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妾身由己不由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 照照你那副模樣,配不配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歸 12396 2024-01-31 01:11

  得到府中傳去的消息,遠在北疆的晉王,終于按捺不住了。

  這一日,莫管事雙手捧着一封信,一路小跑到天斓居的時候,臉終于不綠了。

  “娘娘,晉王殿下的信!”

  沈風斓正坐在榻上,看雲旗和龍婉一人捧着一碗南瓜泥,用他們爹爹親手雕刻的小勺挖着吃。

  聽見莫管事送信的聲音,忙讓浣紗接進來。

  那一個厚厚的信封,像是沾着北疆的霜雪,又像是漫天的黃沙。

  帶進來一股淡淡的寒氣。

  她親手接了信,浣紗把拆信刀拿了過來,平整地切開封口。

  裡頭的東西似乎不少,她把切口朝下一倒,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雲旗和龍婉知道是自己爹爹寄回來的,便把碗放到了一邊,專心地看着。

  沈風斓撿起信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聽聞我不在京中這些時日,晉王府很熱鬧。”

  開頭就是這麼一句,把邊關的苦寒之氣都沖淡了,隻餘下陳醋的酸味。

  “聽說陳墨把元魁打趴下了,我很高興。等我回京,一定會給陳墨好好封賞。”

  元魁不是被陳墨打趴下的,是自己把自己打趴下的……

  接着往下看,那信中又提到了北疆的風土人情。

  “北疆寒冷,尤其是到了夜間,除了站崗的士兵之外,幾乎沒有人敢出門。我倒是出去過幾次,這裡的星空格外好看,還在沙地裡撿到了星星模樣的貝殼。”

  沈風斓這才看向信封裡抖落出來的東西,果然有一隻五彩斑斓的貝殼。

  想來是古老的河流,留下的被沙子侵襲的沙灘。

  不過小指尖大小,難為他怎麼看見的?

  寒冷到這個程度,也不知這仗好不好打,他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許多士兵受不得寒冷,加之水土不服,都染上了病症。不過不必擔心,京中帶來的藥療效很快。我們暫時駐紮在玉陵城,伺機奪回玉面城。”

  果然。

  他信中沒提他自己,也沒提定國公父子,想來是無事。

  “這裡還有一種顔色豔麗,會學舌說話的鳥。等我回京便帶兩隻回去,一隻給你玩,一隻給雲旗和龍婉。你瞧瞧這羽毛,好看不好看?”

  沈風斓拈起那根羽毛,小小的一根羽毛竟然色彩多變,尾部是翠綠色的,頭部又是紅色的。

  再留心一看,頂上還有些許紅得發亮的橙色。

  想來他說的這種鳥,就是鹦鹉吧?

  兩個孩子見了這根稀奇的羽毛,怎麼想也想不出,是什麼毛。

  院子裡頭有仙鶴,有鴛鴦,還有野鴨。

  都沒有這麼好看的羽毛。

  龍婉好奇地伸手來拿,沈風斓便遞給了她。

  “這是爹爹寄回來的,别玩壞了。”

  “娘親,這是什麼毛?”

  龍婉把小羽毛在臉上蹭了蹭,癢得她咯咯直笑。

  雲旗伸過手來,在那羽毛上頭撚了撚,似乎想看它掉不掉顔色。

  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看得沈風斓不由好笑。

  “那是鹦鹉的羽毛,是一種會學人說話的鳥。你們爹爹說了,等他打勝仗回來,就給你們帶鹦鹉回來玩,好不好?”

