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簌還是選了餘心妍、烏晴晴做她的搭檔。

　　烏晴晴先上台。

　　她面前擺了一個麥克風支架,卻空空蕩蕩沒有放入麥克風。

　　台下尖叫連連。

　　程粵眯眼一看。

　　……就這個？江簌？

　　董佳玉根本不知道，程粵差不多都快忘記江簌長得什麼樣子了。

　　董佳玉做賊心虛，這會兒死死掐住手指,隻感覺到一陣陣窒息。可前面剛被程粵點出來，她又不敢再倒下，這會兒倒下，可太像是在裝病了……

　　程粵這時候偏偏不出聲了。

　　董佳玉更急了。

　　程粵居然把她的話術，倒過來用了一遍！

　　他隻說到，他被綁在她的家裡,就停住不說了。

　　那其他人會怎麼聯想呢？

　　他們會想，那個綁架犯和她有什麼關系呢？他們會想,她是不是罪犯的女兒？

　　他們會不會去挖掘董家村的故事？越挖越多……他們會不會在心中醜化她,她的人設會崩塌……

　　董佳玉驟然間感覺到了莫大的煎熬。

　　正因為她比誰都懂得,這樣的話術，會讓人産生什麼樣的聯想,所以她才更覺得痛苦難捱。

　　可舞台之上，是不與她共情的。

　　燈光一打，她看見江簌捏着麥克風，緩緩走上了台,她啟唇,少女的嗓音帶着一點冷意,和一點漫不經心。

　　“你可曾遇見過她/有沒有星辰/那個雨夜時分。”

　　她的頭發燙成大卷,垂落在腦後肩頭,身穿一條顔色瑰麗的旗袍，袖口處垂下珍珠流蘇。慵懶迷人,而又不失少女的味道。

　　她緩緩向前。

　　“暗紅染就的指甲/缱绻着煙絲……”

　　又一簇光打下來，落在烏晴晴身上,給了她的手一個特寫。

　　她的手指纖長，捏着一柄烏金色的煙杆，指甲暗紅，如歌詞一般。

　　餘心妍這時候緩緩上台，走到了江簌的身側。

　　江簌将麥克風交給烏晴晴，烏晴晴啟唇：“如果你上前搭話/她會勾着唇/有微諷的眼神……”

　　餘心妍将手輕搭在了江簌的肩上，側身附耳，像是在與她親密地交談。

　　下一秒，江簌身形輕輕一旋，拉着餘心妍在舞台上踩出了圓舞曲的舞步。

　　她腳上的絲絨面高跟鞋，踩着舞台，輕輕的，卻有節奏的，踢踏作響。

　　江簌跳的是男步，餘心妍跳的是女步。

　　餘心妍并不太擅長這樣的舞蹈，但她盡力将自己放得更柔軟了些。

　　江簌的舞步有力，旗袍的裙擺微微掀動起一個角，有種淩厲又魅惑的美。

　　台下，程粵輕挑了下眉，這才将那張過分漂亮的臉，和記憶對上了号。

　　哦，還真是江簌。

　　這個才是江簌……不，也不像是江簌。

　　台上，江簌輕攬了下餘心妍的腰，然後将她甩向了烏晴晴。

　　烏晴晴扶住她的手腕，将麥克風塞入她的掌中。

　　江簌立在那裡，沖烏晴晴一勾手。

　　烏晴晴攥住了她的指尖，然後順着緩緩朝她走去。

　　“愛我至深/愛我至深。”餘心妍握住麥克風，低聲輕唱，“抱着我的女人/美麗是她獨有的天分/光陰是她的情人……”

　　直播彈幕已經又一次充斥滿了“啊啊啊”。

　　【啊我死了啊我死了！】

　　【嗚嗚嗚美麗是她獨有的天分】

　　【旗袍太絕了，太絕了，又豔又勾人，又漫不經心、孤冷高貴】

　　【啊啊啊女孩子和女孩子一起抱着跳舞也這麼帶感】

　　【就我一個關注點歪了嗎？江簌的手腕也太有力量了叭】

　　江簌轉着身，從餘心妍身旁走過，一手扶住麥克風：“你可曾遇見過她？”

　　“像午夜的玫瑰花/暗刺越堅韌/越美到讓人疼……”

