫌疑人和死者的目的地正是你父母家附近。”

  原來周俊這次就是帶女朋友來看老師的。

  阮喻皺了皺眉,繼續聽。

  “案發地點是郊區一段靠近山區的偏僻小路,因為缺失監控,具體情況無從得知。死者的屍體被發現在車外,緻命傷在頭部,由鈍器打擊造成。”

  “比對确認,兇器是車内一把疑似用作緊急救生的羊角錘。握柄上再次檢測到與方向盤上一緻的1号指紋以及屬于死者的2号指紋。”

  阮喻十指交握,食指來來回回摩擦着指甲蓋,像在緩解空氣裡漂浮着的緊張壓抑,不敢作任何深想。

  “死者的手機同樣被發現在車外,有一條關鍵的通話記錄,是十點三十二分案發當時,死者打給父親的。死者在電話中大聲尖叫呼救,來回重複着‘救命啊,放開我,周俊’這樣的話。”

  “另外,在死者指甲縫裡還發現了一小塊皮肉,疑似是案發時從兇手身上取下,皮肉的dna以及兩個1号指紋,都需要在抓捕到嫌疑人後進行比對确認。”

  雖然方臻的用詞基本嚴謹客觀,但聽到這裡,再結合周俊事後逃逸、拒不配合的事實,證據已經存在一定指向性,所以警方才會把他列為重大嫌疑人,對他進行通緝。

  車輛急速駛向郊區,阮喻隔兩分鐘就做一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放穩心态,快到家的時候,忽然聽見對講機裡響起一陣騷動。

  她立刻坐直身體,方臻也嚴肅起來,跟那邊詢問情況。

  對講機裡傳來一個男聲:“嫌疑人發現曲女士報警,受了刺激,用水果刀挾持阮先生上了四樓平頂天台,我們的人已經繞背攀爬上天台就位,但談判專家的面對面勸服暫時沒有效果。”

  “我三分鐘後到。”方臻說完回頭看阮喻,以為她可能被吓哭了,卻發現她隻是正襟危坐着,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阮女士,請你一定……”

  “我相信你們。”阮喻打斷他,向他點點頭。

  三分鐘後,她跟方臻下了車,一眼望見家樓下被圍得水洩不通,一部分是周圍鄰居,正被警方引導疏散,另一部分是正在準備防護工作的警察。

  充足氣體的救生墊已經就位,雲梯消防車和救護車正從不遠處開來。

  整個環境嘈雜得讓人頭暈目眩。

  曲蘭被警察保護在外圍,回頭看見阮喻,哭着喊:“喻喻啊,你爸爸他……!”

  阮喻小跑過去,看樓頂周俊挾持着阮成儒站在天台邊緣,背對這邊,正跟另一側的特警和談判專家對峙,情緒似乎很激動。

  她拍拍曲蘭的背,咬着牙讓自己鎮定下來:“媽,我們不怕。”

  方臻拿來警用隐形耳機,叫阮喻戴上,一邊說:“我們的人給嫌疑人造成的心理壓迫太大,導緻他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所以必須請他們暫時從背面撤離。消防員會協助你上雲梯,由你跟嫌疑人進行一段短暫溝通,盡量安撫、穩定他的情緒。”

  阮喻點點頭,把隐形耳機塞進耳朵裡。

  一旁曲蘭阻止她:“喻喻,你不能上去,你不是怕……”

  “沒事,媽。”她搖搖頭,又看向方臻,“方警官,你繼續說。”

  “談判專家會通過這個耳機跟你保持通信,你和嫌疑人的所有對話,都能準确無誤傳到底下。”

  “你要記住兩點,第一,量力而行,第二,警方保證不會讓你和人質受到傷害,最差的結果……”他說到這裡停住,伸手指了一下對樓頂樓。

  阮喻從他的眼神裡猜測出,那裡可能安排了狙擊手。

  最差的結果也不會是她和爸爸受傷,而是警方将在不得已時擊斃嫌疑人。

  她打了下顫,點點頭:“我明白了。”

  阮喻脫了礙事的高跟鞋,在專業人員的協助上爬上雲梯。

  原本在天台的特警已經隐匿到房子背面,周俊剛放松了點,看見雲梯緩緩升高,再次攥緊刀子貼緊阮成儒,說:“你們别上來,别上來!”