  會說話這三個字,無疑讓兩個孩子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可還從來沒有見過,會說話的動物。

  沈風斓把信放下,忽看到信封裡頭還有一個小小的紙包,小得像一個玩具似的。

  雲旗也注意到了,見那上頭隻用細繩打了個結,便伸手将繩子一拉。

  蓬地一下,一大股孔雀藍的紗麗,像是花朵驟然盛開一般。

  把母子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伸手拿起那紗麗,這才發現它極長極大,卻又極為輕薄。

  折疊起來,竟然可以塞進不足巴掌大的小紙包裡,一拉繩子就膨脹了出來。

  她忙拿起信箋,見信中并未提及此物,狐疑地翻了過來,果然看到了惡作劇般的三個字——

  “哈哈哈,吓着了吧?這是北疆的特産,女子用以遮擋陽光的。我特意選了一件天蠶絲的,薄的吓人,給你玩賞。”

  什麼給她玩賞,分明是故意吓唬她。

  沈風斓撇了撇嘴,将那紗麗展開,按着自己記憶中的模樣裹上。

  等她将頭發和臉都松松散散地裹起,隻露出一雙美目在外之時,雲旗和龍婉已經看呆了。

  孔雀藍色的紗麗,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又平添了一分神秘感。

  若不是她那雙幽譚般的眸子格外醒目,一時之間,隻怕是林中的花妖狐媚現了形。

  浣紗她們站在一旁,也忍不住贊歎了起來。

  “娘娘穿這個真好看,真像異域的美人!”

  “殿下真會挑,知道娘娘穿什麼最好看。”

  沈風斓聽她們說的誇贊,不覺斜睨了一眼過去。

  這一眼更不得了,看得人仿佛被勾了魂似的,失了分寸。

  再看一眼,沈風斓已經解下了紗麗。

  “你們都喜歡?趕明兒我讓殿下多帶些回來,你們一人一件,豈不好?”

  浣葛笑道:“我眼睛小,哪有娘娘穿得好看?也就是紅妝眼睛大一點,約莫能穿得起來。”

  “紅妝哪裡去了?”

  衆人都圍在這裡看熱鬧,紅妝這個最愛熱鬧的,怎麼反倒跑沒了影?

  見沈風斓這樣問,衆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娘娘還說呢!這個丫頭趁着殿下不在家,心都野了!”

  沈風斓好奇地細問,才知道原來自陳墨和元魁在府門前一戰之後,紅妝這丫頭就動了春心。

  要說起來,天斓居中浣紗、浣葛和紅妝,這三個大丫頭年紀都不小了。

  也該是時候嫁人了,沒得耽誤了青春。

  便對浣紗和浣葛二人道:“她動了春心,那你們兩個呢?你們年紀也大了,是時候該尋一個婆家了。若有中意的,說出來我替你們做主。”

  兩個丫頭原是編排紅妝呢,沒想到沈風斓把話說到了自己身上。

  “我們做丫頭的,年紀越大越吃香呢,不急着出嫁。”

  浣葛說着推了推浣紗,“浣紗比我大,要嫁也是她先嫁。她先嫁了人,我就是娘娘身邊一把手了!”

  “呸,别叫我啐你。”

  浣紗有些面紅,罵了浣葛一句,便沒了動靜。

  沈風斓隐約想起,從前聽古媽媽說過,浣紗是許過人家的。

  後來她随着嫁入了晉王府,那門親事也就沒再提起。

  按照别家的規矩,陪着小姐出嫁的丫鬟,日後都是伺候小姐和夫婿的通房丫鬟。

  軒轅玦并無此意,沈風斓更沒有這個打算,故而浣紗和浣葛,她們是肯定要嫁的。

  “你不好開口,改日我問問古媽媽就是了。若是你從前許的親事好呢,就再聯絡起來。門第家私都不必過分看重。”

  “隻要人品端正,為人上進便是。你們就如同我的親妹妹一樣,我給三妹什麼,将來你們出嫁也會給什麼。”

  浣紗和浣葛都惶恐起來。

  她們自然知道,沈風斓待她們倆,并死去的柳煙,都親如姊妹。

  沒想到她真的把她們,跟沈風翎一樣看待。

  親如姊妹這種話,在主仆之間說來,是形容感情極深。

  可又有幾個主子能做到,真的像姊妹一樣對待呢?

