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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豪門重生手記 禦井烹香 4261 2024-01-31 01:11

  第326章

  時日入冬,蕙娘去沖粹園休養的夢想算是徹底破滅了。因為皇上今年沒有出京去避寒的緣故,權仲白自然也是哪裡都去不了了:因為這接二連三的糟心事,皇上入冬以來小小地發了兩場燒,雖然消息沒傳出去被外人知道,但也足夠知情人士緊張的了。權仲白每天進宮給他扶脈,回來了還要徹底洗漱才能接近蕙娘,要不是立雪院也做了地暖和自來熱水,他這個做醫生的,真是沒病都要折騰出病來了。

  冬日從南向北,一般也都是在走陸路,雖說蕙娘派人去接歪哥、乖哥,但冬天連廣東軍情都是派快馬遞送,速度比春夏時慢了何止幾倍,兩個孩子也不可能肋生雙翅,忽然間就飛到了京城。再加上今年冬天南方陰雨連綿,楊七娘害怕路上不好反而出事,便捎信給蕙娘,言明讓兩個孩子在廣州住到年後轉了風向,再搭船上來,說不定還比走陸路要快一些。

  蕙娘聽了,也覺得有理,便遣人去問了良國公的意思,又和雲媽媽唠嗑過了,良國公和鸾台會均無異議。所以這第三胎生産時,兩個孩子是注定不在身邊的了。

  不過,立雪院内,卻并未因此少了小男孩的聲音:現在三姨娘都出嫁了,焦家徹底沒了長輩,蕙娘也怕喬哥沒了人管束會養成了無拘無束的性子,便讓他搬進立雪院居住,橫豎他還小,住在外院,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跟在蕙娘身邊,每天還能進來看看丫頭們管家,跟着雄黃學學看帳,不至于對于日常庶務,一竅不通。

  喬哥這人,就勝在乖巧聽話上。姐姐讓他過來住,他就二話不說地收拾包袱搬進了立雪院裡,見到權夫人、太夫人,也是乖巧有禮,平時無事就在立雪院裡,蕙娘無話,堅決不出去玩耍。雖說多了他,但蕙娘并不覺得十分費心。倒是權家比以往要熱鬧了一些,有些别房的親戚,都來家裡做客。卻是連立雪院的門都進不了,就被權夫人給擋駕了:蕙娘現在臨盆在即,哪裡耐煩應酬這些有心和焦家攀親的破落親戚。

  說來也奇怪,蕙娘是每一胎都比之前要輕松一點,生歪哥的時候,那叫一個險死還生,生乖哥時也是疙疙瘩瘩的,現在這第三胎,卻是八九個月了,人都還很有精神,當然,現在權仲白是隔絕掉了一切煩心的日常事務,連各戶人家都有默契不來相擾。蕙娘把諸家的事給良國公送了信,良國公這個平時恨不能讓蕙娘把事兒全攬走的甩手大掌櫃,也表現得比平時要積極,把這件事攬到了自己身上,令權夫人和諸大奶奶去周旋。蕙娘自己,倒是難得地過上了無一事操心的日子,她也的确懶于用心,平時得了閑,隻是和幾個丫頭抹紙牌取樂。還把昔年衆人給兩個孩子送來的新鮮玩具剝奪,自己拿來和喬哥和幾個小丫頭一道玩耍。其中有西洋象棋,頗能惹來她的興趣,不過數日,便把歪哥等人都殺得東倒西歪的,還要找權仲白殺,權仲白一句,“我現在哪有時間學這個。”便把她給推托了過去,蕙娘有些不甘心,又拿他沒法,頗有些恨恨的。

  等到她臨近預産期時,文娘終于也到了京城,從山東一路走來,算是走得慢了。蕙娘本想令她入府相見,文娘卻無意招搖,直接進梅花莊小住去了,言明是不願給姐姐帶來麻煩。――她一向性子倔,蕙娘也沒辦法,隻好由得她去了。倒是那天權夫人來見她時說了一句,“既然妹妹沒了,又沒留下個後代兒孫的,論理,陪嫁是可以收回來的。王家也無意昧下這份錢,你現在身子沉重,王太太沒直接給你送信,倒是問到我這裡,問你有沒有意思收回文娘的妝奁,若有,她回去就清點了,連當時文娘的陪嫁一起給送還回來。”