  阮喻趕緊朝上喊話:“周俊,是我,我是阮喻!隻有我一個人!”

  聽見她的聲音,周俊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下意識往天台裡側倒退一步。

  阮成儒明明是人質,卻反而笑了一下:“孩子,别怕,喻喻一個小姑娘,不會傷害你的啊。”

  雲梯升高,阮喻終于得以跟他們平視。她先跟阮成儒對了一眼,再攤開雙手給周俊看:“周俊,你别怕,隻有我一個人,我什麼也沒帶,真的。”

  似乎是因為受到了始料未及的安慰,在這樣兩句“别怕”裡,周俊手裡的刀子變得不太穩。

  他紅着眼眶看阮喻:“你,你上來幹什麼……”

  阮喻耳朵裡的隐形耳機向她傳來指令:“告訴他,你相信他。”

  她立刻接上:“我來相信你。”

  周俊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卻又很快黯下來:“沒有人會相信我,等檢方拿到dna比對,就沒有人會相信我了……”

  阮喻皺了下眉頭。

  耳機裡再次傳來談判專家的聲音:“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

  “行車記錄沒了,指紋是我的,她……”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牙齒打起顫來,“她指甲縫裡那塊肉也是我的,那通電話裡,也是我的名字。太巧了,全都太巧了,所有證據都指向我,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誰還會相信我?”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向淮頌求救?”

  “因為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他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許淮頌他爸爸不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嗎?他能幫我……他能幫我的,是不是?”

  他的眼底露出癫狂的神色,讓阮喻感到驚心。

  但她還是咬着後槽牙,攥緊了雲梯的扶手:“周俊,沒人有權利把黑的說成白的。能夠決定黑白的,隻有黑白本身,而能夠告訴人們,它到底是黑是白的,隻有法律。就在一個多月前,我也深陷被人誣陷的痛苦裡,但法律最終給了我清白。它也可以給你清白的,你要相信它,好嗎?”

  “我不……我不相信法律,我不相信警察……他們在通緝我,他們全都在通緝我!”

  “可是法律相信你!”阮喻的聲音拔高了一些,“在你不相信法律的時候,法律還相信着你,相信嫌疑人是無罪的。你沒有殺人,就配合警方一起找到真兇,給她一個交代。”

  “真兇?會有真兇嗎?”周俊忽然笑了一下,“她半路跟我吵架了,我們分開之前,她說一定有辦法叫我後悔……這就是她叫我後悔的方式,沒有真兇,根本沒有真兇!”

  “會有真兇的,警方已經排除了死者自殺的可能,如果不是你,就一定有别人。”

  阮喻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帶着一□□導的語氣,把耳機裡傳來的話盡可能自然地表達出來:“周俊,你說,她最後那通電話,有沒有可能是打給你的?她說‘救命啊,放開我,周俊’,其實她的意思也許不是‘放開我,周俊’,而是‘救命啊,周俊’……”

  周俊的眼底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情:“你說什麼?”

  阮喻繼續誘導下去:“你說你們當時因為吵架分開了對嗎?可能你們分開後,她開着車遇到了真兇,因為知道你是離她最近的人,所以打電話跟你求救。”

  “可是操作手機的時候,由于真兇阻撓,她誤把電話撥給了遠在一百多公裡外的爸爸。其實她是在跟你求救,不是讓你放開她,這通電話,并不能證明你是有罪的……”

  周俊張着嘴愣在原地,手一松,那把水果刀直直落了下去,底下沒散的人群裡傳來一陣驚呼。

  隐藏在房子背面的特警迅速翻上天台,上前把他制伏。

  阮喻的腿一下軟了下來,“咚”一聲悶響,膝蓋磕上欄杆。

  與此同時,雲梯移近天台,離她咫尺之遙的消防人員上前把她接下來,再去接阮成儒。

  雲梯緩緩下降的時候,阮喻回過頭,望了一眼平頂天台的方向。

  在那裡,周俊跪在地上,指縫裡落下淋淋漓漓的淚水。

  他捂着臉不停重複着一句話:“她沒有拿死報複我,她沒有拿死報複我……”