  在沈風斓這裡,卻不是說說而已。

  二人忽然哽咽了起來,目中含淚,欲言又止。

  沈風斓連忙打斷,“好了好了,這個毛病多早晚才改?沒出事也要哭,我可不愛看。”

  說着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了下去。

  她可不想聽那些肉麻的話。

  與此同時,天斓居高高的屋頂之上,一個身着紅裝的女子出現了。

  她顫顫巍巍地挪動着,身子搖搖晃晃,生怕自己落下房頂。

  直到她身形晃動越來越厲害,站在房頂上寸步都挪動不得,面上現出了驚恐之色。

  此人正是紅妝。

  她是特地跟着陳墨上來的,沒想到在陳墨腳下猶如平地的房頂,對自己而言如此難行。

  想要趴到房梁頂上保持平穩,又怕被人看見了出醜。

  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不遠處高高的梧桐樹山,交相掩映的樹枝裡頭,陳墨雙手抱劍看着她。

  他面上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倒是蔣烽在一旁看了,嘿嘿一笑。

  “人家小姑娘喜歡你呢,巴巴得連房頂都追上來了,你躲在這做什麼?”

  說着擰開腰上的酒袋,仰脖喝了一口,又遞給陳墨。

  陳墨接了過來,正要喝一口取取暖,便聽得對面房頂上啊地一聲尖叫。

  死要面子的紅妝,終于從斜斜的屋脊上滑了下來。

  他迅速将酒袋一甩,飛身而出,将紅妝滑落的身形卡在了屋脊上。

  再晚一點,她就要掉到院子裡去了。

  紅妝吓得不輕,擡眼一看,可不正是她要找的陳墨嗎?

  可陳墨隻是用腳把她卡在屋脊上,一點要扶她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底下院子裡的一衆婆子丫鬟,聽見紅妝凄厲的大喊,都朝頂上看來。

  一面看,一面指指點點地議論什麼。

  “陳墨,你……”

  陳墨冷淡道:“你再不爬起來,我就走了。”

  紅妝笑着朝他抛了個媚眼。

  “人家才不信呢,你救了我,怎麼會忍心讓我掉下去呢?”

  陳墨對她的媚眼毫無反應,隻是當即松開了腳。

  “啊——”

  紅妝吓得大喊了起來,底下的一衆丫鬟婆子,看着也緊張不已。

  好在陳墨隻是吓唬了她一下,很快又伸出腳去,把她固定在了屋脊的邊緣。

  紅妝顫顫巍巍地側過臉,看見了院子底下黑壓壓的幾個人頭,卻分不出到底誰是誰。

  她現在總算知道,陳墨不是同她開玩笑了。

  便再顧不得形象,七手八腳地爬了起來,勉強在屋脊上站定。

  嗖的一聲,陳墨沒再管她,飛回了梧桐樹的樹梢上。

  紅妝不雅地趴在瓦片上頭,看着陳墨飛去的衣角,心生怒意。

  這個不識趣的呆木頭,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她朝着那處樹上大喊,“陳墨,你等等我,你跑那麼快做什麼?”

  沈風斓聽說了紅妝和陳墨的事情,紅妝原是晉王殿下的通房丫頭,也怪不得陳墨避之不及。

  她自己又不敢直接說出來,隻能和陳墨你追我趕,妾有情而郎無意。

  古媽媽知道沈風斓要給浣紗議親,又提到浣紗從前許了人家的事,便把那戶人家的事告訴沈風斓。

  “那原是在先夫人留下的嫁妝鋪子邊上,一個姓朱的掌櫃的兒子。因為兩家鋪子在一處,彼此有了了解,浣紗十五歲那年便說定了親事。”

  那是沈風斓出嫁前兩年的事了。

  “那家的兒子人品如何?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一點消息?”

  她這一問,古媽媽不禁歎了口氣。

  “這個後生生得幹淨又端正,也算儀表堂堂。家裡做的胭脂水粉,生意也算興隆。小姐被軟禁在桐醴院那時……大約他們是聽了消息,便退了這親事。”

  沈風斓一聽,眉頭便蹙了起來。

  “好勢利眼的人家,就算我不得父親喜愛了,浣紗還是府中的一等丫鬟,媽媽也是府中的管事。他們竟然就這樣等不及,直接退了親事。”

  古媽媽歎道:“正是。前兩日娘娘說起此事,老奴同當時說親的中間人露了個風。她還去找了朱掌櫃,那個朱掌櫃卻說……卻說……”

  古媽媽猶豫了起來。

  那個朱掌櫃的話實在難聽,她當着沈風斓的面,實在說不出口。

  “他說了什麼?”

