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相如遺計淡無形,趙姫言誓滅蘇代
趙丹離開蔺相如的相國府,滿心歡喜的回到了叢台王宮。他立即傳召平原君趙勝和上卿虞信入宮,商議蔺相如所說之事。
而就在趙丹離開不久,蔺相如回光返照一般,起身下榻。他不顧家人勸阻,如每天上朝一樣,自己動手,穿上了大夫錦衣,帶好了紫金丞相冠,挂好君子佩玉,安靜的坐在榻上,默默念叨着誰也所不清的話語,含笑而逝。
相國府中,頓時哭聲振天。家人将蔺相如屍身放平,直接裝殓入棺。相國府的府衛,披上一身缟素,奔出府衙,去與趙王和各位大夫報喪。
趙丹和趙勝、虞信,依據蔺相如的建議,商量好了與列國周旋的對策,正談的火熱,卻突然接到了蔺相如的死訊。趙丹剛剛泛起的一絲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趙丹反複詢問宦者令焦海三遍,才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頹然坐于案榻。
趙勝和虞信也不由一愣,黯然神傷。
趙勝輕歎一聲,"我們這些老家夥,又少了一個啊。大王,蔺相是一直在等您啊。"
趙丹雙目含淚,顫抖着雙唇說道:"蔺相。怎麼說走,就走了啊。"
"大王節哀。蔺相這是心事己了,含笑而去啊。他獻給大王的這一策,可當軍兵十萬。還望大王依策而行。這才是對蔺相最好的祭禮。"虞信感慨而言,心中對蔺相如敬佩不己,又自歎不如。能将列國局勢化繁為簡,直指問題核心,不愧是趙國的三朝老臣。
趙丹輕輕點頭,吩咐焦海說道:"依徹侯之禮,隆重下葬。讓安陽君主祭,給蔺相一份應有的哀榮。讓長安君代我獻祭,以示王族感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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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相如的去世,給本就冰冷邯鄲城,又增添了一絲悲涼。
赢響也代表秦國,參加了蔺相如的葬禮。他心中十分敬重這位戰國名臣。能與昭王放對為敵,又能全身而退,略有小勝的人,放眼天下又有幾人?
平原君借機接近赢響,也不避人群,故作悲傷和落沒的說道:"秦趙兩國自上黨之戰開始,己交戰四年了。趙國精銳盡喪,國力己亡。如今平陽、蔺相等一衆老臣又先後亡故,趙國剩下我們這些殘兵敗将,再也支撐不下去了。還請秦國看在同姓同宗的情份上,放趙國一條生路吧。有何條件,赢大夫盡管提出,我們趙國必會全力以赴,滿足秦國。哎,再打下去,趙國也剩不下幾人了。"說完,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列國大夫,無比凄涼的自顧而去。
赢響眉頭暗皺,不明白趙勝為何當衆說了這麼一段莫名其妙的話。秦趙和約,不是早就達成了嗎?我來趙國的目的,不就是解釋平陽之死并非秦國所為,并與趙王确認和約嗎?而且這份和約,因為平陽君的強硬,并沒有要趙國稱臣,也沒有讓趙國賠款,隻象征性的割讓了六座己被趙軍放棄的小城,應付一下秦軍顔面而矣。而趙勝說得這一番話,好像是秦國在逼趙國投降似的,到底是何用意?趙勝是心痛蔺相如之死,有感而發?還是故意這樣說呢?
