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荀家大廳。
荀祯端坐在主位上,面色略顯陰沉。
陳謀以及其餘颍川大族的家主,一個個在下方各自落座,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頗為肅然。
他們一想到在朱家的一幕,心頭都膈應,很有些不舒服。
大廳中的氣氛,也有些凝重。
一個個人,很不适應。
呼!
!
許久後,荀祯長出一口氣,說道:“諸位,不管怎麼樣,咱們如今,還是得面對現實。
朱家已經崛起,王奇明顯又成了氣候。
我們如今,要商議一下對策。
”
陳謀附和道:“對,是該考慮一下對策。
想當初,我們想着王奇背靠東宮,又是幽州王家的身份,所以當時他雖說是縣令,我們也給了錢财、糧食支持。
”
“隻是當時,也就是結交一個善緣,倒也沒有什麼想法。
”
“不覺得王奇能怎麼厲害。
”
陳謀歎息一聲,說道:“短短時間内,就到了這一步。
如今的這般情況下,我們必須要考慮出對策,不能再惡了王奇,甚至和朱家關系,也必須要改善。
”
颍川新上任的郭家之主郭懷,他開口道:“此前咱們各大家族聯手,設套算計了朱琛的兒子朱植。
這一事情,雖說沒有走漏消息,也沒有留下蛛絲馬迹。
問題是朱琛老謀深算,加上賭場和我們有一些關系,他肯定有所警覺,也會有些想法。
這事情,也要解決啊!
”
此話一出,衆人都有些哀歎。
心下很是後悔。
當初一起議定策略,要相助王奇,大多數人都同意隻給錢糧,隻有朱琛私下裡接觸王奇,讓朱善長為王奇效力。
這事情各大家族都不喜,就漸漸的疏遠了朱琛。
甚至,還下套算計朱植。
“肅靜!
”
荀祯一拍案桌,大喝一聲。
他在所有人當中,威望是最高的。
他一開口,所有人的争論聲停下。
一雙雙目光,再度看向了荀祯,等着荀祯表态。
荀祯沉聲道:“該發生的,已經發生,再議論這些無用。
我們要讨論的,不是過去發生了什麼,後悔沒有任何的用處。
我們要考慮的,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應對。
”
“都各抒己見,各自說一說,該怎麼挽回這一事情,然後我們也不能再落下,必須讨要好處。
總不能所有的好處,都朱家一家人得了。
”
衆人點頭,一副贊同模樣。
陳謀思慮片刻後,道:“要讓朱琛為我們辦事,要讓朱琛站在我們一起。
第一,賭場的事情,把我們自己摘出來,然後再道歉,任由朱琛處置。
第二,自今日起,颍川世家大族,以朱家為尊,讓朱家站在最前面,讓朱琛來領導我們。
”
刷!