  看她神色,權家對文娘去世的内幕也不算是一無所知,隻是不願過問罷了。蕙娘也不覺得自己現在有必要事事都向家裡打招呼,她想了想,若無其事地道,“人還沒去幾個月呢,現在也不着急說這些,等過了年再說吧。橫豎不論是咱們還是王家,也都不欠那幾個錢。”

  王太太問要不要退陪嫁,倒也真不是在乎文娘的陪嫁。官做到王閣老這份上,他要不富都難,家裡的門人出去做什麼生意不是發财?文娘陪嫁雖然可觀,但和蕙娘的陪嫁一比,那就瞠目其後了。就是文娘的死,王辰能看出來不對,王太太未必不能看出來罷了,兩家本來關系密切,這兩年雖然有所龃龉,但蕙娘在政治上,大體還是表示出對王閣老的支持的。老太爺去世沒幾年,影響還在,蕙娘若要因為小夫妻感情不諧和王家做對,王家自然不開心――可偏偏這事又是王辰理虧,要論起來,他們也是不占理的。是以王太太是先來了個裝聾作啞,這會兒,又有點投石問路的意思了。

  怎麼處置王家,蕙娘還想先聽聽文娘的說法再下結論,所以她是一點不急,權夫人現在在她跟前,也說不得什麼硬氣話,看蕙娘神色淡然,也點頭笑道,“那是,一切自然還是以孩子為重。”

  因又和蕙娘商議道,“等你出了月子,會裡的事情就會正式移交給你。你爹都不會插手半點,這裡頭的事,等日後再和你說,反正無非是防着你大伯掌權。你爹現在也是樂得做出風花雪月的樣子來,以後若無大事,什麼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族裡的那些污糟事,不找到你頭上,你就當不知道罷。這樣反而最好。”

  蕙娘不動聲色地應承了下來,權夫人于是滿意而去,晚上等權仲白回來,蕙娘把話轉達了,不免笑道,“我覺得我這活得和唱戲似的,每個人知道的都不一樣,彼此間有的是誤會重重,有的是隔了一層窗戶紙兒舍不得捅破,真是有意思極了。”

  說着,自己免不得也歎了口氣,“從前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現在真正有點想要做的事了,便的确覺得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好沒意思。”

  權仲白驚道,“哦?什麼時候自己偷偷摸摸,有了想做的事了?”

  蕙娘使勁白了他一眼,道,“還不都是你,每天說些形而上的事情,搞得我現在也覺得,人生在世沒點追求,好像都擡不起頭來。”

  她便托腮又抱怨起來,“而且,好容易想做點事,也是不順利得很。不就是想造蒸汽船嗎,現在船都俘虜來了,楊善榆卻去世了――這還不說,且偏偏他的那些研究筆記,還付諸一炬,想要短期内培養起又一個楊善榆,都沒捷徑可走,豈不是煩人得很?楊七娘還寄望于克山,我卻不報太大的希望,克山雖然聰明,但隻是織工出身,又不是船工,對造船,他沒什麼幫助的。”

  權仲白道,“啊,原來你是被楊七娘拉下水了。”

  他眼神裡閃動起了一點笑意,“你原來不是嫌她十分目中無人的麼?――你這個素來高高在上的女公子,都還會嫌别人目中無人,說出去真是都令人發笑。”

  蕙娘瞪了權仲白一眼,鼓着腮幫子沒有說話。權仲白沖她一笑,倒是有幾分溫存地摸了摸她的鬓發,喃喃道,“這樣也好,你畢竟也是被我改變了一點,換做是從前,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我也會做出給人下藥的事來。”

  這麼不聲不響地給王辰下藥,畢竟是違反了權仲白做人的宗旨,他會有所感慨,也是很自然的事,蕙娘心中,亦是輕輕一動,望着權仲白,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但權仲白卻把表情粉飾得很自然,沒等蕙娘回話,便又岔開道,“不過,都說一孕傻三年,這話真是不假。就連你這樣的人,有了孩子以後,也是要比以前傻得多了……你真以為,楊家的火災,是天災嗎?”