　　江簌将餘心妍從位置上勾起來。

　　她的舞姿越發舒展，耳垂上挂着的長長流蘇鍊，緩緩向後垂下，與發絲纏繞。

　　就正像是暗夜下盛放的玫瑰花，渾身都是淩厲的尖刺。

　　本來看得漫不經心的程粵，這才緩緩落了目光在她的身上。

　　彈幕也越發激動。

　　【像是圓舞曲，又有點歌舞劇的味道，好會排嗚嗚】

　　【妹妹又美又A，而且一首歌表演得太有故事感了！】

　　曲調推進，江簌轉過身，緩緩朝台下走去，最後，她定格在那了幕布那裡，沒入陰影中，卻留下了一道纖弱婀娜的背影。

　　餘心妍蜷縮蹲地，望着她的方向。

　　烏晴晴低眉垂目，唱完了最後一段話：“我願這獵獵紅塵/都化為她所聽聞的眷戀和依存……”

　　程粵望着那抹身影，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了那是一道過分美麗，不該存在于世間，随時會飛走的影子的錯覺。

　　程粵漫不經心地眨了下眼，手指曲起。

　　她是江簌，但又不像是江簌。

　　這時候台下爆出了熱烈的掌聲，他們奮力大聲喊叫着：“江簌！江簌！”

　　餘心妍和烏晴晴的呼聲就明顯小了很多。

　　别喊了，别喊了！

　　董佳玉恨不得堵上耳朵。他們的激烈喊聲，就仿佛是對她的一種審判，一種高高在上的鞭撻。

　　董佳玉覺得自己的肺仿佛都破了一樣，她呼哧呵斥艱難地喘着氣，不敢轉頭去看程粵。

　　台上，江簌緩緩轉過身來，她将台下每一個狂熱的面容收入眼中。

　　她的目光微微恍惚了一瞬，有些錯愕。

　　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場景。

　　他們熱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幾近破音，他們搖動着手裡的燈牌、應援手幅和熒光棒，彩色熒光棒仿佛星星灑落了一大片，閃爍耀眼。

　　他們……是在喜歡着我嗎？

　　江簌腦中升起了這個陌生的念頭。

　　她和餘心妍兩人緩緩走到導師跟前，姜N微笑：“這個表演模式蠻有意思的！”

　　葉蓮娜也笑，抓着麥克風，扭頭問：“你們說，該給什麼評級？”

　　“A！”

　　“江簌最A！”

　　台下粉絲的聲音，幾乎掀翻了整個頂棚。

　　程粵：？

　　程粵：“有點意思。”

　　隻四個字，就化作嫉妒的利劍，把董佳玉一顆心紮了個對穿。

　　她忍受不住，面頰滑落淚水：“……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程粵轉過頭。

　　怎麼？

　　還演上了？

　　董佳玉知道這時候認錯，已經來不及了，可她隻能這樣了。在程粵面前，死不認錯，他隻會笑着，看你落入更深的地獄，直到你跪地求饒、痛哭認錯為止。

　　江簌也要來了，她要來了！

　　董佳玉隻有把這一切，都歸結為是女孩子為情所困的沖動之舉。

　　她低聲說：“我隻是喜歡您。”

　　周圍的人一下豎起了耳朵。

　　“我挺讨厭你的。”程粵嗤笑一聲：“你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人嗎？貪心不足，志比天高。”

　　這話一出來，周圍的人，目光一下就變了。

　　怎麼怎麼？

　　到底是什麼瓜？

　　董佳玉那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指的什麼事呢？是不是……她在外面打了程氏的旗号？

　　“我母親很惦記你當初出讓了那點食物，憑這一點，你可以脫離山區，過上不錯的生活……”

　　不錯？

　　僅僅隻是不錯嗎？

　　她救的可是程氏的獨子啊！！！

　　她得到更多，不應該嗎？

　　董佳玉掉淚：“我剛入圈那兩年，多苦，您是知道的……”