  抓捕行動成功了,可是這一瞬,阮喻心裡的石頭卻并沒有落下,反而越堵越難受。

  原來,周俊是誤以為死者打算拿自己的死亡,制造一系列證據來報複他,所以才會逃逸的。

  那麼,即使他日後以無罪者的身份走出了法院,又該怎樣在自責和懊悔裡繼續生活?

  這樣的失之交臂,這樣的天人永隔啊。

  嫌疑人歸案,現場在小半個鐘頭後徹底恢複平靜。

  記起許懷詩,阮喻給李識燦打了個電話,聽說她已經在許淮頌的遠程安排下,被劉茂送回蘇市。

  她于是又給許淮頌發了條消息報平安,然後匆匆離開,跟着警察做筆錄。

  阮成儒和曲蘭被醫護人員送到醫院做了全身檢查,确認沒有受傷。

  三人被警車安全送回,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進家門的時候,見母女倆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阮成儒笑呵呵說:“哎呀,不知道的人看了你們這個樣子,還以為我沒被救回來呢!”

  “你這老頭,瞎說什麼呢?”曲蘭狠狠飛他個眼刀子。

  “就算是瞎了,那又不是啞了,還不許我說話了?”

  阮喻左手攬爸右手攬媽,勸架:“哎呀好了,别吵了!大過節的呢,我們晚上吃點什麼啊?”

  她言談間刻意避開下午的鬧劇,但阮爸阮媽都看得出來,她這是還沒緩過勁,故作輕松着。

  曲蘭說:“知道你要來,我買了好多菜,這就給你做去。”

  “算了,别忙活了,我想吃方便面。”阮喻嘻嘻一笑,把她和阮成儒推回房間,“你們休息會兒,五點到了我來打蛋煮面,我現在先回房間打個電話哦。”

  阮成儒觑她一眼:“給誰打?小許嗎?人家在舊金山,現在都淩晨一點多了!”

  “我知道啊……”阮喻撇撇嘴。

  “哎喲,你這老頭,”曲蘭觑一眼阮成儒,“淩晨一點怎麼了?就是兩點三點四點,那也得接我們喻喻電話!”

  “就是!”阮喻拿着手機回到房間,靠着門闆撥通了許淮頌的語音。

  這一刻,她想起了今天中午,他在電話裡跟她說的話。

  他并沒有教她到底該怎樣解決困境,隻是告訴她,一定要像相信他一樣相信警察。

  遠水解不了近火,他是律師,不是神也不是超級英雄,這個時候,隻有全心信任、積極配合警方,才能解決問題。

  他說,如果警方帶她去現場,那麼,他們不是讓她去救爸媽的,而是讓她去救周俊的。一旦挾持事件發生,警方必然有把握解救人質,卻可能是在擊斃嫌疑人的前提下。

  她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嫌疑人。

  所以,她不用害怕嫌疑人。

  語音在兩秒之内被接通,阮喻拖着長音咕哝出聲:“許淮頌……”

  因為在深夜的醫院,許淮頌的聲音壓得很低,也因此聽起來特别溫柔。他問:“怎麼,做了一回女英雄,我就從淮頌變成了許淮頌?”

  他在開玩笑緩解她的疲憊和後怕,雖然阮喻笑不出來,卻對他的聲音相當受用:“嗯,你再多說兩句。”

  “說什麼?”

  “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這種時候,難道不該“心肝寶貝”來一套,好好安慰一下她嗎?

  阮喻沒了耐心,催促:“對啊,你快說呀。”

  許淮頌笑了一下:“我不是在說嗎?這是怎麼了?”

  “哎,聽不出來嗎?”阮喻歎口氣,“是我想你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場面解決啦,朋友們,準備好面臨糖尿病的風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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