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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會晤

五代枭雄 一包黃果樹 4671 2024-01-31 01:11

  這年頭,造反就想吃飯,發生了可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不然錢文奉也不會說出“天子,兵馬強壯者為之。”這句話來,所以楊琏這番話,讓錢文奉頗有幾分感觸,他覺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郭威留下的孩子黯弱無能,郭榮有了野心,也不會令人特别奇怪。

  就像楊吳朝廷大權旁落之際,不就是徐溫享受到了權利帶來的好處,進而野心勃勃起來了嗎?隻是徐溫運氣也不好,偏偏養子太厲害,幾個兒子都比不上,大權最後被徐知诰拿走,稱帝之後,更是改了名字。

  錢文奉想着,這個時代,似乎養子都比較厲害啊。他不由沉吟了片刻,又道:“楊節度,剛才說了半天,怎麼扯到郭榮的身上去了?錢某的意思很簡單,隻要楊節度答應,吳越國數萬軍隊一定竭盡全力,反攻金陵,為楊節度恢複楊吳江山。”

  楊琏哈哈一笑,道:“錢節度,難道你不知道楊某就要成為大唐驸馬?再說成了皇親國戚,還要自在一些,反而是做皇帝不自在。”

  錢文奉搖搖頭,道:“楊節度莫要口不應心,你本來就是在漁村生活,若是沒有野心,怎麼會投身軍旅,而且短短數年,就成為鎮守一方的節度使,大權在握,錢某不相信楊節度沒有半點野心。”

  楊琏問道:“錢節度今日邀我相會,就是要說這些破事?如果是這樣,楊某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怎麼,楊節度心虛?”錢文奉依舊不肯放棄。

  楊琏站起身來,彈了彈掉落到身上的樹葉,走到巨石邊上,負手而立,道:“實不相瞞,楊某從軍,的确是有私心,但卻不是錢節度想的那般。既然錢節度對楊琏的經曆有所了解,那麼當知道那年的大水,漁村都遭了秧,錢節度身為蘇州的父母官,不思報效朝廷,安撫百姓,卻派人屠殺百姓,楊某這才離開了蘇州,投奔大唐!”

  楊琏說完,回頭恨恨地看了一眼錢文奉。

  錢文奉帶着驚訝之色,站起身來,道:“楊節度,這話從何說起?錢某雖然自認不是好人,但絕對不會輕易屠殺百姓。”

  “錢節度以為隻憑你的一面之詞,楊某就會相信嗎?當年那批追殺百姓的殺手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楊某仍然記得很清楚,他們的身上都有刺青,而且都是虎爪,想來錢節度并不陌生吧?”楊琏說道,虎爪是他至今仍然沒有弄明白的事情,但他知道,那些人應該是唐人,而不是吳越人。

  楊琏這時把髒水往錢文奉身上潑,是另有目的的,或許,錢文奉知道這些人的來曆呢?果然,楊琏用餘光一掃錢文奉,他的臉色有些變了。

  “楊節度,你是說虎爪?”錢文奉問道,頗為吃驚的模樣

  “正是虎爪。”楊琏肯定地回答。

  錢文奉後退了兩步,有些吃驚地看着楊琏,很快,就又笑了起來,道:“楊節度,這你可冤枉錢某了,那些虎爪錢某倒是知道,不過說來,恐怕楊節度也不會相信。”

  “哦?這話怎麼說?楊某願聞其詳!”楊琏拱拱手。

  錢文奉十分認真地道:“那些虎爪錢某的确知道,說起來,這事情非常隐秘。楊節度也清楚,吳越與大唐關系微妙,有時候會是朋友,但大多數的時候,是敵人。所以,錢某曾經派人深入金陵。恰好知道此事。”

  楊琏揮揮手,道:“錢節度說話爽快一些,莫非遮遮掩掩,莫非是在措辭?”