赢響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暗怪自己并非使臣之才。他隻能帶着一肚子的疑問,回了行人署安排的客館。
趙玉因為重孝在身,并沒有去參加蔺相如的葬禮。但她也派人代她去獻了祭禮,也知道了平原君與赢響說了那樣一段話。
趙王剛剛允許她接回白進和李義,平原君又故意釋放趙國求和的消息。這些都讓趙玉感到,趙王對于秦趙之間的關系,己有了決斷。但她卻不知道趙王将如何處理平陽遇害和鄭朱之死這兩件事情。難道趙王己找到了證據,弄清了這兩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春晴快步走進屋内,打斷了趙玉的沉思。
"夫人。滿江派人來報,蔺相如死去那天,趙王曾經暗中去過相府,與蔺相如單獨密談了半個多時辰。趙王走後不久,蔺相如竟然起身穿衣,自理衣冠,含笑而逝。而趙王回宮之後,立即召見了平原君和上卿虞信。"
"原來如此。是蔺相如在臨死之前,向趙丹獻了一策,幫他下定了決心。而平原君與赢響當衆所說的那一番話,就是根據蔺相如所獻策略,故意放出的消息。到底是什麼對策呢?讓性格猶豫的趙丹迅速采納,依策而行呢?"
夏雨在一旁提醒道:"難道是示弱于人,搏取列國同情?"
趙玉搖了搖頭,"你見過靠乞讨而得富貴之人嗎?"
趙玉起身,喃喃自語:"秦趙和約早就議定了,哪有再行商議的必要?算了,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與我們又有什麼關系呢。"
趙玉不再理會這些,轉問夏雨說道:"進師和李家令他們如何了?傷可好些了嗎?"
"己請黃醫師來看過了。黃醫師說,兩人傷的雖重,卻并不緻命。隻要再換幾次傷藥,就可以痊愈了。但白家令的臉,還有李家令的腿,永遠也不能恢複如初了。"
"蘇代真是該死,所有的縱橫家都該死。蘇秦、張儀都死了,他為什麼不死?"趙玉輕聲詛咒道。
夏雨貼近趙玉耳邊,輕聲言道:"要不要讓滿江他們"她輕輕擡手,在自己粉頸上比劃了一下。
趙玉輕啍一聲,"你是越來越像滿江了,動不動就想殺人。你要知道,在不正确的時間,不正确的地點來殺人,是解決不了事情的,隻會使事情越來越亂,越來越糟。"
"那白家令他們的仇,就這麼算了嗎?"
"九世之仇猶可以複乎?百世可也。你急什麼?蘇代。啍,我們離開邯鄲之時,就是他的死期。"趙玉輕拍桌案,冰冷的說道。
"這幾天忙着趙高去往代北之事,對進師他們有些疏忽了。春晴,令人備些雞湯。午後,我去看看他們。"
"諾。"
午時剛過。趙玉三人帶了剛剛煮好的雞湯,來到客院。
"白家令和李家令可睡下了嗎?"春晴詢問看護兩人的府衛。
"沒有。阿房姑娘正在給他們兩人換藥,用不用我去通報一聲。"
趙玉揮手說道:"不必了,我們直接進去就是。"
阿房為兩人換過傷藥,正準備告辭,見三人進來,行了一禮,站到一邊。
"你就是阿房?萱兒來信與我說,很是想你,還讓我照顧你呢。沒有想到,我沒幫到你什麼,反倒是要麻煩你來幫我們了。"趙玉對阿房親切的說道。
阿房謝道:"多謝夫人挂念。我也幫不上什麼,隻是盡些醫者的本份而矣。"
"你不必與我客氣。我隻阿政一個孩子,阿萱與我投緣,就如同我親女兒一般。就算從夏師那裡來論,你我也非外人。你們初來邯鄲,人生地不熟的。以後啊,你可要常來我這裡,就當自己家一樣。政兒和萱兒不在,你來這裡,我這也可熱鬧一些。"
"多謝夫人,阿房以後有空,必定常來走動,夫人不要嫌我煩悶就好。"
"怎麼會呢,有你來陪我說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趙玉與阿房簡單寒喧了幾句,便走到白進兩人榻前。
白進和李義有傷在身,又悲憤因殘疾而前途盡毀,隻勉強與趙玉見了一禮,算是打了招呼。
趙玉向兩人深躬一禮,鄭重的說道:"害兩位受此折磨,趙玉之過也。我不敢應許兩位什麼。但我趙玉發誓,必斬蘇代之頭,以報你們兩人之仇。如有違之,天厭之,地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