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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慈子孝

大明官 随輕風去 2756 2024-01-31 01:11

  卻說方應物、甯師古甯衙内和張常張先生三人一起被帶到了按察使司衙署,然後便看到布政使司藩庫李大使也被提到,成了難兄難弟。就是心情最壞的甯衙内經過剛才一通發洩,也安靜了許多

  此刻已經是午後未時了,這四人都餓得前兇貼後背,饑腸辘辘,但按察使司似乎并沒有管飯的意思。

  一直等到黃昏,按察使司朱紳朱大人仍然沒有上堂,方應物等人也隻好繼續等下去。于是眼睜睜看着金烏西墜,天色漸漸黑了。

  方應物此時先醒悟過來了,不禁暗暗腹诽幾句,這就類似那傳說中的殺威棒呐。

  先用這種方式把人消磨一番,待到他們幾個精疲力盡了,那查問案情時就會輕松很多。畢竟他們幾個都不是好擺弄的,朱大人動動心眼立威也情有可原。

  幾通鼓響,隻聽得後堂一聲令下,大堂中便點上了火把,看樣子這朱大人居然要夜審。

  其實也不能叫審案,嚴格意義上隻是按察使朱大人要詢*問相關情況。方應物作為檢舉人,理當是第一個被詢問到的。

  對此方大秀才早有腹稿,朱大人官話剛落音,他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上前行禮道:“廉訪在上,待晚生詳細道來......”

  衆人卻聽方應物話頭一轉,開始憶苦思甜,“晚生在淳安讀書時,有幸得到商相公授業教誨,勉強跻入門牆之内。期間讀聖賢書,學聖賢道理。獲益良多。

  商相公德行高标,海内共仰。晚生雖然是不成器的學生。世間道理多有不明白之處,但晚生也知道。為人處世多多效仿老師,大抵總是不會錯的......”

  方應物絮絮叨叨叙起師生關系,讓衆人很是一頓錯愕,尤以甯師古為最。與别人不同,這甯衙内可是前前後後幾次見過方應物的言行,回回都不一樣。

  前幾日在布政使司衙署裡,方應物大發雷霆,但同時卻循于私情,仿佛很是護短的樣子。發脾氣也是因為自己人而發。最後将他父親唬得一愣一愣,主動一五一十坦白了。

  這次在張挂出的揭帖上,這方應物的口氣又是一變(雖然沒署名但有點智商的都知道是方應物寫的),包括他今日主動找上門時,這方應物變得正氣十足,大義凜然,俨然青霜傲骨一般的人物。

  而在剛才,這方應物再次換了語氣,口口聲聲不離商相公。句句必提一次老師。這說不出的怪異。難道是想擡出商相公的名頭,為他自己撐腰麼?

  甯衙内在人心方面弱了幾分,但按察使朱大人和陸府西席張先生都聽出了言外之意。

  這并非是方應物為人淺薄,故意搬出老師名頭去壓别人。他想表達出的核心意思隻有一點。那就是“商相公的學生把商相公的同年故舊檢舉了”。

  都知道甯老大人犯了貪贓大罪,商相公名聲上可能會受牽連,誰讓甯老大人是商相公昔年力挺的同年。

  而方應物挺身而出。以商相公學生身份堅持正義,要将甯老大人拉下馬。這就會抵消了對商相公名望的不利影響。

  道理很簡單,反方是商相公故舊。正方卻又是商相公學生,正負相抵,于是便互相抵消了。

  眼下這裡是公堂,旁邊有書手,說出去的話都是要記錄在案的,此時不說更待何時?所以方應物要喋喋不休顯擺他與商相公的師生關系,将這層關系滲透進案情之中,抵消甯老大人這個豬隊友的影響。

  朱紳猛然拍案,打斷了方應物絮叨,厲聲喝道:“休要說起無關的話!隻說你檢舉之事就好,其餘廢話不必講了!”

  朱大人的态度很不客氣,方應物沒有太在意,反正剛才也說了不少,基本可以達到目的了。

  但他不經意間,又發現旁邊負責記錄的書手方才一直提筆不動,面前的紙箋上一個字也沒寫下。書手為什麼不記錄自己的發言?方應物心頭閃過一絲疑雲。

  抱着這股揮之不去的疑惑,方應物将自己得知内情和檢舉的過程簡略說了一番,更詳細的都已經白紙黑字寫過了,也不必再啰嗦。

  朱大人沒有說什麼,又轉而詢問布政使司藩庫的李大使,根據方應物檢舉,此人是甯良貪贓的重要同犯之一。想想也明白,如果沒有銀庫大使在中間協助,甯良如何能輕易地貪污掉已經入庫的徭羨銀?

  李大使回話道:“上司支取銀兩之事常有,但支取了之後做什麼,下官一概不知。”這答話讓人挑不出錯,但與沒答也差不多了,真乃是語言藝術,連站在一旁的方應物也佩服了幾分。

  朱紳追問道:“莫非你半點也不知情麼?那你這大使也忒糊塗了!”

  “上司要動用公帑,豈是下官可以阻攔的?也不是下官可以随便知情的,這是下官的本分。”李大使滴水不漏的答道。

  此人真是個在衙門裡混老的人,朱紳暗暗搖搖頭。見從李大使這裡問不出什麼,他便把目光轉向了甯衙内,詢問道:“據别人所述,你經常出面與各方打交道,進而充當贓銀的直接經手之人。你有何辯解?”

  甯衙内閉口不言,垂着頭直愣愣看着地面,放佛沒有聽見朱大人的問話。此刻外面突然一陣喧嘩,不知出了什麼事故,堂上衆人忍不住擡眼望去。

  門口火炬下人影漸漸現了身,有個老态龍鐘的老者在兩個家奴的扶持下,走進了大堂裡。

  衆人瞧得分明,這不是左布政使甯良又是誰?忍不住齊齊大吃一驚,他怎麼會到這裡?

  要知道,這種案情都是從小蝦米一層層往上審的,能審到頭就算成了,審到一半斷了也就斷了。

  所以提到按察使司衙門來問話的就是眼前這幾個相對比較“蝦米”的,甯良老大人身為從二品大員,是不可能上按察使司大堂的,就是審也要發送到京師都察院去。但他此時就偏偏出現了,能不讓人吃驚麼?

  朱紳不便迎接,隻坐在公座上拱了拱手算作見禮。甯良站在中央,緩緩地看了看幾人,又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這才對朱紳道:“所有罪過都是老夫一人,老夫在此向朱廉訪認罪。國法在上,老夫一力承擔。”

  衆人更震驚了,他這就認罪了?如果真就此定罪,那簡直要創下國朝大案記錄了,昨天才檢舉,今天就能結案上奏,一天的神速隻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甯衙内忽然擡起頭高喊一聲,把眼光都吸引了過來。“不!這都是我心性貪婪,受不住貧寒,故而背着家父仗勢侵吞公帑!

  而家父屢屢管教不住,又狠不下心将我處置,最多隻是一時糊塗包庇了我而已!”

  父子兩人争相認罪,争相把罪名包攬在身上,讓别人聽得糊塗,到底誰是貪贓主犯?

  但這場面頗令人唏噓,朱大人忍不住感慨幾聲,歎道:“父慈子孝,成為美談,但國法當前,奈何奈何。”

  情況很不對勁,方應物皺起了眉頭,甯良不對勁,朱大人也不對勁,情況與他預想的不太一樣!(未完待續。。)

  ps:說明下情況,這兩天有個五千字的群衆路線活動報告要寫,真是坑死人。但從明天起三天,可以進入多更節奏,補償回來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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