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的确有信心，這份信心，來自于不在這裡的方子義與章泰。
方子義白天出城尋章泰去了，此時應該還在城外。
按照章泰所在的位置推斷，方子義目前并不知道廣陵軍入城。
不過他早晚會知道，三百短兵劍士在天壽城中，是一支很強的戰鬥力。
廣陵軍也隻比豐都軍多一萬，韓家未必就沒有翻盤的機會。
“韓副将，還記得方校尉嗎？”
韓尚德眼中精光一閃即逝，“方校尉固然骁勇，可他隻有一人，力量有限，怕是無法左右戰局。”
“事到如今，也不瞞你了，我是一名山賊。”
韓尚德吃驚地看着衛昭，“你是山賊？”
“我父親的确是因為山賊的原因，被郡兵抓至天壽城。山賊頭領被抓，你應該知道，我是不能不繼續做山賊的。”
郡兵将山賊頭領抓起來，多半是為了月錢，衛昭為了父親，隻能繼續做下去，這道理他明白。
“衛昭，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事？”
“你應該不知道，我的山寨跟一般的山賊山寨不大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的山寨有戰鬥力，此次來天壽城，并非隻有我跟子義三人，還有寨子裡三百精銳。”
韓尚德總算明白了，衛昭的意思他手中這些人有逆轉戰局的能力。
可他也聽的清楚，那是三百人，不是三千人。
在五萬大軍面前，三百人連塞牙縫都不夠，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
正想開口，忽然想起了鐵重欽，他又沒有說話。
衛昭不止一次讓他意外，萬一這次又是意外呢？
韓尚德比誰都期望有意外出現，如果天壽城就此失守，他沒有任何顔面去見家主韓元吉。
尤其是韓元化至今生死未蔔。
想到韓元化，他的臉色又青了幾分，要是真如韓猛所言，他做鬼也不會放過韓猛。
“衛昭，你有多大把握？”
“這取決于豐都軍的戰鬥力，如果他們現在潰敗，我也沒有辦法。”
“方校尉什麼時候出現？”
“至少也得等天亮之後。”
“天亮嗎？沒有問題。”
從天壽城東門到城南大營，中間很長一段路是長街。隻有到大營附近時，才是曠野。
廣陵軍與韓猛偷襲天壽城，無論從哪方面看，韓家都處于絕對的下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廣陵軍趕到曠野前，将他們阻擋在了長街上。
這裡不僅軍隊無法大面積鋪開，街道兩旁的房間裡，也幾乎沒有人居住，是城中最利于韓家的戰場。
事實上，囚犯營對于韓猛的作用之一，就是拖住韓家主力，讓廣陵軍盡早到達營外曠野。
隻是因為衛昭的出現，這一目标沒有實現。
韓尚德也知道讓廣陵軍進入曠野意味着什麼，所以一開始便派人守住長街盡頭出口，絕不可放廣陵軍通過。
他自己坐鎮中軍，準備随時支援。
衛昭将死士帶來，暫時解了韓尚德的燃眉之急。
廣陵軍中有不少高手，沖鋒在前，韓家迎戰很是費力。
有了這些死士加入，這一局面好轉不少。
這裡的戰鬥開始時間并不久，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廣陵軍第一波攻勢漸弱。
察覺到這一點，衛昭的心情并沒有輕松，反而更加沉重。
廣陵軍的第一波進攻雖然有不少高手加入，但也隻是普通的攻勢。
确切的說，第一波進攻，更像是試探。
從韓猛的所作所為，不難得知廣陵軍籌謀已久，他們也不會沒有想到巷戰。
衛昭擔心的是廣陵軍的下一波攻勢，那時才會露出他們的獠牙。
周圍厮殺聲越來越小，廣陵軍似是退去。
衛昭沉聲道：“韓副将，廣陵軍應該在準備大動作，我們不能這麼被動下去。”
韓尚德微微點頭，“敵軍有備而來，我方倉促應戰，軍中士氣低落。衛昭，你說的不錯，我們不能在被動下去了。”
“聽你這意思，是有什麼計劃？”
韓尚德苦笑道：“計劃談不上，這裡畢竟是我韓家的地盤，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熟悉地形。”
“你打算做什麼？”
“衛昭，又要麻煩你了。”
“你說。”
“從現在開始，你代替我坐鎮指揮，我帶人去偷襲。”
衛昭沉默片刻，随後道：“我答應你，不過提醒你一句，敵軍有五萬人擠在街上，偷襲成功概率很低。”
“即便不成功，至少也能看到他們有什麼準備。再說，我對周圍的環境很熟悉，到時候還能退回來。”
“好，那你小心。”
韓尚德留了十名死士保護衛昭，自己帶了些人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衛昭想起了忠将的任務。
“忠”是一個很有分量的字，尤其是在如今這種世道裡。
本以為想要收服這樣一個人極其困難，不料韓元化出了意外。
韓猛既然當衆說了出來，韓元化十有八九，已經遭了毒手。
其實看着韓家戰敗，天壽城失守，韓尚德跟着衛昭的可能性更高。
沒有了韓家羁絆，韓尚德若想複仇，跟着衛昭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守住天壽城，韓尚德還是韓家的人，多半不會離開這裡。
可衛昭還是選擇幫他守城，對于八彪将這樣的人物，衛昭不想用任何陰謀。
...
......
戰場上安靜了半個時辰，廣陵軍起了第二波攻勢。
衛昭派出去打探之人回來，帶給了他一個吃驚的消息。
廣陵軍中，出現了重弩手。
衛昭地心瞬間跌入谷底。
果然是有備而來。
重弩手并不常見，比如韓家根本沒有這類兵種。
街道上弓箭威力會大打折扣，卻是重弩喜歡的場地。
隻要有足夠的重弩手，廣陵軍甚至不用與豐都軍短兵相接。
衛昭有些坐不住了，他必須到前面去看看，随時作出決定。
帶着十名死士，衛昭到了長街口。
選了一個較高的地形，他看到了廣陵軍的重弩手。
兩軍之間空着将近百步的距離，遠處，一排排重弩手在周邊火把的映襯下，像是一塊移動的黑色隕鐵。
重弩手速度不疾不徐，緩緩接近，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豐都軍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