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去往永平縣城的路上。
“快看,快到永平縣城了!”鐘貴大聲地喊叫起來。
“我們快跑,看看誰先到!”範新也興奮了。
“不許跑,等到大家一起進城!”李山嚴厲地制止道,“剛學會騎馬就亂跑,摔跤了怎麼辦啊?”
“過來!”張松嚴厲地大聲命令道。
宋配也在旁邊高喊大家停下步伐。
見張松發了怒,鐘貴、範新等人臉上的笑容散去,策馬向張松與宋配走來。
“出來的時候我是怎麼跟大家說得啊?一切行動聽指揮,現在永平縣城形勢不明,你們就如此大喊大叫地貿然往城裡跑,萬一城裡有什麼變故那怎麼辦?”張松有意讓幾位好友快點長大,訓斥的時候也就毫不容情。
“是啊。做事要沉穩,不要冒冒失失的。”宋配在一旁幫腔。
這幾個月來,張松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便是精明的成年人也做不到張松那麼好,無形之中就在大家心中形成了很高的威望。現在張松沉着臉發火,他的幾位好友心裡就惴惴的,就連李山也有些心驚。
見幾位好友都低頭默不做聲,張松的語氣便緩和了幾分,道:“李山大兄與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教大家,大家便要将所學用于實際當中,随時要保持警惕,切不可貿然行事,如此方能在亂世中安身立命。希望大家以後都注意,知道嗎?”
“知道了!”範新、袁士與鐘貴大聲回答道。
“知道了就好。”張松回過頭對宋配與李山道,“進城之前我們喬裝一下,畢竟永平縣城好多人都認識我們,萬一被人認出來就不太妙了。”
“主公說的極是!”
張松本意是扮作胡人,但是李山與三位好友堅決不同意,就連宋配也有幾分不願。無奈之下,幾人便用樹汁與泥巴喬裝了一番,在相互确認無法認出後,又用藤條在左臂處紮了兩圈以便相互辨認,便朝永平縣城的城門走去。
永平縣城的城門大開,進出城的百姓很多,絡繹不絕。有幾人正守在城門口,偶爾盤問一下行人。
張松與宋配等人走到城門口時,守城的人簡單地問了幾句就揮手讓他們進城了。
春天裡的永平縣城很熱鬧,小販占滿了縣城唯一一條街道兩邊的位置,有的是賣麥種,有的是賣菜種,有的是賣動物的皮毛,還有的是賣小吃等等。
一進入縣城,李山頗有幾分激動,袁士、鐘貴、範新就更是興奮異常。張松低聲對幾人說:“不要着急,我們先買好要用的東西,待出城時再去接你們的家人。”
袁士與鐘貴、範新隻好強忍着激動的心情跟着張松與宋配牽着馬在街道上慢慢地行走。
張松一行六人每人都牽着馬,這在小小的永平縣城很是引人矚目,向幾人兜售的小販就多了起來。
張松等人一路走走看看,也沒有發現什麼值得買的東西,鴿子更是連影子也沒有看見,眼看着就要走到街尾了,什麼收獲也沒有,幾人便有些失望。
“怎麼鐵也沒得賣呢?”張松有點疑惑地問。
“主公有所不知,鹽鐵都是官營,要在官府才有得賣。”
鹽鐵官營是這個意思嗎?張松望向了李山,李山點頭道:“宋君說的極是。”
“走,去接你們的家人!”張松對範新、鐘貴道,扭身就要往回走。
“一些爛石頭,有誰要你的啊?還在這裝模做樣!”一個嘲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别動,我要賣錢埋葬母親,這塊石頭有很大的用處,一定會有人要的。”一個疲憊而稚嫩的童聲響起。
張松循聲望去,隻見街尾處一個不顯眼的小攤前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前面蹲着一名約七八歲的小孩,小孩面有菜色,略有浮腫,他此刻正用手護着身前攤子上的兩塊石頭。
張松走到小孩面前,蹲身拿起了攤子上的兩塊石頭,仔細地看了起來。
那名少年見張松一行六人牽馬圍上來,神情有些發慌,趁人不注意便趕緊偷偷地跑了。
“小子,你這石頭是哪裡來的啊?”張松看完後,便問小孩。
“我從一個地方撿的,那裡到處都是。”小孩的聲音怯怯的,但是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這兩塊石頭看倒是好看,隻是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用。”張松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中的石頭。
小孩聞言,眼睛剛剛閃現的光芒便暗淡下來。
“小子,你家人或是親戚呢?他們為何不幫你安葬母親?”宋配問。
“我沒有其他家人與親戚,自我記事時起就隻有母親與我一起相依為命。”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張松問。
“小子名叫劉惔。你叫什麼名字,你們是什麼人?”
