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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緣分

豪門重生手記 禦井烹香 6203 2024-01-31 01:11

  雖說起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波折,但一兩個月内,常媽媽、雲媽媽陸陸續續,也将這張新單子上的物事都置辦完全,康媽媽走賬往權季青那裡支領銀子,惠安媳婦時不時來立雪院坐坐,和蕙娘說說話,這四個人各司其職,事情倒是辦得有條不紊,蕙娘并不用多做操心。得了閑不是去兩個婆婆跟前請安,往雨娘處和她說說話,就是在自己院子裡帶歪哥:最近随着小牛美人胎重,宮中是非又多了起來,婷娘才剛入宮沒有多久,腳跟都還沒站穩,還不到入宮請安的時候。

  也許真是因為吃了她十天奶,不管栓哥、柱姐怎麼鬧小毛病,歪哥都絲毫沒有磕絆,進了深秋也沒犯咳嗽鬧感冒。三個月的孩子,胖胖大大的,除了吃就是睡,很快連乳母都抱不住了:一抱就是一兩個時辰,這麼十多斤重的大胖寶貝,誰也受不了。終究還是給他放到了童車裡――就是這樣,歪哥也就是哭了兩天,便也慣了,自己醒來的時候,隻是饒有興趣地啃着小手,大人逗他,他有時候理會,大多數時候,還是毫不在乎,隻顧着自己玩自己的。

  蕙娘對這個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心思是有點複雜的:因為不用她來帶,每日裡抱着玩一會,确實覺得他白嫩嫩的挺可愛,但要說真有那種護犢的心,似乎又沒到這個地步。倒是權仲白,年紀畢竟是大了點,對她不冷不熱的,兩個人話算不上太多,可對兒子卻粘得慌,三十多歲的大男人,還給兒子換過幾次尿布,閑來無事抱着親親嗅嗅的,在父母之間,歪哥倒是更喜歡他來抱着。有時候蕙娘抱他,他還要哭呢。

  蕙娘一賭氣,越性同權仲白發狠,“好,好。我們家看來是要嚴母慈父了,這會他還小呢,等他大了,看我怎麼收拾他!”

  正說着,歪哥頭一歪,又在她懷裡嚎起來。這當娘的一聽此聲,心裡就是一揪――也有幾分煩躁,“怎麼了,忽然又哭!”

  “是要到吃奶的時辰了。”權仲白倒是比她更精通這個,果然,稍微一點孩子的臉頰,這個精精神神的小歪種,頓時便張嘴吮舌,做出種種憨态來,總之就是要吃。

  蕙娘笑罵了一聲,“這個小歪種,要吃這一點,最像爹了。”

  “哦。”權仲白現在和她說話是越來越不客氣,從前可能還要顧及君子風度,和她唱反調時還要猶豫猶豫,現在是張口就來堵蕙娘。“一旦不對胃口,連一口都吃不下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我那不是貪吃,是會吃。”蕙娘是很喜歡和人擡杠的,“哪裡和你兒子似的,将近十個乳母的奶,他誰都吃,一點也不挑食。”

  “他要是挑食認奶,認着你的奶不肯放,”權仲白随口道,“你現在還能脫身出來辦事?怕不是就隻能專心在立雪院帶他了。還嫌他歪種,他這分明就是疼你。”

  蕙娘無話可說了,見權仲白起身要往外走,便道,“去哪裡?回來吃飯嗎?”

  “今兒不回來了,”權仲白說,“在子梁家吃飯,吃完飯回來。”

  自從她懷孕以來,權仲白能回來都回來吃飯的,唯獨去這個子梁少爺府上就有幾次:子梁是他的字,此人名為楊善榆,乃是陝甘巡撫楊氏長子,也是名門子弟,卻不從科舉出身,一意鑽研各色奇技淫巧。在火藥上是立過大功的,因此得封了一個六品散官,這幾年來聲音不多,似乎在鑽研新的火藥配方。蕙娘也有許久沒聽過他的消息了,聽權仲白今晚又要去,不禁便道,“那樣多達官貴人,求你去和他們交接都求不來呢,你倒好,得了閑就在家裡消磨時間,絲毫不出去交際,唯獨和他關系那樣密切。”

  “知心朋友,未必要時常往來。”權仲白站在屏風後頭換衣服,隔着屏風和蕙娘說,“不過我的朋友的确也不多,在京城的就更少了……嘿嘿,人生在世,志同道合者哪有那樣容易尋到呢?”