  “說朱小郎已經娶妻了,浣紗她進了晉王府的門一年多了,難保幹淨,他們家更不要了。”

  沈風斓忍不住一拍桌子,“豈有此理!媽媽何必去找這樣的人家,明知道他們是勢利眼,還要把浣紗往火坑裡推嗎?”

  古媽媽道:“這京城是個富貴地方,哪個人不勢利眼呢?他們家家底還算殷實,朱家小郎又和浣紗登對,浣紗她自己……也頗為滿意。”

  沈風斓忽然想起,她那日提到嫁娶之事時,浣紗面紅的模樣。

  看來她是真的對這個朱小郎有意。

  見沈風斓陷入思忖,古媽媽又連忙道:“等她年紀再大一些,您給她放出去配個前院的管事,那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古媽媽自己當初就是這樣,嫁給了古管事,在一衆大丫鬟裡頭算得上是極大的體面了。

  “那怎麼行呢?”

  沈風斓不以為意,“當然要選一個浣紗喜歡的人,我才能把她嫁出去。這人得人品心地好,容貌也要過得去,不能委屈了浣紗。”

  古媽媽心中一暖,暗自感慨,沈風斓的性子還是很像已故陳氏的。

  對自己人,她總是格外善良。

  不同的是,沈風斓愛恨分明,該狠的時候也知道怎麼狠,不像已故陳氏那麼優柔寡斷。

  “可是浣紗這丫頭……”

  “媽媽放心吧,我有法子。”

  隔了幾日,沈風斓挑了一個晴好的日子,帶着幾個丫鬟出了門。

  美其名曰,趁着晉王殿下不在家,帶她們出來玩一玩。

  沈風斓嫌一堆女子在街上太過顯眼,除了浣紗和浣葛,便讓餘者都扮了男裝。

  紅妝身量高挑一些,五官在幾個丫鬟之中,算得上是最精緻的。

  她扮起男裝來格外好看,活像是個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臨出門前,她還提着衣角在陳墨面前晃來晃去,問了好幾遍好不可看。

  陳墨面色如常,像是趕蒼蠅一樣,在自己面前一揮。

  紅妝果然停了下來,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難道有晉王殿下好看?”

  沈風斓聽見這話,差點沒笑噴出來。

  紅妝好好的一個美人,就這樣輸給了晉王殿下,真是欲哭無淚。

  “娘娘。”

  她一臉沮喪地走回來,問沈風斓,“陳墨他,會不會是個斷袖啊……”

  遠在北疆的軒轅玦,忽然打了一個寒噤。

  奇怪,他分明穿着裘袍,怎麼忽然覺得背脊一涼呢……

  一行人上了街,身後遠遠地跟着馬車,并不靠近。

  浣紗道:“娘娘今日是想逛街嗎?晉王殿下說了,東南大街都是咱們王府的産業,不如咱們去那逛逛?”

  反正都是買買買,不如到自家的産業去買。

  沈風斓一向教導她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沈風斓笑道:“今兒先不去了。你還記得我嫁妝裡頭的那幾間鋪子嗎?跟那個朱小郎家的鋪子在隔壁的,是哪一家?”

  她是明知故問,提醒浣紗。

  果然,浣紗的面色一下子猶豫了起來。

  最後,她小聲道:“就在東邊第三條街上,拐角旁邊。”

  沈風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帶你去瞧瞧,省得你心裡放不下,如何?”

  浣紗知道自家主子是好意,豈有不從的?

  她的确也有幾年沒見過朱小郎了,心中頗有些想念。

  哪怕她知道,朱小郎已經成婚了……

  沈風斓笑着點了點頭,朝身後道:“今日我高興,帶你們買首飾去。喏,那個七寶齋看見了沒?”