  錢文奉道:“錢某的這番話,你信也可,不信也可。錢某隻能說,這批有虎爪刺青的人,是唐軍禁衛軍中的勇士,至于具體是那一支部隊,錢某也想知道。”

  楊琏嘿嘿一笑,道:“錢節度這話,是想要引起大唐内部矛盾嗎?楊某不會相信。錢節度今日還有什麼話要說?時間不早了,楊某想要走了。”

  錢文奉歎息了一聲,道:“楊節度何故如此焦急?錢某還是那句話,若是楊節度想要取大唐而代之,錢氏願意奉獻一份力量,自此後,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錢節度費心了,隻是你所說的,都是虛幻之言,今日之事,到此告一段落,楊某告辭!”楊琏說着,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之後,楊琏又回頭,道:“錢節度,大唐統一南方之事幾乎是勢不可擋,一旦滅亡了吳越國,南方再無敵手,錢節度一世英雄,當識時務者為俊傑,早些投奔大唐,不失封侯拜相,不然,恐怕……”

  “這麼說來,楊節度對攻破杭州一事很有信心,錢某就擦亮了眼睛,等待這一天的來臨。”錢文奉說道,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顯然,他并不相信楊琏能夠攻破杭州。

  “錢節度,今日楊某說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算數,隻要錢氏願意投降,永不背叛,楊某一定善待,言盡于此,告辭!”楊琏說完,大步走下巨石。

  錢文奉眯起眼睛,打量着楊琏離去的背影,不明白楊琏為何如此有底氣?盡管覺得楊琏攻破杭州的可能性非常低,但錢文奉覺得,還是要兩手準備。楊琏既然離開,錢文奉也不敢在此久等,立刻帶着部下匆匆而行。

  一路上錢文奉催馬疾奔,朝着杭州城奔去,錢弘俶正在城牆上巡視着,與鄭國公吳延福說着事情,兩人都清楚,想要說服楊琏是不可能的,使用這個計策,隻是試探楊琏的虛實罷了,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事情就有了轉機。

  等了足足三個時辰,錢文奉帶着騎兵終于出現了,錢弘俶眼睛一亮,當即派人打開了城門,錢文奉登上城頭,立刻禀告了今日與楊琏相見的情況。

  錢弘俶問的非常仔細,因為他需要從各種細節看出楊琏的身份,但縱然是錢文奉這等眼光極準之人,也一時看不出楊琏究竟是不是那個人?城樓裡,錢文奉說完了事情,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麼說來,此人隐藏的非常深,絕非一般人那。”吳延福聽罷,忍不住說出心中想法。

  錢弘俶仔細想了想,道:“越是沒有破綻,反而是最大的破綻。這段時間,孤已經打探到一些有利的消息。在大唐,衆所周知,燕王是楊琏的敵人,他就一度懷疑楊琏是前朝的舊太子,曾經幾次作出試探,都被楊琏僥幸逃過了。孤認為,既然是這樣的情況,那就不妨在這方面做些手腳,就算不能迫使楊琏撤軍,至少也能影響他的判斷。”

  錢文奉十分贊成,道:“大王,如今可說楊琏按兵不動,是有異心,隻要李璟心中懷疑,撤走了他,大唐再無良将威逼杭州。據悉,他率領的這支部隊,都是他在兖州、郓州等地的子弟兵,山東各地民風彪悍,戰鬥力十分強悍,楊琏若是撤退,這些士兵必将也會撤退。”

  吳延福道:“此言有理,既然如此,不妨立刻派人去金陵散播消息。”

  錢文奉笑道:“我在蘇州之時,便積極招攬大唐人士,如今正是他們永無的時候了,但願此去,馬到功成!”

  楊琏騎着戰馬,慢慢溜達在餘杭以北的平原,說實話,他曾經有那麼一刻心動了,但他更清楚,與吳越國合作,他曾經做出的種種努力就會付之流水,他不願改變他的計劃,所以隻能忍痛拒絕了錢文奉的建議。

  朱琦見楊琏撤退,便從石馬嶺上下來,追上了楊琏,他十分好奇,錢文奉與楊節度說些什麼?他想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得跟在楊琏身後,走了兩裡路,楊琏停了下來,看着朱琦,道:“朱指揮,你明日帶兵兩千,帶足鑼鼓等物什,日夜不停騷擾杭州城。”

  “喏!”朱琦回答,又忍不住問道:“楊節度,錢文奉與你說些什麼?”

