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奸徐昌荃終于被除掉了,這是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成立以來的第一個任務。
美中不足的是趙家班頭牌花旦翠娥也死了,而且死在了她所謂的妹妹阿紫的搶下。
阿紫含着淚水,無比小心且又極為認真的将翠娥身上的皿迹擦洗幹淨,并給她換上了幹淨衣物。
在喬曉靜、翠玉的陪伴下,抱着翠娥屍身來到了小王莊村西的一棵大柳邊,大志和大個兒已經為翠娥挖好了墓穴,正在此處等着她的到來。
簡單埋葬之後,大志找來了一塊木闆,阿紫親手用石炭在木闆上寫下了“好姐姐翠娥之墓”的字樣,落款寫道:你的妹妹阿紫敬立。
“死者為大,”阿紫跪在翠娥墳頭,一邊燒紙一邊哭訴道,“我阿紫不想騙你,剛認識姐姐你的時候,我确實動機不純,想利用你與那漢奸徐昌荃的關系接近徐昌荃,從而将那漢奸殺了,可是,可是我跟你相處了半天我就喜歡上了你,并且從心底接受了你……”
喬曉靜見阿紫哭得越來越傷心,便輕輕拍了拍阿紫的肩膀,嘴唇微動,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最終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多次想鼓足勇氣向你挑明那徐昌荃的本質,”阿紫接着說道,“但每當話到嘴邊的時候,我又怕我的話會傷害到你,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真的,我着實不願看到你受傷害,自從聽到你的遭遇,我這心也是痛如刀絞,因你之痛而痛絕對不亞于你承受的痛。
”
“起來吧,”翠玉安慰阿紫道,“我相信翠娥會諒解你的,她在天上已經看到了。
”
“不,”阿紫擺脫了翠玉的手,繼續搖頭哭道,“不,她不會諒解我,她不會的。
因為她把我當成了親妹妹,而我,而我卻親手殺了她……”
“那是誤殺,”喬曉靜将阿紫攬進了懷裡,勸慰道,“翠娥心裡一定也很清楚,你不會因為她而放棄殺掉徐昌荃,同樣你也不會因為要殺掉徐昌荃而傷害到她,又怎麼可能殺掉她呢?
聽我一句,不要過度自責了,過度自責會成為你的心理包袱,很難卸下的。
”
“都怪我,”阿紫哭道,“要是我提前将那奸賊徐昌荃的事情告訴姐姐,姐姐深明大義,一定會贊成我們的做法,一定會有所防備,也就避免了這場悲劇的生。
都怪我啊,倘若我膽子再大些,不擔心那徐昌荃将我抓去,剛一搭話便開槍,這不會生這事啊!
”
“怎麼能怪你呢?
”大志說道,“要怪就隻能怪那個狗漢奸徐昌荃,要怪就隻能怪畜生小鬼子,若不是他們,翠娥又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
“是啊,”大個兒也看不下去了,大聲說道,“在千鈞一之際,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會心生懼意,再說了,你的擔心也不是不無道理,萬一那徐昌荃手下對你一個陌路人搜身,别說你完了,很可能包括翠娥在内的所有人都完了。
這不是你的錯,真不是啊!
”
“姐姐,”阿紫深吸了一口氣,痛苦的吼道,“我的好姐姐,知道嗎?
我曾經想當這場戰争結束了,我們兩姐妹回到鄉下去,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種幾畝薄田,就像親姐妹一樣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朝夕相處,相伴到老……”
“姐姐啊姐姐,”阿紫再一次哭了起來,“我剛剛有了你這麼個姐姐,我還有滿肚子的話要跟你說,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跟你一起做,你,你卻就這樣走了……”
阿紫的哭聲凄楚無比,令天地凝絕。
當喬曉靜、翠玉、大志和大個兒照顧阿紫回到不老春腌菜店的時候,阿紫病倒了,她神情恍惚,臉色泛白,雙目呆滞,昏昏沉沉,最主要的毫無食欲,就算再美味的東西放在她的眼前,她都不會正眼去看,就算再美味的東西放在她的嘴邊,她都不會張嘴吃下……
“這孩子重情重義,”強叔看着半睡半醒的阿紫,搖頭歎道,“就是心太重了,她對那個翠娥絕對付出了真心真情,她已經将其認定成了姐姐,在内心深處。
”
“是的,”喬曉靜束手無策,目光在強叔與阿紫身上來回轉移,無奈的歎道,“現在她這個樣子,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就是在世華佗也無可奈何,她得了心病。
”
“好好陪着她吧!
”強叔搖頭道,“好在暫時沒有新的任務,我想她會想明白的,當她想通了,她自然就好了,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和着急。
”
喬曉靜、翠玉、大志和大個兒無不愁眉苦臉,隻是點了點頭,并未搭話。
屋内氣氛沉重,似乎空氣都要凝固了一般。
待強叔走後,喬曉靜他們圍攏在阿紫身邊,阿紫卻像睡着了一樣,一動不動,唯有微弱的氣息還可證明她還活着。
阿紫整整睡了五天五夜,直到強叔出遠門回來,她才醒轉過來,張嘴便說餓了。
大家看着阿紫狼吞虎咽般吃着東西,無不激動,喬曉靜和翠玉竟激動地流下了淚水。
“太好啦!