荀祯面色微變。
這事兒,就是要奪他的權了,因為如今是以荀家為主的。
荀祯目光看過去,他暫時沒有表态。
陳謀的話落下後,緊跟着,郭懷附和道:“鑒于如今的局勢,我贊同陳家主的考慮。
荀家主,我們如今,并非不尊你。
”
“在我們所有人的心中,您都是老大哥,是老兄長。
”
“我們所有人心中,都認可你。
隻是形勢逼人,所以如今,暫時需要你配合一番。
等我們各大家族發展了起來,自然也就不必顧慮朱琛。
”
陳謀一副安慰荀祯的樣子。
“對,對,是這個意思。
在我們心中,荀家主才是我們的領頭羊。
”
又有了附和的人。
其餘一個個人,紛紛表态。
其大意和郭懷一樣,都是嘴上說心底依舊信任荀祯,依舊把荀祯當作老大哥,依舊把荀祯當作領頭羊。
荀祯聽到這些人的話,臉上的神情,略顯冷肅。
多了一些冷漠。
原因很簡單,抵近到如今,朱家大勢已成,已經不可能阻攔。
故而所有人,都在這一刻表态,認為荀祯應該退位讓賢,應該讓朱琛做主。
荀祯知道大勢如此,他改變不了,所以道:“請朱琛執掌大局的事情,老夫也沒有意見。
畢竟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颍川大族。
”
陳謀道:“荀家主高風亮節,令人佩服。
”
郭懷也開口稱贊。
一衆人,又是一堆沒有任何營養的奉承話。
荀祯再度道:“如今請朱琛主持大局,可我們眼下,還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們要讓各大家族的人,都跟着王奇,從中瓜分一部分利益,讨要好處。
那麼在當下,還得請朱琛出面,我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前往見朱琛,請朱琛出面。
”
陳謀搖頭道:“不能拖到明天,得立刻安排。
否則時間長了,明天上午,王奇啟程往長安去了。
到時候事情就不好辦。
”
“今天的宴會上,因為我們聯手對付了朱琛,所以王奇的話語中,分明有敲打的意思。
王奇如今對我們,雖說表面上感謝,可是也針對我們的。
”
陳謀沉聲道:“所以在當下,必須抓緊時間。
”
荀祯說道:“既如此,就早些啟程。
我們當下,再去見朱琛。
”
陳謀道:“現在去也不妥,萬一我們現在去,王奇正和朱琛聊天,我們當着王奇的面,怎麼提發生的事情。
所以先等一等,再晚一些前往拜訪。
”
荀祯道:“可以!
”
陳謀等人又提出各自的想法,說着和朱琛有關的事情。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行人才聯袂離開,再度往城西去拜訪朱琛。
他們抵達朱家,朱琛在客廳中,接見荀祯等一衆人。
他很是意外,說道:“諸位聯袂來訪,而且是深夜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呢?
”
荀祯主動道:“朱兄,我們這一次來呢,主要有兩件事。
”
“第一件事,是來向你道歉。
你們家朱植的事情,當初他在賭場賭博,輸了很多錢。
賭場的幕後掌櫃,就找了我們,詢問我們的态度。
”
“我們卻把自己撇了出去,說和我們無關,讓你朱家賠了太多錢。
”
“這一事情,是我們做得不對,不該不聞不問。
好歹颍川大家族,同氣連枝,都是各自有聯系的,我們不該不管不顧,反倒是放任賢侄這般。
”
荀祯說道:“所以我們如今,便是主動來請罪,希望尋得你的原諒。
畢竟都是一個地方生活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請老哥看在昔日的情面上,能既往不咎。
”
他的話,直接做了改變。
變成賭場掌櫃詢問,而不是他們主動參與。
這是把自己摘出去。
朱琛活了一把年紀,焉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當然朱植好賭,這事情也是存在的。
隻是被人算計,導緻陷入這麼深,導緻如此的凄慘。
朱琛笑了笑,說道:“都是過去的事情,吃一塹長一智。
我兒如今,也算是改過自新,幡然悔悟,不再沉溺于賭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要謝謝你們。
”
他說得輕松,荀祯等人心下卻是緊張。
說是這樣說。
實際上呢?
荀祯歎息一聲,道:“朱兄,朱家發生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
關于朱家昔日賠償出去的錢财、産業,我們各大家族一起,把這些盤回來,以及朱家的老宅,也一并拿回來,交給朱兄。
甚至于賭場的人,也一并處置。
”
朱琛道:“不必了,如今挺好的。
”
荀祯更是皺眉。
在當前的情況下,朱琛不松口,是對他們頗為不利的。
荀祯道:“朱兄,我們是一番好意。
”
朱琛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須,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
錢财去了,自然還會回來。
更何況,我孫兒執掌青州,有追随王大人,前途無量。
區區一點浮财、産業,不值一提。
”
“對,對,朱兄說得對。
”
荀祯臉上,堆滿了笑容。
雖說他心頭不喜,可在當下,他依舊是難掩心頭的憋屈。
朱琛太裝了。
什麼叫做孫兒執掌青州?