  實際在這一點上,蕙娘更沒有資格說他,她自己的朋友還要比權仲白更少一點,尤其權仲白可能還能和那些志同道合的浪蕩子結為知交,可她這樣的人,誰要同她志同道合,利益卻有沖突時――就好比權季青――雙方還談什麼結為知交?恐怕連最基本的善意都不會有……

  想到權季青,她不禁有幾分煩躁:這頭小狐狸,明知道自己打的殺兄奪嫂的盤算,簡直是有逆人倫,平時表現得極為淡然從容,絲毫沒有破綻。自己刻意回避了一兩個月,權季青也根本不過來主動接觸。隻是每每在擁晴院碰面時,此人眼神,總是大有文章在。權仲白就在邊上呢,那一眼之間的熱度,卻好似要燒穿她的浏海,在額心燒出兩個洞來似的。

  她多少能看穿他的主意:是,焦清蕙的性子其實不難揣摩,天下間任何一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比她強,尤其是她也不例外。如果權季青連他的非分之想都不敢說出口,那麼她雖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卻未必會看得起他。他之所以把自己的野心大剌剌地形諸于口,便正是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這都成親一年多,是一個孩子的媽了,居然就在自己家門内,被小叔子這樣追求。蕙娘真是想到就煩――越煩,也就越對權仲白有點失望――這人,總是經不起比較的……

  可她要這麼往下去想,那就等于是中了權季青的計了。蕙娘輕輕地搖了搖頭,正好被權仲白看見,他從屏風後出來,一邊還系着紐絆,“怎麼,有心事?”

  “家裡的事。”蕙娘不由分說,就先白了權仲白一眼,“都賴你,耽擱了我半年……”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可權神醫的耳朵一下就豎起來了。他本來漫不經心,隻有三分心思放在蕙娘身上,此刻倒是全心全意地打量着她:說來不錯,當時約定半年之内,她不能對長房出招。可沒有多久,清蕙就懷有身孕,這半年的時限過去之後,她已經又是鬧胎兒橫位,又是鬧皿旺頭暈的,他跟着鬧騰,倒把這事給忘了個精光……

  “對了,”權仲白便道,“說來這事,你也是挺好奇的。我找子梁,就是為了談毛三郎的事,你要一同去嗎?倒是可以順帶着也讓你和子梁太太見上一面。”蕙娘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道,“閑來無事,怎能随意出門?”

  見權仲白瞥了她一眼,大有笑她膽小,辜負了守竈女出身的意思,她便為自己辯駁,“從前在家時,出門也是常有的事。可你看大嫂,除了回娘家之外,一年何曾出過門的?你這是又要扯我後腿嘛……”

  “大嫂是大嫂,你是你。”權仲白說着就喚人,“給你們少夫人備輛馬車,再往娘那裡送句話,今晚我帶少夫人出去,她不能去請安了。”

  綠松遲疑着望了蕙娘一眼,蕙娘輕輕地搖了搖頭――可這丫頭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聲應了,“哎,這就去辦。”

  說着,也不去看蕙娘臉色,竟就退出了屋子……

  蕙娘氣得猛捶權仲白的肩膀,“好麼,我的丫鬟,不聽我的話,反倒聽你的擺布――”

  權仲白哈哈朗笑,将她摟在懷裡,往炕上就摁了下去,頂着她的鼻尖道,“錯啦,你站的是權家地,吃的是權家飯,這是立雪院的丫頭,我們的丫頭,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丫鬟。”

  的确,随着名分變化,丫頭們名義上的主人的确變成了權仲白,可他從前和這群小妮子,根本是形同陌路,幾乎毫無交流。像如今這樣大剌剌地指使着來去辦事的,也是近日才養出來的習慣。可這種意志沖突的情況下,綠松居然選了權仲白,這着實令蕙娘有幾分郁悶,雖說權仲白帶了藥香的體息,和那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她有幾分心猿意馬,可二少夫人還是很矜持,她哼了一聲,閉着眼側過頭,“我不去,你就會誠心給我添亂。”

  “你也有□個月沒有出門了吧?”權某人一點都不氣餒,“我這哪是給你添亂啊,我是心疼你被關着那。想當年……呃,你身為守竈女,肯定要時常出門巡視生意。”

  一聽就知道,他對蕙娘出嫁前的生活毫無了解,隻是照常理蒙上一把,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蕙娘的反應,蕙娘便繃住臉,不給權仲白看出端倪。權仲白又續道,“自從過門,一年多了,都沒怎麼出過門,出去走走又怎麼了?大嫂要是早就有了栓哥,也不會這麼安分的。”