  紅妝對這些穿戴打扮的東西,素來最用心,聞言一喜。

  “那個七寶齋是不是京中最好的首飾鋪子嗎?那些官家女眷都喜歡買的,我們這些做丫鬟的,誰能有一件,那可是值得炫耀大半年的事!”

  沈風斓豪氣地大袖一揮,“去買吧,一人一件,人人有份!”

  衆人看着沈風斓,恨不得朝她臉上親兩口。

  自己是積了幾輩子的德啊,主子不僅帶出門逛街,還賞她們一人一樣七寶齋的首飾!

  衆人各自去挑起了首飾,沈風斓也親自看了看。

  這鋪子裡的首飾雖比不得官造的,在市面上來說,已經是上品了。

  怪不得紅妝她們都歡喜成那個樣子。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外在的穿着打扮,對女子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

  給她們白花花的銀子,他們未必有地兒花去。

  還是金銀珠玉的首飾好。

  “這一套喜歡嗎?”

  沈風斓問身邊的浣紗。

  那掌櫃的極有眼色,笑着道:“夫人真是好眼力,這套點翠步搖,乃是用上好的翠翎制成的。别看這翠色不多,足足用了二十隻翠鳥最頂級的毛色,才能制出來啊!”

  沈風斓笑了笑,想起軒轅玦寄給她的那根鹦鹉羽毛。

  “掌櫃的不必吹噓了,這套點翠步搖的确好看。隻是還用不着二十隻翠鳥這麼奢靡,最多十隻。”

  掌櫃的被她這一說,當下面色一變。

  他見沈風斓一行人是走進來的,沒看見車馬轎子,以為隻是尋常的富戶人家。

  如今細看沈風斓,隻見她面上罩着一層厚厚的面紗,叫人看不清容貌。

  衣着不算鮮豔,定睛一看,卻是上等的官造面料!

  穿得上這種料子的人,必定是朝廷二品大員以上的家眷!

  掌櫃的自覺瞎了眼,那腰幾乎都要躬到了地上,連連點頭附和沈風斓的話。

  “夫人說的是,說的是,是小的胡言了。”

  在内行面前,他哪裡還敢哄擡價格?

  “若是夫人喜歡,這一套點翠步搖,隻要五十兩就給您。”

  “五十兩?”

  浣紗一驚,“掌櫃的,你剛才還說一百二十兩呢,你這……”

  沈風斓阻止了她的話,隻是笑道:“好,勞煩掌櫃的請個妥帖的妝娘,替我家這姑娘把這套步搖戴上。”

  無奸不商,五十兩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沒必要再給這掌櫃的難堪。

  掌櫃的連連應是,朝那鋪子裡間喚了一聲,“秋娘,快出來替這位小姐梳妝!”

  他把浣紗當成是小姐了。

  也是,誰家主子會親自帶着丫鬟,來買這麼貴重的首飾?

  浣紗低聲朝沈風斓道:“娘娘,奴婢一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三兩,一年就是三十九兩。再加上過年的賞賜,也不如這一套步搖貴重啊!奴婢怎麼擔得起?”

  沈風斓笑道:“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你擔不起,誰擔得起?不好好打扮一番,見到那朱小郎,豈不丢了你主子我的面子?”

  待浣紗戴着這一套點翠步搖,步履輕搖地走進朱家的胭脂鋪子,櫃台裡的年輕女子眼前一亮。

  “小姐,買胭脂水粉嗎?”

  那女子忙從高高的櫃台後走出來,一面招呼浣紗,一面不自覺朝她發髻上看。

  這一套點翠頭面,在黯淡的冬日裡光彩異常,一看就十分貴重。

  那女子露出一臉羨豔來。

  那鋪子對面的茶館裡頭,沈風斓帶着一衆丫鬟,圍坐在一起喝茶。

  一面喝着,一面聽她們聊對面的情形。

  “浣紗姐姐進去了,進去了!”

  浣紗被人稱作小姐,還有些不習慣。

  見這年輕女子眼生,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

  那女子卻以為自己不周到,忙朝鋪子後頭喊道:“孩兒他爹,你快來,有貴客上門!”