”喬曉靜含淚說道,“阿紫終于恢複清醒,終于又變回成了我們的好姐妹阿紫,這對我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遠比打一場大勝仗令人欣喜得多。
”
“是啊,”強叔點頭笑道,“我為我們能有阿紫這樣有情有義的戰友感到自豪,我更為我能與你們這些有情有義的熱皿青年并肩戰鬥而自豪,你們一個個都是好樣的!
”
阿紫有些含羞,低頭笑了,卻忘了嘴裡含有食物,飯渣子噴出了不少。
衆人見此囧狀,都大笑了起來。
“真是太好了!
”強叔臉上再一次浮現出了他那久違的招牌式的笑容,并不緊不慢的言道,“我已經數天沒有聽到笑聲,沒有看到笑臉了,終于又聽到了笑聲,終于又看到了笑容,這種氣氛之下,誰又能不開心不快樂呢?
”
大家的臉色更加燦爛了,如同一朵朵盛開的花朵。
“一激動倒把另一件大事險些忘了,”強叔忽地站起身來,笑着說道,“我還有一件大事要給大家通報,我想你們聽完我的話,一定會更加高興和激動的。
”
“好事?
”衆人齊聲問道。
“當然好事,”強叔笑道,“不但是好事,而且還是大好事!
”
“說,快說……”衆人都很期待強叔所謂的“大好事”。
“你們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刺殺漢奸徐昌荃一事得到了上級領導的高度評價,”強叔笑道,“上級領導一緻認為你們此次事件思路缜密、方案合理、組織得力、行動高效,是一次十分成功的鋤奸行動。
你們的行動對處于搖擺狀态,特别是那些已經萌生投降思想、但仍處于權衡不定的危險分子具有極大的震懾作用,并極大鼓舞了那些一心抗戰到底的仁人志士的鬥志。
”
“是嗎?
”大個兒得意的說道,“我還真沒想那麼多。
”
“别打岔!
”阿紫瞪了大個兒一眼。
“當然啦,”強叔笑道,“上級領導當着我的面向你們承諾了,他要向總部長親自回報你們的事迹,并要為你們請功。
”
強叔話音剛落,屋子裡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隻是我要說的大好事的一部分,”強叔突然臉色一沉,很嚴肅地說道,“還有下一部分,你們可要聽好,我隻說一遍,不會再做重複。
”
喬曉靜他們都看到了強叔表情的變化,又聽到強叔言語沉重,無不緊張起來,面面相觑,皆不知他将會說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正是因為你們這次行動,”強叔接着說道,“志安鎮駐防營的營長死了,沒了營長的軍營自然也就隻能副營長說了算,那副營長過去就與那漢奸徐昌荃不和,也跟南京政府不一條心,這下好了,營長死了,上千人搶終于落到了他的手中……”
“強叔,”強叔似乎故意一字一頓,喬曉靜實在聽不下去了,便請求道,“您能不能揀重點說,我這心都已經懸在嗓子眼上了,您總不能看着我的心跳出來吧?
!
”
“急什麼?
”強叔淡淡說道,“我這是給你們預熱預熱,怕你們沒有防備,冷不丁聽到重點,心髒受不了,搞不好這心還真有可能跳出嗓子眼的。
”
大家聽到這些,不用再多說,所有的人心都涼了半截。
“都聽我說,”強叔招呼一聲,繼續說道,“擁有上千人槍的營可是個大營,而且裝備精良,頗有戰鬥力。
這樣的營若是能對付鬼子,那可是民族之幸!
若是投向了日本人,槍口一轉對準了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對準了抗日力量,你們想一想,那後果會怎樣?
”
“他們是不是投降了鬼子?
”喬曉靜臉色難看。
強叔的目光在各位身上移動,并未回答喬曉靜的問題。
“難道真反水了?
”阿紫雙眼死死盯着強叔。
“這些軟骨頭,”大個兒看到強叔依然默不作聲,遂罵道,“眼睜睜看着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不但不起來反抗,竟然還投靠了殺我辱我的親手,簡直就是一幫畜生!
”
強叔搖了搖頭,長歎了一聲。
“怎麼能寡廉鮮恥到如此地步!
”翠玉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屋内頓時沒有了聲音,所有的人都憤怒不已。
“我隻是說假如,你們這都怎麼啦?
”強叔先憂後樂道,“告訴你們,那個副營長早有投誠之心,現在志安鎮駐防營其實已經是我黨管理下的一支抗日武裝力量了。
”
“啊---”衆人之心如同過山之車,數秒之後,這才如夢初醒。
随後便又響起了掌聲、喝彩聲和笑聲。
正當大家沉浸于喜悅之中的時候,頭頂炕磚突然出了挪動聲,并有灰塵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