“我叫趙凱,我們是離永平縣城很遠的村民。劉惔啊,你看這樣可好,我們幫你安葬好你母親,你呢帶着這兩塊石頭跟我們走,到時我們讓你吃得飽,穿得暖,怎麼樣?”張松像隻和顔悅色的大灰狼。
小孩歪着腦袋猶豫着,想答應卻又有幾分疑慮。
正在吃着肉餅的曉理在張松說完後機靈地将剩下的一個肉餅遞給劉惔,道:“給,很好吃的。”
劉惔猶豫了一下,便接了過來,大口地吃了起來,隻三兩下,就将肉餅吃完了,吃完後仍然意猶未盡。
“劉惔,跟我們走吧,我們那常常都能吃上這餅。”張仍舊扮演着大灰狼。
“好……好……好吧。”幾番糾紛之後的劉惔最終還是答應了。
“那你先帶我們去你家裡,先把你母親安葬了,再一起走。”張松道。
劉惔點頭,帶着張松等人轉了幾個彎,走到了城中一塊荒地上,荒地上孤伶伶地立着一個破敗的小茅草棚,劉惔母親就躺在茅草棚裡的那個唯一的茅草堆裡,隐隐地散發出屍臭,面部開始膨脹了,嘴角有皿水流出,看樣子應該是已經死了好幾天了。
茅草棚裡隻有一些破爛的衣服,幾個同樣破爛的食具。棚子外壘着的簡陋的土竈上架着半片鐵鍋,鐵鍋裡隻有一些污水,其他什麼都沒有。
“劉惔,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啊?”張松不引人注意地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生病了,沒有錢救治,病死了。”
“劉惔啊,你家有沒有地啊?你母親葬在哪裡合适啊?”
這一問,劉惔就傻了眼,他嗫嚅着說:“我家沒有地,我……我也不知道安葬在哪裡。”
“那你們宗族的人在哪啊?”張松打算找到劉惔宗族,讓他們給一塊墓地。
“我和母親是逃亡到這裡來的,不知道宗族在哪。”
“這可難辦了。”張松覺得這事有點棘手。
“劉惔,這塊荒地是不是你們的啊?你們住在這裡時有沒有人來趕你們走啊?”宋配問正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劉惔。
“這塊荒地不是我們的,我與母親逃亡到永平縣城後,就找到這裡安了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來趕我們走。”劉惔答道。
“主公,我看要不就葬在這棚子處吧,反正劉惔以後也不用回來住,這樣也方便劉惔記住他母親的墓地。”宋配征詢張松的意見。
“行啊!”張松答應了。
劉惔也點頭同意。
李山不知從哪裡取來了一把鋤頭,把棚子拆了,就在棚子旁邊的位置上挖了一個坑。幾人小心地将劉惔母親開始腐爛的屍體放入了坑中,再将一些破爛衣服放入其中。
劉惔一開始還是很平靜,從中幫忙挖土、移物。隻是當要掩埋的時候,他顫抖着用手撫摸着他母親的臉,嘴巴抖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麼,終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傷心地哭了。
張松勸慰了幾句劉惔,把他拉出了土坑,下令掩埋了劉惔母親。然後找了一塊石頭,用鋤頭在上面刻了劉惔母親的名字,立在了墓前,讓劉惔以草為香拜了。
劉惔跪伏在地,接連叩了幾個響頭,口中喊道:“母親,是趙凱大兄幫我安葬你的,他願意收留我,你放心去吧,我以後再來看你!”
看着這熟悉的環境,劉惔很有幾分不舍,他原地轉了幾個圈,最後才背起收拾好的包裹,對張松說:“趙凱大兄,我們走吧。”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劉惔突然說:“趙凱大兄,你們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情忘記了。”說完,他就将包裹遞給了曉理,自己又朝他母親的墓地跑去。
張松等人原地站着,看到劉惔跑到墓地後,環視了一下四周,把右手放在了口邊,接連打了幾個呼哨。俄爾,幾隻鳥兒飛來,落到了劉惔的肩膀上。劉惔用手輕輕地撫摸着鳥兒,又給了鳥兒一些吃的,就朝張松他們走來。
走到跟前,張松笑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劉惔肩膀上站立着四隻鳥兒,正是張松找遍永平縣城街上都找不到的鴿子。
“鴿子!”袁士激動地大喊起來,便要伸手去摸,但又怕驚走了鴿子,馬上又縮了回來。
因為有了鴿子,劉惔與袁士、範新、鐘貴、曉理幾人很快就熟絡起來,有說有笑地往範新、鐘貴家人居住的地方走去。
在經過一座酒樓時,張松看到幾個熟悉的人影一閃入了酒樓,他突然低聲叫道:“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