  說了這麼多,到底還是最後一句打動了蕙娘。想一想她悶在立雪院裡有九個多月了,每天一擡頭,都是這熟悉的天地房屋,為權仲白一說,她也的确有些蠢蠢欲動,思來想去了一番,雖不說話,可權仲白喚丫頭們來給她打扮的時候,蕙娘就咕嘟着嘴,沒有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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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去閣老府那幾次,路都是走熟了的,無甚可說。今日去楊善榆的住處,走的就是朝陽門外的大街了,因天色未晚,街上人口還多,權仲白還想給蕙娘指點一番街景呢,可沒想到蕙娘比他還熟,“這是老王家賣金錢肉的,那是這會才出的壇子,賣豌豆黃綠豆黃的,往前走一段路,還有個雜耍攤子,賣大力丸的。再朝東走走――那是春華樓了……看什麼看,你不說了嗎,我是守竈女,平時肯定要經常出來行走,我在東城那一塊的名号,還頗響亮呢。”

  “真的?”權仲白不免有幾分笑意,“相府千金焦清蕙……嗯,這名号是挺響亮的,在道上肯定能鎮住不老少人了。”

  他便學市井中人的腔調問蕙娘,“是哪條道上的小尖鬥?嗯?盤正條順,招子又亮,原是相爺府的千金――哎喲!”

  蕙娘搗了他的軟肋一下,“我不同你說了……你自個兒回去打聽打聽,東城一帶,誰敢動齊佩蘭的鋪子,你就曉得了。那時候我一個人打理幾間鋪子,誰也不知道我的出身,地痞流氓沒有不來勒索的,見我年紀小是個不懂事的小東家,除了賬房是雄黃來當之外,餘下掌櫃夥計們欺我年紀小,借機生事的有的是……”

  見權仲白聽住了,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如今既然已經嫁為人婦,好漢不提當年勇,從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哎,算啦算啦。”她說,“也就是小打小鬧,和你的豐功偉業比,沒什麼可提的。”

  也的确,權仲白在她這個年紀,已經遠赴漠北去給先帝尋藥了。焦清蕙開幾間鋪子而已,就算是做得再有聲有色,這和他的功績似乎也不能比。可權神醫竟像是沒聽到她的說話,他依然還在出神,過了一會,才低聲道,“齊佩蘭……我先也聽祖父喊過你佩蘭,這是你的化名?”

  “出外行走,沒有用本名的道理。”這沒什麼好瞞着人的,從前不說,那是權仲白不問而已,蕙娘道,“你也知道,我爹單名奇字,起個諧音,便是齊佩蘭了。家下人在外人跟前,有時候也稱我佩蘭公子,免得帶出閨名,終究不雅。”

  “唔。”權仲白面色深沉了幾分,竟不再說話,雙目神光閃爍,偶然瞥蕙娘一眼:一望即知,他是已經陷入了沉思。

  畢竟要接受家裡商業,焦四爺去世前一兩年,蕙娘以齊佩蘭的名字,在京城商界,是闖出過一點名号的。雖然限于年紀、精力,無法做得更大,但東城一片她的幾間鋪子,現在還經營得不錯。蕙娘原以為權仲白從前聽說過她,可再想想,又覺得不對,她靜待了片刻,有些按捺不住了,便沖權神醫挑起一邊眉毛,做詢問狀。

  “沒什麼。”權神醫漫不經心的,“紉秋蘭以為佩,你這個名字,起得很雅啊。”

  這個典故,出自《離騷》,一般人是想不到的,多半都直接想到‘蕙者,又名佩蘭’去了,權仲白竟能一語說中,蕙娘也有些吃驚,她掃了權仲白一眼,待要說話,卻又覺得氣氛還是有幾分古怪:權仲白一手撫着下颚緩緩搓摩,很明顯能看得出來,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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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已經先行使人來打過招呼了,可兩人都到楊家下了車了,主人楊善榆居然還沒有回來,主母蔣氏很抱歉,不斷向蕙娘解釋,“相公就是這樣,這邊答應得好好的,那邊有些什麼新動靜,心思就又立刻被吸進去了……”