什麼叫做追随王奇?
以及區區一點浮财和産業。
荀祯隻能打起精神,他繼續說道:“朱兄,涉及到的第二件事,是如今善長這孩子,已經成了氣候,愈發出息,我們都為他高興。
”
“如今他崛起,你看,可否讓善長帶一帶咱們各家的年輕人,讓我們各家族的年輕人,也到善長的麾下去做事,去曆練一番。
”
“另外,我們的人也可以追随王大人。
因為朱兄在這一方面,和王奇更為親近,所以我們想要請朱兄牽線,幫一幫我們。
”
荀祯一副無奈的模樣,說道:“朱兄啊,如今亂世來臨,各大家族活下來很不容易,還請你幫幫忙。
”
陳謀開口道:“朱兄,請你看在都是颍川人的份兒上,幫一幫我們。
各大家族,都是江河日下,生存不容易。
尤其商業上因為戰亂的影響,已經難以為繼。
”
郭懷也道:“朱兄,咱們颍川各大家族,同氣連枝。
還請你,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能深處援助之手,幫一幫我們。
”
其餘人紛紛開口。
一個個的臉上,都一副懇求樣子。
朱琛看到後,心頭一下無比的暢快,他捋着颌下的胡須,端着架子。
他看着一個個迫切的樣子,再想到昔日,他遭到各大家族排擠,甚至他的兒子遭到算計,不得不變賣家族的産業,不得不賣掉祖宅,重新到西城來生活。
如今這一口惡氣,終于全部發洩出來,内心終于舒坦了。
朱琛的内心,本是想立刻拒絕的。
他不可能為了這些人,就去禍害王奇,就去給自己的孫兒添麻煩。
他剛準備拒絕時,卻在這時候,腦中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主意,或許能幫到王奇,是能算計到這些各大家族的。
這是絕佳的機會啊!
朱琛想清楚後,便說道:“關于這一事情,諸位,我不能擅自做主,要去見一見王大人,不過成與不成,還看王大人的決定。
”
呼!
!
荀祯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臉上多了一抹歡喜。
事成了!
總算不虧他們舍下了臉,一副懇求的樣子。
荀祯說道:“朱兄,多謝你了。
我們已經商量好,自此以後,你就是我們整個颍川世家大族的領頭羊,是我們中做主的人。
”
陳謀附和道:“有朱兄在,我們颍川世家,未來肯定會越來越好。
”
郭懷道:“對,會越來越好的。
”
一個個不斷開口,全都是奉承話,都是巴結朱琛的。
要知道如今的朱琛,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希望,更是金大腿,必須抱住朱家。
朱琛說道:“諸位,你們且在此等候,我立刻前往拜訪王大人。
估摸着我回來的時間很晚,需要你們等一等。
”
荀祯笑容滿面,說道:“無妨的,反正咱們都沒什麼事。
”
其餘人,紛紛開口。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樣的,眼中都有期待。
朱琛便告辭離開,去更換了一身衣衫,往王奇落腳的客棧去。
得虧王奇離開時,說了居住的地點。
否則朱琛今晚上要去找王奇,根本是無從找人。
因為王奇落腳的區域,是在東城,朱琛乘坐馬車一路急趕,耗費了一刻鐘多一點,才來到了東城王奇落腳的客棧。
他詢問一番,得知王奇的房間位置,便親自上前敲響房門。
砰!
砰!
!
敲門聲響起。
片刻後,房門打開,卻是夏侯虎探出頭來。
夏侯虎看到是朱琛,直接把朱琛引入,來到房間中道:“主公,是朱公!
”
王奇擺手道:“朱公,坐!
”
朱琛道謝後,撩起衣袍坐下,說道:“都已經深夜,而王大人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我現在卻是來叨擾,實在是抱歉。
”
王奇說道:“無妨,朱公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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