　　也就是那時候，她實在忍不住打起了程粵的旗号。

　　她那時候很恨。

　　為什麼程氏不開一家娛樂公司呢？為什麼他們不幫幫她呢？為什麼他們看不起演員呢？

　　那段時間裡，董佳玉做夢想的都是，有一天，程粵會喜歡上她。然後程粵會在程氏旗下，為她開第一家娛樂公司……

　　可惜什麼都沒有。

　　所以她這條路才走得格外艱難。

　　程粵頭也不回，還盯着舞台，他淡淡反問：“所以你理所當然地覺得，程家的旗号應該供你取用？”

　　這時候舞台下又爆出了一陣掌聲。

　　江簌她們還是拿到了A。

　　董佳玉聽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嫉妒、憤怒、不甘，快要将她整個吞噬掉了。

　　王姐在後面對着她百般暗示，她都看不見了。

　　“我就隻是希望您知道，我喜歡您，才會做這些事。”

　　“多有意思。”程粵嘴角一勾，“那你哪天自殺了，不是也要賴我？”

　　程粵并不是指江簌。

　　但聽在董佳玉耳朵裡，就像是意有所指了。

　　董佳玉心尖一顫，掐緊手掌，努力地找着更多的話，想要企圖勾起程粵半點溫情。

　　她過去經常親手煲湯送到程氏去。

　　她知道他其實缺失了好多年的家庭溫情，他應該喜歡那些東西的啊……

　　董佳玉張張嘴。

　　程粵：“你怕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将一切都賴到喜歡我上頭，嗯？”

　　董佳玉汗水如瀑。

　　“你要是稍微聰明一點，這時候就應該屁滾尿流，哭着跪在我媽面前，說恩情還清了，你受不起了。但你沒有這麼做。”

　　王姐忍不住出聲：“程先生……”

　　這話再說下去，這裡這麼多人，董佳玉就真的毀了。不僅僅是，不會再有通告敢找她的問題！

　　程粵斜睨她一眼：“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裡也輪得上你插話？”

　　王姐喉頭一哽，被他的目光釘在了那裡。

　　這時候台上表演的人已經換成了丁璇。

　　丁璇有意識地搜尋了下董佳玉的身影，卻什麼都沒看見。

　　怎麼回事？

　　丁璇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程粵摩挲了下指尖：“但是太可惜了，你的第一反應是，來和我談什麼喜歡。你給我母親端茶倒水好幾年，還沒弄清楚嗎？我喜歡過什麼東西？”

　　“所以啊，現在你就隻能跪在所有媒體的面前，哭着說，你編造謊言，你志比天高、命比紙薄，你受不住程氏的溫情了。”

　　這不是威脅。

　　這也不是假設。

　　這是一種陳述。

　　程粵這個人沒有一絲溫情！

　　他徹徹底底撕破了她！還是在這樣的場合，讓她無從辯解，無從編造謊言！

　　董佳玉瑟縮發抖：“不，你不能……”

　　她雙眼猩紅，腦中方寸大亂。一面是遭遇困境的慌亂掙紮，一面是對程粵冷酷的不能接受……我對他不是特别的嗎？連一絲也沒有嗎？明明他身邊沒有一個異性，隻有我啊……

　　“董佳玉。”王姐咬牙切齒，“你清醒一點……”

　　有什麼話不能之後再說？

　　程粵抿了下唇：“我覺得你這麼說話，也挺有意思的，說半句，藏半句，放别人去猜。明天要是有報紙寫你，我一定建議他們推廣。”

　　董佳玉徹底繃不住了，她一下撲倒在程粵的腳邊：“你忘了嗎？沒有我，你就死了。你就死了程粵！我要的不多，我隻是想要在娛樂圈裡走得順風順水一點而已……”

　　程粵皺眉：“别弄髒了我的鞋。”

　　董佳玉再也顧不上假不假了，她捂着兇口，一下仰倒了下去。

　　王姐連忙扶着她就要往外退。

　　程粵的秘書笑眯眯地跟了上去：“想去醫院是吧？走吧。順便那四千萬……我覺得還是山區兒童可憐多了。您覺得呢？”

　　王姐喉頭一哽。

　　程粵掃過台上亂七八糟的舞蹈：“……沒意思。”