  這是個很美貌的少婦,隻是形容有幾分清瘦憔悴,氣色幹巴巴的,少了――少了蕙娘在自己、大少夫人,甚至是大少爺那些通房身上都可以看到的潤澤之意,說得通俗一點,那就是正當齡、已破.身的婦人,雲.雨卻并不多,好似四太太、三姨娘等常年居喪的人家,面容硬是就帶了有幾分黯黃。她談吐柔和,對權仲白也相當禮貌,隻是禮貌中透了熟稔,這解釋也是沖着蕙娘而非權仲白,可見楊子梁的老毛病,他已經是一清二楚。

  果然,權仲白絲毫不以為意,他欣然起身,“我今日過來,一來帶内子認認門,二來,也是帶她見識一番子梁那些巧奪天工的器物,弟妹你忙你的,我帶她到前院看看。”

  主人不在還能直入書房,已經是很熟的朋友才有的待遇了,蔣氏果然亦沒有任何意見,隻含笑讓權仲白,“務必要留下吃了飯再走,我這裡再派人去催催他!”

  說着,兩位少婦相視一笑,權仲白就帶着蕙娘直趨男主人平時起居的前院――這個院子,居然比後院還要更大,看來是兩疊院子打通了蓋起一個大堂屋,裡頭有無數鋼鐵器物,透過窗戶看去,仿佛一個大倉庫,權仲白領着蕙娘進了偏廳,這裡也有許多條案,擺了各色物件,其中大部分蕙娘根本就不認得,甚至難以名狀,有毫無外力,兀自擺動不休,連幅度都不曾變化的的小鐵搖輪,還有被拼接在一起,投射出無窮倒影的幾個玻璃鏡大筒等等。如非主人不在,隻怕她都要上手去摸了:身家到焦清蕙這個地步,物件材料貴賤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所求着,無非獨一無二、舉世無雙而已。這個小倉庫,的确是比什麼美景,都能引起她的興趣。

  可權仲白卻沒在此處駐足,他帶着她直進了最裡頭一處空地,一邊還道,“小心些,這裡是有火藥的!”

  唬得蕙娘湊到他身邊了,他才拿起一個極大的金剛罩,一截木頭并一個小小的炮仗狀物事,将木頭擺在炮仗之前,點了引線,便将罩子一罩,轉頭望了蕙娘一眼,似乎大有挑戰她的膽量,試探她是否害怕的意思。

  蕙娘就是在誰跟前服軟,都不會在權仲白面前認慫的,她雖也有些吃驚,但更多的還是大感新鮮,手一背頭一擡,也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權仲白見了,不禁就是一笑,此時隻聽得罩内一聲悶響――那炮竹已是炸開了。

  他便揭開罩子,拾起木樁來給蕙娘看:隻見木樁背後濺滿了細細碎碎的紅色顔料,連着罩子内部,也多出了一些細小紅點,想是炮竹裡炸出來的,可木樁另一面卻完好無損,依然還是原色。

  “當時工部那場爆炸,我是最先趕到幫助救人的大夫。”權仲白說,“毛三郎被救出時,我就在現場,他兇前被炸得焦糊一片,神智還算清楚,我問他傷在哪裡,他說是兇口有鐵珠嵌入……這倒也是看得出來的。當時靠在柱子邊上,乘皮肉還沒凝固,我立刻就為他拔除了許多小鐵片,又因為還有旁人情況更危急,留了一瓶金創藥讓人給他敷上止皿,我自己就走開了。當時兵荒馬亂的,再回頭他已經被家裡人接走。之後也沒有找我,不過當時我想,我這裡畢竟忙,他要沒有什麼後患,也就不會過來了……”

  他沖蕙娘點了點頭,低聲道,“看來你也明白啦,這個毛三郎,肯定是有問題。我猜他這一次報的去世,也是假死,工部這件事,初看非常荒唐:有誰會在此事中獲得好處呢?可仔細一想,其實依然是有,隻是你未必――”

  正說着,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鈴聲,一位眉清目秀氣質儒雅的青年手持一串銅鈴,一邊搖一邊進了屋子,沖權仲白笑道,“子殷兄,你看――”

  他一邊說,一邊就掃了蕙娘一眼,一望之下,頓時是瞠目結舌,話未出口,便斷在了唇邊。

  作者有話要說:唔,今天遲了一點,不得不說,老菜幫子記性一直都是很好的,而且心裡很能裝得住事,這一點,不比小矯情差啊哈哈哈。

  今晚單更!明晚有長評55+的雙更!OTL,我到剛才才發現原來長評昨晚何時竟有多了一條,今晚寫,來不及了,明晚吧,摸摸!

  謝謝香雪海同學的長評,和dynashville同學、flank同學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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