  對于他們這樣小小的鋪子來說,浣紗這樣穿着打扮的人,就是少見的貴客。

  “來了來了,叫你招呼個客人你都不會,你說說你還會什麼?”

  男子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聲音十分熟悉,說話的語氣又很是陌生。

  浣紗不禁轉過了臉去,假裝看架子上的胭脂水粉。

  朱小郎從後頭一走進來,便見眼前的“小姐”衣着光鮮,穿戴不俗,的确是個貴客。

  他一下子變了臉色,态度恭敬地趕上來兩步,面上帶着周到的笑意。

  那女子委屈地小聲道:“我這不是怕自己招待不周,才讓你來嗎……”

  朱小郎壓低了聲音,沖那女子低吼一聲,“還在這啰嗦什麼,還不快滾?一天天就知道吃白飯,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你還能做得好什麼事?”

  那女子吓得忙朝後頭去,卻聽得浣紗開口。

  “慢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言阻攔,或許是覺得這女子太可憐。

  又或許,隻是覺得現在的朱小郎,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他們剛剛定親的時候,朱小郎還是個羞澀腼腆的少年,說起話來謙和極了。

  就算後來朱家要退親,她也不曾對朱小郎失望,隻想着必定是他的父母逼迫的,他也沒法子。

  今日一見,她才發覺,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聽聽他對自己妻子說的話,難道生不出兒子來的女子,就該被他這樣辱罵嗎?

  看他妻子驚恐的模樣,想來平時沒少挨打挨罵。

  浣紗轉過了臉,直視着朱小郎。

  都說相由心生,從前生得斯文秀氣的朱小郎,不過短短數年,竟然是滿臉橫肉。

  對着她這個貴客,谄媚。

  對着他妻子,兇悍萬分。

  朱小郎正眼看見浣紗的臉,一時吃驚,隻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他何嘗認識一位這樣富貴的小姐?

  “朱小郎,你忘了我了?”

  浣紗再度開口,語氣有些生冷。

  朱小郎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你……你你,你是浣紗妹妹?怎麼可能,你不是在晉王府當丫鬟嗎?你怎麼會打扮得……”

  浣紗倨傲地笑了笑,“我們家小姐掌着晉王府的中饋,她待我如親生姐妹一般,這樣的打扮,不過是我尋常出門的規格罷了。”

  他的妻子也聽說過浣紗,此時一臉驚訝地看着朱小郎。

  “你不是說,這浣紗姑娘是伺候太師府小姐的,那小姐失了勢,這丫鬟對朱家也沒什麼幫助了,你才不娶她的嗎?”

  朱小郎的心思,被他傻傻的妻子全說了出來,不禁惱羞成怒。

  他一巴掌揮過去,将他妻子打倒在地,面上露出了狠辣之色。

  “你個無知婦人,你懂什麼?你嫁給我兩年多了,就生了一個女兒出來,你還好意思說話?浣紗妹妹——”

  他說着轉向浣紗,急切地露出笑臉,在浣紗看來卻極其猙獰。

  “你聽我說,這個下不了蛋的母雞,我早就想休了她了!你心裡還有我的,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來鋪子看我。我休了她,我娶你,好不好?”

  他原以為沈風斓在晉王府,不過是個側妃,她身邊的丫鬟肯定也沒什麼地位。

  沒想到浣紗竟然穿戴得這麼好,還說沈風斓掌着晉王府的中饋,那浣紗的身份可就水漲船高啦!

  見浣紗不言語,他又道:“你是不是嫌我娶過妻,不想給我做續弦?沒關系啊,那我去給你當倒插門,我跟着你去晉王府當差去!”

  他的最後一句話,暴露了内心的本意。

  他的妻子聞言,忍不住驚恐地大喊,“小郎,你……你不能這樣啊!你不能休了我,我還會再生的,我會再生兒子的……”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看着浣紗一身的華貴,自慚形穢。

  她拿什麼和浣紗比呢?