  蕙娘猛然一怔――也許真是這沒出世的孩子拖慢了她的思維,她想了一會都還沒反應過來。權仲白便頗富啟發性地道,“天威炮――”

  蕙娘這才靈光一閃,想起來桂少奶奶和她提過一次的事兒,因埋怨權仲白道,“那以後發生了多少事?我一時想不起也是難免的……”

  見權仲白似笑非笑,她也知自己強詞奪理,嘿嘿幹笑了幾聲,方道,“确實,别人可能還覺得無所謂,但桂少奶奶是肯定不會等閑視之的。她既然深知鸾台會的存在,自然要為将來天威炮洩漏時燕雲衛的追查做出準備,不能讓楊善榆去世以後,還殃及家門。這一場火,倒是安排得很巧,其實若是再幹淨一點,索性就在做法事的時候安排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那就更逼真了。”

  “她做事還是挺有譜的。”權仲白說,“在停靈期間鬧火災,那不是亵渎死者嗎?你也和我說過了,她和子梁的感情非常好。如何做得出這種事來?那天過來看你,也是一箭雙雕,一個為姐姐牽線,還有一個,也是讓你做個見證的意思。以後若天威炮洩漏出去,燕雲衛追查起來,也有個說辭。”

  燕雲衛抓人,當然也是要有真憑實據的,如此一番安排,倒能把楊家盡可能地撇清出去了。若是換做别的事,蕙娘說不準還要稱贊桂少奶奶辦事果斷,此時卻是恨得不行,因和權仲白埋怨道,“哪有她這樣行事的!她到底知不知道,楊善榆的筆記對于後世來說有多重要?别的不說,就說這蒸汽船,早一天倒騰出來,兒子們就能早一天回來,就為了他們楊家的安危,這麼寶貴的資料,說燒就燒……”

  權仲白看着她笑了,他像是和個孩子說話似的,“你仔細想想,桂少奶奶對兄長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明知道兄長一生的興趣愛好,就是那一屋子的雜學手稿、玩物機器,先人手澤,他舍得毀壞嗎?”

  蕙娘猛然一滞,這才明白為什麼桂少奶奶要等到整個喪事結束後這許多天才動用這一招:很顯然,她是暗中把楊善榆的遺物都已經收藏過了,蒸汽船的筆記,肯定也在被轉移的範圍之中。

  當然,不明不白地問她,桂少奶奶未必會承認,但這份毀壞了就無處可尋的無價之寶,起碼還存在于世上,蕙娘心頭的陰霾頓時一輕,她露出甜甜的笑靥,才和權仲白說了一句,“以後你有什麼推測,必須告訴我――”

  便覺得身下一暖,伸手一探,這才發覺原來她和權仲白說得高興,羊水破了都不知道。

  連羊水都破得這麼随便,這一次生産有多輕松,也不必多提了。權仲白在旁親自監督産婆,從破水到生産,不過是三個時辰不到,雖然也痛,但要比前兩次好得多了。生下來是個女娃,哭聲亦十分嘹亮,蕙娘和權仲白都十分喜歡,權仲白雖然口口聲聲不愛女兒,但真個把女兒捧到手心,又是愛得很,親自給她剪了臍帶。因她是十一月頭生的,正是葭月,便起小名葭娘。葭娘論個頭,雖然比兩個哥哥初生時要小,但哭聲卻極為響亮,精神十足的,讓人喜歡得緊。蕙娘抱着她都舍不得撒手,已和權仲白開始商議着,日後要給葭娘找女婿的事兒了。

  新兒落地,自然要四處報喜,張羅洗三等等。當日蕙娘雖然照例沒有參與,但據綠松說,外頭卻是來了滿滿一屋子人,論诰命少說都是三品,洗三用的大盆裡,金銀首飾都快填得滿了。倒是樂得洗三的婆子滿面都是牙齒,隻不見眼睛。這些賓客因不是近親,也不曾進來打擾蕙娘休息,都讓她安生地坐月子,倒是當日晚上,綠松領了一個人進來,她帶着大大的兜帽,遮去了半邊臉。進了屋才把帽子摘下――雖說容顔清減,略有幾分憔悴,可不是文娘,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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