  楊琏見他好奇的模樣,便笑了笑,道:“他以為本将是楊吳朝廷的舊太子,想要說服于我,與他共圖大唐。”

  朱琦“啊”的吃一驚,笑道:“錢文奉也是在太可笑了一些。”

  “或許吧,如果本将答應了他的要求,朱指揮要怎麼做呢?是殺了我為大唐效力?”楊琏淡淡的問道,眸子裡,看不出深淺。

  朱琦勒住了戰馬,十分認真地拱了拱手,道:“卑職認識楊節度之前,不過是山野農夫,楊季度提拔卑職于山野之間,如此知遇之恩,卑職當銘記于心,不管日後如何,卑職都是楊節度身前的小卒。”

  楊琏哈哈一笑,道:“朱指揮不必如此,我也不過是随便說說而已,如今天下闆蕩,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隻要努力,總會會有一旦成就,他日封侯拜相,榮歸故裡,并不是難事。本将志在統一天下,還百姓一個安甯,隻有仰仗諸位,才能實現這一可能。若是天下一統,相信以諸位的功勞,當能青史留名。”

  朱琦點點頭,他知道楊琏的志節,大丈夫者,當以天下為重,在實現天下統一的時候,又能實現自我的價值,這或許就是剛才楊節度所說的吧。大道理朱琦不懂太多,但有一點,他一定要做到,那就是封侯拜相,榮歸故裡,讓那些曾經瞧不起他的人都看看。

  隆隆的鼓聲響了起來,一千多名唐軍在杭州城外緊張地忙碌着,鑼鼓、箫、唢呐等等樂器,能用的唐軍都用上了,在城外敲鑼打鼓,一會是喜樂,一會是哀樂,弄得城頭上的吳越人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錢弘俶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登上城牆一看,一千多名的唐軍排開在城外,密密麻麻的,讓人覺得有些恐懼,唐軍鼓足了力氣,敲鑼打鼓,聲音很大,城牆上都要捂住了耳朵,不然還有些受不了。

  “直娘賊,唐狗這是要做什麼?”城頭上,趙承泰破口大罵,很顯然,他對唐軍沒有好感。

  錢弘俶抿着嘴沒有吭聲,對于他而言,不管唐軍作出什麼行為,他都不必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守住杭州城,所以他很是淡定地看着這一切。

  “大王,唐軍兵馬不多,不如讓微臣率領出擊,給唐狗一點教訓看看。”趙承泰忍不住說道,擊敗周宗之後,他的信心陡然上升,認為當初輸給楊琏,隻是意外罷了。

  錢弘俶擺擺手,道:“不必理他,唐軍若是不攻城,就讓他們折騰好了,趙将軍,你隻要守好城池,就是大功一件,日後楊琏退卻,孤記你首功。”

  趙承泰大喜,他不過一個指揮使而已,官職還不夠大,若是能更近一步,那是最好不過了。

  錢弘俶在城頭上看了一會,抿抿嘴離開了,楊琏又在使詐,他不用擔憂,隻要守好城池,不出城,任憑他有什麼詭計,都施展不開。

  唐軍敲鑼在城外敲鑼打鼓,幾乎不停,雖說對攻城沒有效果,但位于這一帶的吳越軍民來說,無疑是一種摧殘,白天還好,各種嘈雜的聲音不斷,唐軍制造的聲音相對小一些,杭州軍民還能接受,可是到了晚上,聲音就顯得更大了,嘈雜的聲音難以讓人入睡,更可恨的是,越是到了夜晚,唐軍越是來勁。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幾十條狗狂吠,那聲音不可抑制地傳入城中,引得城中的狗兒也跟着大叫,狗吠聲就像瘟疫一樣,在城中傳播開來,吓得不少孩童哇哇大哭起來。

  杭州城内,就像翻了天一樣,整整一個晚上,軍民都沒有休息好,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不少人都頂着黑眼圈打井水洗漱着,一說起晚上的事情,都憤憤然,這是怎麼回事啊。哪有這麼打仗的?

  靠近城牆的百姓受到的騷擾嚴重一些,年輕氣盛的漢子一起來,就破口大罵,仿佛這麼一罵,唐軍就會投降退走了一般,然而,一夜的狗吠聲結束了之後,唐軍士兵又開始敲鑼打鼓起來。

  這一天的唐軍人數更多,甚至有五百多士兵集結成為一個方陣,齊聲唱着歌謠,有人聽出來了,歌詞全是大罵吳越人的,說什麼吳越人膽小如鼠,不敢出城一戰,是孬種,不如把胯下那玩意割掉算了,做一個太監,就沒有人會笑話了。

  這種赤裸裸的侮辱令吳越人非常憤怒,尤其是是趙承泰,他差一點就要打開城門,與唐軍厮殺,他冷靜下來之後,知道這一定是楊琏的詭計,目的在于激他出城,因他上鈎,果然,趙承泰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發現在城外約莫兩裡的地方,地面的塵土飛揚,看樣子一定有不少唐軍士兵埋伏在那裡。

  想通了此節,趙承泰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剛才果然沒有出擊,不然就又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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