  要是她是個男子,一定也選像個小姐一樣的浣紗,而不是她這個黃臉婆……

  浣紗看也沒看朱小郎一眼,繞過了他,走到他妻子身旁。

  而後她伸出手,扶起了那女子。

  “傻姑娘,他這樣對你,你還想留在他身邊嗎?”

  女子怯生生地站了起來,看了朱小郎一眼,被他一瞪吓得收回了目光。

  “我出身不好,家裡隻是賣油的,能嫁給一個鋪子掌櫃的兒子,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怪我肚子不争氣,不能怪相公……”

  浣紗聽了她這番話,簡直荒唐。

  虧她以為朱小郎是被父母逼迫的,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她轉過頭去,對朱小郎道:“要是我嫁給你,也生不出兒子來,你豈不是也要這樣打我?”

  朱小郎原以為她不肯答應,沒想到她又問出這話,以為自己還有希望。

  “哪能啊!你是晉王府的大紅人,我怎麼敢打你?生不出兒子不要緊,隻要在晉王府謀個好差事,将來還愁沒女人和兒子嘛……”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浣紗用力地打在了朱小郎面上。

  “你這個無恥之徒,為了權勢就想做出抛妻棄女之事,你怎麼變得這麼混蛋?!”

  她不由覺得自己可笑。

  為了這麼一個混蛋,她還日思夜想的,真是愚蠢至極。

  “去死吧,混蛋!”

  浣紗一改往日的文靜,狠狠地踢在朱小郎身上,竟将他踢倒在了地上。

  他的背磕到了貨架上,一下子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都落了下來,砸得滿地姹紫嫣紅。

  “你,你這個女子好生不講理,你怎麼打我相公?”

  那個先前挨打的女子,反而護起了朱小郎。

  浣紗看得又是心酸,又是可悲。

  她從腰包裡摸出一塊銀子,在朱小郎面前晃了晃。

  “這塊銀子足夠買下你這一堆胭脂水粉了,算是我賠的損失。你要小心點,日後别在我面前出現,我見一次打一次,而且不賠醫藥費!”

  說罷将銀子朝他身上一扔。

  “還想讓本姑娘嫁給你,也不照照你那副模樣,配是不配?!”

  說罷走出了鋪子門,揚長而去。

  對面觀望着這一出的浣葛等人,幾乎都看傻了。

  “天哪,那還是浣紗姐姐嗎?太霸氣了!”

  “浣紗姐姐太厲害了,我簡直崇拜她!”

  衆人七嘴八舌地誇贊,弄得剛回來的浣紗,特别不好意思。

  回到沈風斓面前,她又恢複了那副小女兒的模樣。

  “謝謝娘娘今日帶我來這,要不是親眼看見朱小郎變成什麼模樣,奴婢隻怕還想着他……”

  現在的朱小郎對浣紗而言,就像是路邊的一坨狗屎,她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紅妝罵道:“可氣的是那個朱小郎的妻子!她被那樣又打又罵的,竟然還蠢得去維護他,舍不得離開他!”

  浣紗卻道:“她固然可氣,然而哪個嫁了人的女子不是這樣?再怎麼不好,也隻能委委屈屈過一生。”

  幸好沈風斓今日帶她來此,否則她要是真的被朱小郎蒙蔽,做了他的續弦,将來的日子還不知道如何。

  沒有了靠山,沒有了利用價值,怕是比他那個妻子更慘。

  沈風斓端起茶盞,慢慢喝了一口。

  這外頭茶館裡的茶,自然比不上晉王府裡,喝起來有微微的苦澀。

  那一點苦意,讓人更加清醒。

  “這世道不公,隻有男子可以休妻,女子卻不能休夫。然而越是世道不公,你我身為女子,就更加要自強,要有識人之明。”

  “與其嫁一個朱小郎這樣的男子,莫不如不嫁。有我在一日,我就會為你們尋一個好夫家。但你們不能一輩子靠着我,要靠自己。”

  “要能夠做到,就算被丈夫休棄了,也能憑自己的本事衣食無憂。可明白?”