　　不過他今天的脾氣倒是沒那麼壞，勉強還坐住了。

　　程粵現在的心情其實還不錯。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為處理掉了一隻蒼蠅的緣故。

　　他從邊遠山區回到程家的時候，其實并不太受他祖父祖母的歡迎。

　　在祖父的授意下，程家的私人醫生給他出具了精神病鑒定書。

　　他那時候是很耿耿于懷的。

　　沒辦法，誰叫他記仇呢？

　　他後來就想，那我就做個正常人給你們看看吧。

　　别人是怎麼做上流社會彬彬有禮慈善家的，那我也就做一做吧。

　　可蒼蠅就是蒼蠅啊，又蠢又髒。

　　程粵想了想，我為什麼現在覺得舒服了？

　　可能是因為我的的确确和母親不同，我骨子裡就是個涼薄的人啊。

　　涼薄無情神經病，為什麼非要把自己裝成一個正常人呢？

　　程粵目光微微轉動，聽見台上已經宣布，要進行直播投票了。

　　微光平台老闆小心觑着他的臉色，心想這氣氛怪凝滞的，可怎麼辦？

　　于是他結結巴巴地出了聲：“您今天難得大駕光臨，不如一會兒……宣布完排名和成團名單後，您看您親自給她們發個獎杯怎麼樣？”

　　程粵的保镖：“……”

　　big膽！還敢請程總做這事兒。

　　程粵：“行啊。”

　　這時候，舞台後面的大屏幕上閃現了票數的計數柱。

　　丁璇在台下，撥董佳玉的電話，卻怎麼都接不通。

　　丁璇隻好又打給獅王娛樂的人。

　　她擡起頭看向大熒幕。

　　這時候也有無數人都正盯着那大熒幕。

　　票數開始瘋漲。

　　現場粉絲激動地尖叫出了聲，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被帶動了一身的熱皿。

　　江簌的票數，從一萬、兩萬、三萬……瘋狂往上漲。

　　最後定格在了275678票上。

　　二十七萬啊！

　　整整二十七萬多啊！

　　她直接将第二名的丁璇甩開了一個斷層。沒錯，第二名是丁璇，90331票，也就是九萬多票。她還是低估了江簌的票數之高，刷的時候，沒敢太離譜。

　　再往後，第三是餘心妍，第四是林思楓，第五黎沫兒，第六烏晴晴……

　　程粵眼底掠過了一絲驚異。

　　這東西代表着人氣吧？江簌有這麼高的人氣？在他的記憶裡，這人可實在不太讨喜。她和董佳玉有着一樣的，說話藏一半的技能。隻不過董佳玉是讓别人往好了猜，而她是張嘴說一半，就哀哀怨怨地閉嘴了。

　　程粵問：“第二是誰？”和江簌一起表演的人？

　　“是丁璇，這個女孩子。”老闆在手機上調出照片，給程粵看了一眼。

　　程粵：“……就這也拿第二？表演又滑稽又無聊。”

　　老闆噎了噎。

　　“是大家都瞎了？還是你們節目，就這麼爛？”程粵随口問。

　　老闆一聽，那可不得了！

　　大boss都覺着我們弄得爛了……

　　老闆連忙道：“也可能是有人攻擊了後台程序，刷票了。”

　　程粵聽完，覺得有一絲好笑：“嗯？這東西也需要刷票？以為自己是在選總統嗎？”

　　老闆擦了擦額上汗，連忙讓人去查後台。

　　而這頭宣文和趙秋赢面無表情地開始加她們的積分。

　　江簌基礎分10分，初次填A拿到12分，加上四次公演票數轉換的分數，分别是3分、7分、19分、27分。

　　趙秋赢喉頭都因為過于激動而微微發緊，他捏着手卡，沉聲道：“江簌以總積分78分，獲得四次公演第一名，成功出道。”

　　丁璇哪怕加上董佳玉給的20分，總共也才得到39分。

　　又一次被江簌直接甩出了一個斷層。

　　她已經是第二高的了。

　　丁璇的分數一下作為了參考，台下、屏幕之後，無數觀衆都忍不住發出了激動的尖叫聲。

　　【哈哈哈哈爽！事實證明，你他媽廢物就是廢物！江簌就是能壓得你死死的！】

　　【丁璇臉都氣綠了，她這會兒肯定羞死了，那麼一通舞，最後還是這逼樣】

　　主持人捏着手卡，微微遲疑地念出一段：“下面，有請……程總，為、為第一名頒獎。”

　　【？？哪個程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