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程娴便知道女孩子長大是要嫁人的，嫁人後要與一個男子生活在一起，就像是父親和母親那樣。
至于嫁人還意味着什麼，她并不是很清楚。
十二歲那年夏天，一個炎熱的中午，她從外面回來，經過父母屋外時，無意中聽見他們的談話。
言語間提到了自己，她便躲在門外偷聽了起來。
她聽到了自己與衛昭的婚約。
父親與衛叔叔在他二人很小的時候，便定下了娃娃親。
她居然要嫁給衛昭，嫁給那個膽小懦弱，遇事不敢面對，隻會跟在自己身後喊“娴姐”的跟屁蟲。
那一刻，程娴的心中極度抗拒。
回到自己屋裡，程娴躺在床上悶悶不樂，腦海中滿是要嫁給衛昭一事。
在村子裡，她沒少跟其他男孩子發生沖突，那些人，她沒一個有好感。
這麼一想，衛昭居然是村子裡唯一一個她看着不讨厭的男孩。
然而隻是不讨厭，還沒有到嫁給他的程度。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程娴不再帶着衛昭與程英出門，而是喜歡獨自一人悶在房間裡。
可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她發現自己從心底接受了這個事實。
衛昭雖然有各種不好，但卻是她唯一的選擇。
至少在當時，是唯一的選擇。
她變得對衛昭苛責，目的是想改變他原來的性格，可沒想到，衛昭卻畏懼起了自己。
過去六年，她始終無法改變衛昭，後來便放棄了這一想法，甚至淡忘了婚約一事。
怎料王進的下毒，陰差陽錯替她完成了長久地心願。
如今的衛昭，已經變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有些瞬間，她甚至會覺得，兩個人似乎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抹平這種差距，将她們拉至同一個平面。
今日，母親提起婚約，她的意思，程娴自然明白。
可衛昭呢？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還有，小英怎麼辦？程英對衛昭的感情，瞎子也看得出來。
想到這些問題，程娴一陣煩躁。
此時，程英走了過來。
“姐姐，衛昭哥哥叫我們過去呢。”
“嗯，走吧。”
...
......
衛昭坐在山寨前廳，等着衆人到齊。
第一次坐在這裡時，前廳中隻有三人，那還是他剛到這裡，馮子祥來收月錢的時候。
今日，當初的三人都在，隻是馮子祥的身份卻不再是樂都縣丞的三公子，而是山寨一員。
回山寨的路上，馮子祥已經明确表态，願意跟着衛昭，不再回樂都縣。
衛昭答應了下來。
想到這裡，衛昭看了一眼馮子祥。
沒想到馮子祥也正看着他。
衛昭笑道：“馮公子，還記得這個地方嗎？上次你來的時候，派頭可不小呐。”
馮子祥讪讪道：“那事就别提了，我要早知道你的本事，哪會收錢，送錢還差不多。”
提起當初月錢一事，衛昭忽然想了起來，衛子成還在豐都郡大牢裡。
豐都郡西邊大片土地被廣陵郡攻占，東線不知戰況如何，再加上一個逃回豐都郡，隸屬于星宿盟的韓猛。
無疑，韓家的形勢不容樂觀。
大牢裡的衛子成不知道怎麼樣了，衛昭發現，必須得盡快将衛子成救出來，拖得久了，很容易出事。
等了一會兒，他通知的人總算到齊了。
堂下擺着兩排椅子，他的左手邊坐着的，依次是缪天傑、章泰、杜克明、馮子祥、童震、文之向。
右手邊是程叔、歧老、方子義、鐵重欽。
程嬸與程娴幾個女眷，并沒有坐着，而是站在一邊。
她們知道今日的場合不同以往，按照慣例，女性在這裡是沒有權利坐着的。
衛昭出聲道：“程嬸，娴姐，你們也坐下吧。”
“小衛，沒事，我們站着就行了。”
“别，程嬸，你們也是山寨中的一員，往後隻要進這議事廳，都有你們的位置。”
程嬸還要說話，程娴卻是上前一步道：“多謝大頭領。”
衛昭等人俱是一愣，看程娴拉着程嬸，坐了下來。
這是程娴第一次稱呼自己“大頭領”，衛昭聽起來感覺略有别扭。
衆人落座，衛昭道：“今天叫大家來，是有些很重要的事與諸位商議，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先介紹大家認識。”
衛昭将這裡地人一一介紹。
介紹完之後，衛昭道：“子義，你過來。”
方子義走到衛昭身邊，“大哥，有什麼事？”
“來，你坐在這裡。”
他的身邊擺了兩把椅子，他示意方子義坐下。
“啊？算了吧，我那位置挺好的。”
方子義可沒想到衛昭要自己坐在他身邊，要換了其他時候，他也不會推辭，可今天這裡的氛圍明顯不同。
“子義，坐下。”衛昭加重了語氣。
“好......好吧。”
“我跟子義是結拜兄弟，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子義上山之前，我萬澤山寨隻有百餘人，多是老弱，幾乎沒有什麼力量。因為子義的關系，南溝村有人跟着我到了萬澤山。如果不是子義，萬澤山不會有今天。”
讓萬澤山産生質變的，是短兵劍士這些人。
如果不是方子義與他的父親方淩，這段時間的事就不會發生，萬澤山也不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這一切，的确是他遇到方子義後才發生的。
衆人聽着衛昭的話，已經有人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從今天開始，方子義就是萬澤山寨的二當家。”
“二當家？”
當初在南溝村，衛昭提過這稱呼，他當時沒往心裡去。今天說出來的意義可不一樣，方子義根本就沒有想過做二當家。
“大哥，這......”
“子義你不用推辭，二當家這位置，就是你的。”
遇到衛昭之前，方子義還是個隻知習武的小孩。
離開南溝村後，他的性子改變不少，對于衛昭這個大哥，他是打心底尊重。
知道今天衛昭沒有開玩笑，方子義收拾起心情，鄭重道：“好，大哥。”
對于衛昭的決定，衆人沒有任何意見。
處理完方子義一事，接下來才是今日的重點，山寨往後如何發展。
關于此事，衛昭心中有很多想法，不過還需拿出來與衆人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