  她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也知道,在大周女子想靠自己獨立,是很難的事。

  所以要緊的,隻有……

  “所以,這就是娘娘帶了十裡紅妝,嫁人的原因嗎?”

  浣葛傻傻地說了出來,沈風斓被茶嗆着,忽然咳了兩聲。

  “對,你們出嫁的時候,我也會給你們嫁妝。不過你們要記得,自己守好自己的嫁妝,别輕易給你們的夫君。身為女子,還是要有些傍身的東西啊……”

  她說着也有些汗顔,原是要教她們擦亮眼睛,學會看人,學會獨立地活着。

  沒想到教到後頭變了味兒,隻能勸她們守好錢财,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她不禁想,日後會不會有人說,天斓居裡出來的丫鬟,個個都是守财奴?

  衆人若有所思,想到那個朱小郎妻子的下場,越發覺得沈風斓所言有理。

  “娘娘,我明白了。”

  年紀最小的小衣,忽然握緊了拳頭。

  “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就沒有好東西,見你沒錢沒勢就不會對你好。小衣要一輩子伺候娘娘,不嫁男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

  浣葛搶着道:“在娘娘身邊吃穿不愁,走到哪裡都有體面。這要是出嫁了,還要相夫教子當牛做馬,還要時刻擔心挨打挨罵……我也不嫁人了!”

  沈風斓:“……”

  她什麼時候教這幾個丫頭,不要嫁人了?

  天色漸晚,衆人買了許多精巧的小玩意,并街上的糖葫蘆等吃食。

  大包小包地幾乎放了一馬車。

  沈風斓索性帶她們在外頭用了晚膳。

  府裡的再是珍馐美味,也吃得膩了,嘗嘗外頭新鮮的菜色也不錯。

  随意挑了一家看着順眼的酒樓,逛了一日早就饑腸辘辘的衆人,很快走了進去。

  “諸位裡頭請,二樓雅間——”

  浣紗遞了一塊銀子過去,“要最好的雅間,清靜些的,我們夫人不喜歡嘈雜。”

  那小二看浣紗的打扮,還以為她是小姐,沒想到一張口卻是丫鬟的語氣。

  我的乖乖,丫鬟都打扮得比小姐還華麗,這是哪家的夫人這麼闊氣啊?

  那小二低頭,好奇地從眼角飛快瞄了沈風斓一眼。

  可惜面紗罩得密不透風,看不出樣貌,卻能看出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那周身的氣派,絕非一般的富貴人家。

  小二頓時覺得遇着了貴客,恭敬地低下腰去,“是是是,樓上天字間,是我們這最好的雅間!”

  沈風斓點了點頭,衆人便朝那雅間而去,圍坐一桌。

  天斓居一向沒有那麼多規矩,奴婢主子坐在一張桌子上,也是尋常事。

  當然,要在晉王殿下不在的時候。

  酒菜還未上,卻聽見隔間傳來打鬥之聲。

  隐約聽得一粗重的男子嗓音,高聲叫罵着什麼。

  沈風斓頓時起了好奇心,側耳聆聽。

  ------題外話------

  這兩天字數回到一萬啦,伊人很勤勞有木有,求誇獎~

  绯心淺淺《重生空間:鬼眼神棍》,夫妻共同虐渣,激情四溢。

  她曾是受人尊崇的鬼醫,卻被同門師姐嫉妒陷害,魂穿異世。

  陌生的世界,消瘦的身軀,貧瘠的家庭,和藹敦厚卻被人欺負的殘疾父親,惡毒的親戚。

  一次意外讓她獲得鬼眼,不僅能識人過去、斷人未來,更能看清别人身體的情況。

  更奇特的是手中戴的破舊手鍊居然是上古存留的空間。

  至此,她不僅變成了能起死回生的鬼醫,也變成了無數大佬尊敬的神棍。

  世界太大,奇葩太多,個個欺負言語侮辱她家境,卻不知,暗地裡她可是被無數商界、政界、軍界大佬都想要請回去喝茶的神秘大人物。

  可就在她享受重生帶來的樂趣時,總有人想要撩她!

  墨總,你是要怎麼樣?!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