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瘋子在舍留縣有些名号,衛昭與方子義稍作打聽,便有人告訴兩人缪天傑的位置。
路上,衛昭打了一壺酒提在手中,權當是給他的見面禮。
順着路人指引,兩人到了他的住處,城中一間破舊的道觀。
道觀雖舊,卻很幹淨,平日裡有不少人來此進香。
在缪天傑到來之前,這裡是個徹頭徹尾的破道觀,被他收拾之後,才有了今日的樣子。
衛昭提着酒壺,踏入觀中大殿。
道觀名為佑聖真君觀,大殿正中央供着的,便是佑聖真君的泥塑真身,雕塑身上的漆掉了不少,看上去略顯暗淡。
一個身穿黑色道袍的人正在真君身前整理着香案。
此人正是缪天傑。
聽到門外的腳步身,他轉過了身。
衛昭也看到了缪天傑。
缪天傑下颌飄着幾縷胡須,面色疲軟,兩眼卻很有神,尤其是看到衛昭手裡提着的酒壺時。
“兩位若要進香,便上前來吧。”
衛昭道:“不,我們不是來進香的。”
“那兩位是?”
“我們是來找你的。”
缪天傑神色微微一變,“我與二位從未謀面,不知有何事找我?”
跟他說了幾句話,衛昭發現此人穿着還是言談,與“瘋”大概是拉不上關系的,不知這瘋将從何說起。
他被人稱作酒瘋子,難倒非得喝點兒才會瘋起來?
衛昭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觀中可否與其他地方,我們不妨借一步說話。”
缪天傑頓了頓,說道:“兩位若不是來進香,便回去吧。”
衛昭打開酒壺蓋子,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真香!醉香樓的醉香酒,名不虛傳。”
缪天傑半張着嘴,砸吧了幾下,“酒的确是好酒,可我從不喝來曆不明的酒,兩位還是請回吧。”
方子義出聲道:“你難倒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
“剛才很想知道,至于現在,還是免了。”
衛昭蓋上壺蓋,長歎一聲,“唉,走吧,子義,看來謬兄對這酒沒有興趣,我們回去吧。”
“等等,謬兄?你們怎麼知道我姓謬?”
衛昭道:“我們不僅知道你姓謬,還知道你叫缪天傑。”
缪天傑臉上布滿疑雲,随即道:“兩位跟我來。”
三人到了殿後缪天傑的住處,他拿出兩條凳子,三人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嗎,兩位為何找我?又是如何得知我的真名。”
衛昭道:“回答這個問題前,我能先問你幾個問題嗎?”
缪天傑點了點頭。
“謬兄是丹陽郡秣陵縣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離開秣陵縣已經很多年,四處流浪,随遇而安,到舍留縣時間也不久。”
方子義忍不住道:“那這道觀是?”
“總得找個地方落腳吧,我覺得這裡不錯,便收拾了出來。”
“謬兄為何離開秣陵縣?”
缪天傑沒有說話,沉默了幾息,他低聲道:“我殺了人。”
“孔旭?”
缪天傑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衛昭二人,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他殺孔旭已經過去了十二年,衛昭與方子義那時候都隻是小孩,他們不可能知道此事。
如果是家中長輩所說,他們難道是孔家的?
缪天傑開始懷疑二人身份。
“謬兄不必緊張,我沒有惡意,隻是問問。看來你已經為你的養父母報仇了。”
陡然,缪天傑站了起來。
眼中震驚之色更甚,他不明白,為何衛昭連養父母這事都知道。
缪天傑的神色衛昭看的清楚,他道:“謬兄,離開秣陵縣不是你本意吧。”
“不是,我殺了孔旭,被秣陵縣通緝,自然不會再繼續待下去。當初的孔家在丹陽郡,是有名望的大族,孔旭在家族内地位極高,直到今天,孔家也沒有撤銷對我的通緝。”
“照這麼說,謬兄有很多年沒有回家去祭拜父母了吧。”
缪天傑皺着眉頭,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衛昭一笑,道:“你的養父母被殺,仇你已經報了,那親生父母的仇呢?”
“缪家村的大火隻是一場意外,哪來的仇人。”
“不不不,是有人故意縱火!”
衛昭給他帶來的驚訝實在太多,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衛昭說的是真的。
可缪家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村子,有誰會跟他們過不去呢?
“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了二十九年,你怎麼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的?”
“謬兄,你想知道嗎?”
“當然。”
衛昭問了這麼多問題,終于到了重點。
他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缪天傑,一字一頓道:“跟我走吧。”
“跟你走?”
“對,我可以讓你重回丹陽郡祭拜親人,可以幫你找出害死你親生父母的兇手。跟着我,你以後不必再靠獨自飲酒度日。”
衛昭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缪天傑尚在消化中,他又補了一句:“謬兄,你從來都不是什麼災星,你是我的福将。”
此言一出,缪天傑徹底怔住了。
“災星”二字像是一道卡在他身上的枷鎖,背着這道枷鎖,他生活了十二年。
這十二年的日子如何,他不想再去回首。
他本不喜歡喝酒,可卻隻能借酒麻痹自己。
不論衛昭有何目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束強光,洞穿了蒙在他心中的那層暗幕。
屋中沉寂。
許久,缪天傑道:“你是什麼人?”
“山賊頭領,一個跟你知道的山賊不一樣的山賊。”
“山賊麼?好,我跟着你。”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八彪将之瘋将缪天傑。”
聽到期待已久的聲音,衛昭的欣喜溢于言表。
缪天傑願意跟着衛昭,三人将一壺醉香酒喝了個精光。
喝罷,衛昭将自己的事情告訴了他。
衛昭的确與他知道的山賊不同,他發現自己似乎做了個不錯的決定。
早些年,經常讀書的時候,他便喜歡些兵法之類的東西,隻是後來家中遭遇變故,被徹底抛在了腦後。
如今跟着衛昭,極有可能一展所長,缪天傑不由得期待起了往後的生活。
道觀隻是個臨時住處,他本就身無長物,換了身衣服,跟着衛昭一起離開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